8、毕业考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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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学校和一般的学校有点不一样。
学校刺杀系的毕业考核就是在不被人发觉的情况下杀死一名同学或者老师。
不被人发觉是重点。
死去的人学校会统一处理好，我们有六天的时间完成考核。
刺杀系本来就人少，是全学校最神秘的专业，非要入学成绩前50才有资格进入，而且每年的淘汰率都十分惊人。所以第四年，也就是本专业最后一年，全系就剩了22个人。
4号
4号是个男生，平时不怎么用功，专业技能应该算我们当中比较平庸的。考试题目一出，他就开始犯愁。这次也许是毕业考试的原因，考试内容和往年大不相同。
以前就是去潜入层层管辖的高塔偷东西，或是夜袭某个指定考官，再不然最简单的，一分钟隐形，保证别被人在限制时间内找出来就行。然而，我们这群即将步入成年的少男少女还从未实践过刺杀。排练演习过无数次，如今真的要让我们独当一面，完成任务，确实是一项不小的挑战。如果考核不通过，自然毕不了业，不能毕业就会被校方“惩戒”，至于惩戒内容是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学校是不承认肄业生的，而历届学生中也没有未通过的人。
4号在选择对象上犹豫了很久，他曾整夜徘徊在小树林里，期望发现一两个独行的学生。但这种瞎猫等死耗子的概率可没那么可靠。反倒是把他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不知道暗夜里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这种学校跟“安全”是没一个字儿沾边的。
已经第五天了，明天就要交作业了。4号心烦气躁地沿着教学楼屋顶的排水槽乱走，眼睛瞅着底下教室里正在上课的学生。夏天天热，窗户都敞开着，里面的情形一览无余。阳光照在浅褐的课桌上，漂浮的粉笔末安静地飞舞，加上老师们让人晕晕欲睡的语调。气氛宁静祥和得让人几乎以为这是一间普通的高中。
唉，当初干嘛进刺杀系呢？他摇摇头。
另一边的楼底下似乎有骚动，远远地看见有好几个人朝那边跑。
发生什么事了？他想着，也一转身朝着教学楼那边走。
就在这时，4号停下了脚步。他看见了那个毫无防备的后脑勺。
一扇拉开的玻璃窗里，有个男生背对着窗子歪坐着。那个位置是第一排，应该是位置太偏了，老师照顾不到，黑板也看不清，学生自然也懒散些。他就那么背靠窗台坐着，漏了个后脑勺晃着，也晃动着4号的激烈跳动的心。
4号轻巧地跳下楼层间的窄台，猫着腰朝那间教室走去……
他蹲在那扇敞开的窗下，胆战心惊地四下张望，尤其注意对面的教学楼。因为如果对面有人发现了他，他这次考试就算完了。
来是来了，但是什么时候下手呢？
那男生就在跟前50公分不到的地方。4号只要微微直起身，右手拿利刃从后方绕道脖子正面，无声无息地一割就能结果了他。可是就这么转瞬即逝的过程，4号没法保证不被看到。
万一还没下手那个人就发现了呢？万一下手了但是没割准，还要补第二刀，这时候他要是弄出点动静可怎么办？这班里少说也有40几个学生外加一个老师，也就是说有40几双不受控制的眼睛，万一好死不死刚巧被谁看见了呢？
4号闭起眼，嗅着阳光里风的味道。这种时候等待时机才是最好的选择。更何况他还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准备好。
突然，暖得发甜的空气惊扰了一下，4号猛地睁开眼。手中的利刃被捏紧……
能够进入刺杀系不是没有原因的。
嗅觉对于刺杀，表面上看起来也许并没有多大联系，但如果和第六感相对应就十分有用了。4号要感谢自己的鼻子，能够嗅到危险与机会的血缘本能，这让他在其他方面成绩平平的情况下还能顺利读到刺杀系第四年。
“不好了！起火了！！！”楼道里的尖锐的女声和凌乱的脚步很快掀起一阵焦灼的疾风。
教室里开始骚动了，原本慵懒醉人的气氛被突如其来的新鲜感洗刷一空。
等等……再等等……
嘈杂声越来越大，在10秒中内变得几乎不可控，推拉桌椅的声音说明有学生站了起来。
是这里吗？……不是……不是这个……还要等……
老师叫同学们安静，高跟鞋远离的声音……议论更加肆无忌惮……
4号额头上渗起汗珠，手心被刀把硌得生疼……等……等……
不过半分钟而已，煎熬和痛苦，挣扎与混乱，咬破嘴唇的隐忍，还有胸中那炸裂般无声的嘶吼，脑壳像是被人撬开一样，胀痛又眩晕。
4号紧咬着牙，绝不能再这种时候出岔子，就快了……就快了……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差在哪里？！我究竟在等什么？！！！
“嘭！”教室门被一把推开，一股崭新的混杂着兴奋与恐惧味道的清风扑面而来。仿若那扇门就开在自己面前，“噗”的一下，所有的焦躁紧张都一扫而空。
就是现在！
“着火啦！快出去啊！！！着火啦！！！”清脆的嗓音，听起来很熟悉。
最后一个音节还未落地，墙壁那头的身躯微微欠身，离开靠暖了的瓷砖。
身起……
教室的全貌终于展现在眼前。
整齐的校服，后背上的校徽。所有学生无一例外，面向着楼道门口。和他猜测的一样。
手起，刃行……
还没来得及站起身的男生，还没机会见过正脸的男生，还没喊出一个字的男生，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这所学校，这个班级，这扇窗前了。
其实一站起身，4号就后悔了。
他应该再多观察一下情况再下手。
因为那个喊“着火了”的女生当时也许还面冲着窗户，但是4号太紧张了，没工夫去管，看也没看直接就动手了。接下来只好寄希望于那个女生碰巧没看到他吧。
死者安静地以原来的姿势靠窗台歪坐着，也许比上课的时候坐得还歪。
关键时刻没有掉链子，4号还挺庆幸的。他边迅速逃离现场，边享受某种死里逃生的快感。
一个人的生命结束了，却有另一个人因此获得新生……呵呵，有点讽刺。但管他的呢！！！
上课期间，学生不应离开教学楼。所以4号就去了4楼的男厕所，比刚才的教室低一层。
他刚才慌慌张张地用衣服擦了刀刃上的血迹，所以现在给他带来了一点小麻烦。
该死！
4号心里骂自己一句，因为他一早就在怀里揣了手绢，专门拿来擦血的，擦完就扔没人能找到他头上来。结果他自己倒忘了。学校的校服是有编号的，扔也不能扔，这可怎么办？4号的心又悬了起来。
还好血渍未干，在水池里揉了两下就没影儿了。他这才松口气。抬头照照镜子，看见自己眼里全是血丝，面目狰狞又脸色苍白吓人。他伸手捏捏自己僵硬的脸，笑了。
其实没那么难嘛。
这几天可把我累坏了，回去好好补补吧。
套上湿了半截的校服，4号一晃一晃地出了厕所。
刚走出去没两步，他抽了两下鼻子，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不好！！！
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向最近的窗口冲去！玻璃清脆，人还未落地，那刚刚逃出的大楼已经开始崩塌了……
16号
16号也是男生，比较沉默寡言的那种。考试题目一下来他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16号做事自有他自己的一套体系。头一天他就在操场的树荫里搜寻目标。
或许他早就在心里定下目标了也说不定。
虽然操场上熙熙攘攘那么多学生，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只是那个人。
头一次见到她也是在操场上。
树荫底下默默站着，用鞋底蹭土的女生。16号从没见过她真正上过体育课，也没见过她和老师以外的人说话。就像是被隔离的传染病人，被无视的过气装饰品，永远无法融入周遭的环境。16号曾经在操场上一次又一次地看到她，一看就是一节课。
当时还未分到刺杀系的16号是班里的尖子生，沉默寡言的那种。个人素质基本强大到了与周围人等格格不入的地步。他也是不上体育课的，打球啥的反正也赢定，所以没人带他玩。这种时候他可以要求回教室上自习，但他更喜欢晒晒太阳。
……也许那只是借口，他只是不想一个人呆在空空荡荡的教室里罢了。
哪怕离人群近一点呢？
人是群居动物，独自久了就会神经病。16号也觉得自己这么长期偷窥人家是不是太神经病了。也是怪了，他就喜欢这么看着人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却从来没觉得应该上去打个招呼啥的。
第一次开口我就要杀了她。
16号这么想着。这是他作为刺杀者要杀害的第一个人，具有特殊意义的第一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随机的对象，所有杀戮都不该基于随机因素。
为高中画一个句号吧。16号想，只要能杀了那个女孩，我以后对任何人都可以从容结果吧。
375号已经不上体育课很久了，从一年前开始的。可能是她左腿的情况又恶化了。
375号是个跛子，16号常看着她上课时一扭一扭地走到树荫下，下课了又踉踉跄跄地拖着后腿往教学楼走。后来用了拐杖，但很不顺手，因为拐杖太高了。再后来有人帮她改短了拐杖，她还是不太喜欢用，有些逞强地一跳一跳往前挪，一不注意就是个大马趴。
这种人为什么还来这所学校呢？校领导都疯了吗？收一个跛子？干嘛？！身残志坚树典型？！！明明有更适合的地方吧，为什么偏偏来这里？！为什么偏偏让我看到？！为什么偏偏我那么想杀你？！！！
刚开始一个星期没在操场上看到她，16号以为是她终于退学了，但是一日又在楼道里见她若无其事地靠着暖气片立着，歪过头朝对面楼的教室看。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不是自己的教室吗？
这跛子还妄想进刺杀系？！！
不知怎的积下一肚子无名火，也不清楚到底是在气她还是气自己。
下一秒钟上课铃就响了，375号拄着拐慢慢挪进教室。左腿的裤管打了个结。
也许是看久了的关系，在她不利索的动作里，16号隐隐觉得她的右腿可能也出了问题……
哈，老天爷对人向来不公平吧，厚此薄彼。有的人被破格提拔接连跳级，有的人则注定要在烂泥般的现实里庸碌一生。
但实际上有什么区别么？我是一个人，她也是一个人。
我要为自己，为她，杀戮。
深夜里，16号站在高塔旁的小树林。中世纪风格的古塔在越发浓黑的夜色里显得格外阴森怪异。
他知道她一定会来。
他给她写了一封信，也可以叫情书，或者是遗书，约她来树林。
她不可能拒绝的，因为这很可能是她这辈子收到的唯一一封信。
青涩的校园，人人都盼望来那么一段儿甜美的邂逅，好给平淡无聊的生活增添一点儿同样无聊的无谓期待与患得患失。没尝试过的（坏）东西永远有着极强的吸引力，哪怕你平日装得有多冠冕堂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群半大小孩也学起大人的那套张口闭口我爱你。哼，丫毛儿都没长齐懂得什么是爱？！跟着外界流进学校的那堆玩意儿鹦鹉学舌罢了。爱别人是有成本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涵盖了呢？任何感情都有它特定的责任，比如亲情需要自幼的朝夕相伴，友情需要患难下的相互扶持，爱情需要不计回报的割舍与牺牲。
前两种感情16号都不曾体验，最后一种16号不想体验。
远处传来脚步声，16号一个激灵，忙躲在树后。等了许久那人却不上前。
16号深呼吸，偷偷向那边看，远处那人却晃了一眼走了。
原来不是她……
树林里并不安全，尤其是这种考试周。校园里至少有22只饿狼在寻找猎物。
又过了好久，月亮升得老高。今天是满月呢，地上被照得银光光。
今晚如约而至的就只有月亮吗？
怎么会如此难过，如此寂寞……
心灰意冷下，16号合起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
熟悉的拖沓声，木杖点地，拂过草皮惊动了蟋蟀。
本能地睁开眼，浑身都紧张起来，进入戒备状态。
她来了……她果真来了！我就知道！！！
等她走得再近些，16号从树后闪身出来，月光沐浴下的少女更加灵动脱俗，那双清亮宝蓝色的双瞳几乎让他失神。
原来……哈……原来是这样……
少女神色些许惊讶，又马上归于平静。不是他。
“你找我？”
16号第一次听到她说话，原来她声音这么好听。
“对，”16号强迫自己从恍惚中醒悟过来，“你的腿……好点了吗？”
“哎？”
我他妈在说什么？！怎么可能好转？！！
“我知道你一定很想见我……很抱歉这么久才跟你接触。”
措辞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硬着头皮来。
“前天你在楼道里摔了，我看见了……本来想帮你的，不过当时……”
“……我也有我的考量，那个时候如果我冲过去被别人看见，只怕你会被别人嚼舌根的，所以……”
“你一直一个人也很不好过对吧？我懂的……然后那个……其实我也……”16号不自觉向前走了一步，375号却向后退了。
“怎么？”16号终于察觉到两人不在一个频道。
“呃……那个……你谁啊？”女孩狐疑地问。
哎？
“我……我……我是何宇啊，你怎么了？”16号紧张起来就会有点小结巴。
“何宇？我不认识你啊。”
“我！何宇！16号何宇！你逗我呢？！！”16号差点没控制好音量。
“可我真的……呃……16号？你是刺杀系的人？”
“对，你总算想起来了。”
“那个……不好意思，我只是从编号上猜的。我真的不认识你。您找我什么事啊？”
您？哈，都用起敬称了！刺杀系就那么了不起么？！你跟我客气什么？！！！
女孩没注意到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年轻少年内心在急剧变化。
她礼貌地问（礼貌得让人恨）：“您既然在刺杀系，请问您知道1号阵吗？他还好吗？”
16号低头沉默。
“他平时只用编号或者阵来称呼自己，因为他的全名很难记，他叫卜多楠·多尔多迦·迈赛·阵，他是我……”话没说完，女孩只觉一阵厉风扑面。
“不认识我？！怎么可能？！我看了你6年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16号咆哮着一把将375号按在树上。
“告诉我！你爱我！所以你常常往我的教室看！！难道不是吗？！！”
女孩拼命摇头。
“去年4月30号你在操场上狠狠摔了一跤不是吗？！难道不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吗？！那天我去晚了所以你闹别扭了不是吗？！！！”
“5月8号你到我们教室来了对不对？！他们说你在找人，你是想找我对不对？！！！对不对？！！！”
“去年6月起你就不再上体育课了，因为我进了刺杀系你嫉妒了对吗？！！因为你想和我在一起！！！”
“昨天晚上10点半你来我宿舍了对不对？！！！还跟我说你想让我杀了你因为你受够了这种毫无意义的生活了不是吗？！！！”
女孩说不出话，她已经被16号掐得快昏厥过去了。
16号松了手，女孩本来就腿脚不好，又受了惊吓，瘫坐在地上艰难地喘息。
苍白月光下，16号脸色跟纸一样，嘴唇颤抖着……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16号喃喃自语。
“……你认错人了吧，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纤弱的少女靠在树下，娇喘嘤嘤，泪光点点，更显楚楚可怜。
“……我们是一样的……”16号蹲下身，用绝望的眼神寻求最后的救赎，“……我们是一样的……你没有朋友，你也没有家人，你只有我……而我也是一样，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只有你……”
“不……”声音虚弱却不容置疑，“我有，只是你没有。”
“你说谎。”
“你没有我。”
“你骗我！”
“你在骗你自己。”
“你爱我！”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眼光变得愈发怜悯和同情，吸走了少年眼中最后的情感。
多说无益，16号从容站起身，拔出了短刀。
“不管怎样你对我来说都是特殊的存在，不管你承认不承认，至少你对我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一片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乌云轻巧遮住了月亮的半个脸颊。
“况且你的腿还会继续恶化，慢慢会烂到全身，早点解脱也是件好事……这是为你着想……”逐渐逼近，刀刃发着幽蓝的冷光。
“……只有你配当我的第一人……”有风袭来，暗夜里树影婆娑，少年的脸也随之阴晴不定。
第一人？什么？！
女孩猛然想起了哥哥叮嘱过的话。哎呀！！！
已经来不及了，第一刀已经过来了，刺杀系里面没有学渣。
浑身血液凝固，飞速袭来的刀刃在离脖颈还有两公分的时候突然变为慢动作，时间流逝近乎停滞！视觉残留出现，动作分解！
这是三十二……不！六十四分之一时率！！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发出来了吗？！！！
第一刀勉强躲过，女孩一个翻滚撞到旁边的一棵树。
16号没料到她能躲开，但第二刀瞬间就逼近了。第二刀更加来势汹汹，眨眼咫尺，单挑双目！
还要再快！魔力全开！一百二十八之一时率！！！
女孩柔弱的身躯如一片秋叶，似有疾风相助，霎时便十米开外！
但此时女孩知道自己已经逃不过了，这样就已经是极限了。要是常人也许还能拼一拼，没有腿的人连努力的意义都没有。
第三道又迅疾而来，女孩没有再做无谓的抵抗。
375号听到刀刃无声无息地刨开自己的身体，浑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
就这么结束了？
乌云被夜风拨开，树林里又敞亮如昼。黑色的血没有像电视里那样恐怖蔓延，而是顺着旺盛的草木吸收进泥土，滋养了大地。
16号面对着地上一动不动的375号，收了短刀。
现在，375号再不是375号，一坨即将腐烂的肉而已，对16号再没了吸引力。什么跛子，什么眼睛，什么感情，都变得毫无意义。
他，真的杀人了，杀了第一人，他看了6年的人。
啊，以后再没有人可以让我看着了……
16号突然觉得更孤独了。
他花了6年来建立一种逻辑不清的联系，然后花了一晚上来斩断它。结束就是开始，开始也是结束。
这混蛋到底在想些什么，没人能理解。
但毕业考核通过了，第二个晚上就搞定了，所以……干得漂亮！
17号&19号
一开始17号突然来找我聊天套近乎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想干嘛了。
“我们两个人联手，肯定分分钟搞定！”她趴在我的课桌上，期待地看着我。
“我不需要猪队友。”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她佯怒，推我一下，“论实力我不比你差多少好吗？”
“你有目标了？”
“对，看见他了么？”17号朝她左后方使瞟了瞟，“背对着咱俩坐的那个……”
“19号？”
“他叫苏沂。”
“杀他有点困难吧，同班同学实力都不差……”
“不是啊，他昨天跟我表白了~”17号趴在我耳边说，抑制不住的兴奋。
“那你更要小心了，我们是昨天拿到考试题目的。”
“讨厌，人家注意我好久了……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啊，他喜欢我就肯定放松警惕，那么我就能趁机……”
“杀喜欢自己的人？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都进刺杀系了，以后杀的人更多，干嘛不杀个容易的练手呢？考试很重要吧？”
“你的计划呢？”
“把他约到天台，让他占占便宜，然后一针就完事~”学校天台乃情侣圣地。
“打算用毒针？”那是17号的看家本事。
“无声无息，他被扎了都不会知道，三天后暴毙……是不是棒呆了~”
“你要我帮你什么？”
“你帮我把门，你知道6号半最喜欢上天台，被他瞧见就不好了……”
“被我瞧见不是一样？连计划都和盘托出了，你还是过不了关。”
“你别看啊，我说让你把门。所谓不能被人发觉，指的是杀人的瞬间不被发现，哪怕你知道我大概那个时候动手了，但是那一瞬间到底是什么时刻你并不知道，所以……有点打擦边球，但可以过关的！”
“我能有什么好处？”
“大恩来日必报！”
“你说组队就是让我帮你？”
“拜托了~好不好嘛~”她恶心地朝我抛媚眼，发育良好的身子挨着我蹭又蹭，“就只有你能挡住6号半那个疯子~”
6号半……其实我最怕的就是6号半，那是个真正的疯子……
计划在后天进行。
那天我一直魂不守舍地想小细的事，到下午17号喊我的时候我才记起今天要帮她。
我为什么非要帮她不可呢？无聊？好心？耳根软？
都不是……
我只想试试自己到底行不行……
……………………………………………………………………………………………………
“完事了？”我看到19号离开后，就去天台找17号。
她坐在天台沿儿，高处风大，她蜷曲的长发轻轻拂动着。
我的右手还在抖，抖得我心烦，拿左手死死掐着都没用。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下手了？”
“他要是真的喜欢我可怎么办？”
“没下手？”
她抬起头看我，我才知道她满脸泪痕。
“我下手了……
他也是……”
我看着她袒露的胸口处已经发黑的血点说不出话。
15号
15号其实是所有学生里面最得天独厚的一个了，他有个刺杀系学员都羡慕不已的特殊技能——藏匿。小时候他跟别人玩捉迷藏总是被找烦了然后被伙伴放弃的那种。没人玩捉迷藏能玩过他。他那时觉得这就是一种天赋，事实上这也确实是一种天赋，而且比他想象得要用途广泛的多。
但是这种技能并不能让他轻松毕业，因为他的基本功实在实在实在是太差了……（我收回“刺杀系里没有学渣”这句话）
以往有那种攻楼的考试，他都是全A过。不用问，人家根本打都不用打，顺着楼梯悄无声息地就上楼了……导师还全在楼底下傻等呢。
是不是真那么强啊？
也不好说，如果是大白天，地域又开阔，人又少，那么能力就不怎么突出了，基本是一上阵就被秒。
这样的人好占便宜，反正他要是想躲你你这辈子也别想找着，所以千万别借钱给他，肉包子打狗的事。
他也在愁毕业考核的事。俗话说勤能补拙，瞎猫也能碰上死耗子。他就整天整天在外边乱逛，期待能碰上个二百五自己先摔一跤弄个半死啥的，然后他跑去收个尸就算完成任务。
你还真别说，这货运气就是不一般。那天夜里，考试才刚开始两天，他照计划去小树林蹲守，就碰上个死耗子。为什么老喜欢去小树林呢？主要是他的特殊能力要想充分实现，最理想的场所就是夜里的树林或者闹市的街区了。他也就会藏着了。
那天晚上有点小风，15号裹紧了外套坐在树丫上。
才刚入夜就有个人神秘兮兮地进了树林，走来走去也不知道要干嘛。15号虚着眼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是16号。
那小子怎么来了？他还用得着学我守株待兔？
过了一个来小时，15号都快睡着的时候，远处又来个人，散步一样慢慢悠悠地乱逛。
嘿，16躲树后边干嘛？
哎呦，今晚有戏啊~他这是在等谁啊~
远远地那个人走了，看背影感觉有点熟悉，不是19号就是4号……
夜深了，16号依旧在树底下耐心的等。
你慢慢等吧，我先睡一个。
迷迷糊糊地，听见隐隐约约有说话声。
来人了？15号赶紧睁眼，朝下边一看。嗬！原来是个漂亮小姑娘！16号还好这口？！可让我逮到小辫子了！
……
……
……
嘿嘿，说不定能看见什么野战戏码呢~
……
……
哎呀呀！！这怎么还要干架啊？！！
……
卧槽！！！！！这是要开大呀！！！！大哥你杀小姑娘啊？！！！！我他妈看错你了！！！！！！
……
…………
………………
我有点看不懂了……她刚才是怎么……
……
我去！她还是人吗？！！！才几年级啊还会这个？！！！！
……
……
大哥，你行。被我看见了你这人白杀了你知道么。
……
整个考核的重点就在于不能被任何人发现，被同班同学发现也不行。
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很期待他接到成绩单的表情哟~~~叫他学霸！叫他了不地！！叫他玩高冷！！！玩脱了吧大哥！！！
今晚蹲守得实在太他妈值了！！！
15号心满意足站起身，正准备离开，忽然想起那女孩好像长得挺好看的。
那么漂亮的一姑娘死了可惜，至少把人家的编号看一下吧。
这么想着，15号就下了树，走到那尸体跟前。粗暴地用脚把她翻了个个儿。
“啊……”
“我去！！！”15号骇得立马逃了三米开外。居然没死？！！！！
轻微的呻·吟声，毫无疑问这个女孩还活着！
那个傻逼16根本没查验就跑了！论考试检查的重要性。
15号又捡起根树枝捅了捅她，女孩扭动了一下，这才放心靠近。
“三百……七十五……我记得那个是……嘿，极限医疗的人啊，怪不得杀不死呢~”15号蹲着，借着月光仔细端详女孩的脸。
“真是漂亮呢……啧啧啧，可惜了……”
女孩双眼紧闭，眉头痛苦地皱着。
“……不过你是怎么办到的？就算是极限医疗，那么近的距离也不可能躲过16的两次攻击吧？而且第三次还没击中要害？你是神仙来的吗？”
女孩明显无法应答，15也没准备听到答案。
“为什么你会突然消失，然后在那么远的地方出现？人体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移动吗？你用了魔法吗？”
“魔法不是规定必须高中毕业以后才能够学习吗？你是怎么偷师的？你家背景是不是很拽啊？”
15絮絮叨叨个没完。渐渐地，女孩的呼吸微弱了下去。
“好吧，你也快完了。”15叹口气，“那就最后可怜见地成全一下我吧……你看这儿四下无人，我只要杀了你，从结果上来说我就是顺利通过考核了。”
“你也知道吧，我们学校不接受考核不通过的肄业生，说白了就是处死，领导们比较喜欢描述成‘归乡’……归乡？呵呵，理想乡吗？”
“我也是没辙，你要理解我……看你这么漂亮我还真不想杀你的，但是……”
“……你只要不动，我下手还是很利落的，绝对不会疼……哎呀，从刚才到现在你也早就疼够了吧，也不差这一茬……”
完事以后，15号把自己的校服脱下，盖住了375号的脸。这样既安了心，也可以顺便强调人是他杀的。
最后，15号大摇大摆，哼着小曲儿回宿舍了。
女孩的挽歌只有猫头鹰在唱……
6号半
6号半为什么叫“6号半”是有原因的。
我们的编号每年都会更新一次，按照综合成绩来分。但是这里面有一半都是天赋加成，所以就造成有些学科知识与基础能力特别强但没啥“特异点”的学生排名靠后（如16），也会有其他方面成绩平平，但禀赋特异所以排名超前的学生（如4）。
PS: 15号纯粹是基本功死，所以不作参考。
6号半永远是6号半，连他档案里的记录都是大写的“六号半”。
他的精神与能力永远处于极度不稳定的状况。
“哟，你在这里啊！”我们隔了半层楼，他在楼梯下方冲我龇牙笑。
我浑身紧张起来，右手附于背后，袖里蜂刺随时可以出鞘。
第一脚踩上第一阶。
“里沙你是在等我吗？”
第二脚踏上第二阶。
“我好开心，你终于来了。”
第三脚迈向第三阶。
“我一直在等你……”
第四脚……
“站住！”我厉声喝到。
他停住了，脸上还是笑着。
“我早就说过了……”我努力控制气息，“我非常讨厌你！”
“小里沙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他眨着无辜的眼睛，“我一直都很听你的话呢。”
“不许那么叫我！”一看见他就火大得不行，“马上给我滚！”
沉默是一种隐形的虐杀，因为在沉默的时候，人人面对的是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呼吸、自己的私欲、自己的恐惧、自己的妄想……能挖掘的也是自己对他人的揣测。像暴风雨前的静谧，地震前的潮汐……
“北里沙……”
他后退一步。
“3号……”
又退下一节台阶。
“我的……”
他退回原位。
“抱歉……”寒冷彻骨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然而他依旧是笑着的。
忽然只觉右手猛地一疼，蜂刺即落。
什么？！！！
马上翻开右手手腕……
！！！！！！！
他是什么时候？！！！！
右手腕处几道鲜红的血痕，组合成一个“布”字。
“布达拓！”我怒吼。
他却把食指放于唇边，然后悠然离开。
这是6号半。
这事儿没完。
………………………………………………………………………………………………………………
转天，我又在天台。
右手腕上浅浅的刀痕已经愈合，但还是能看得出那个字。
百步行刃，便是他的异能。所有学员里，只有他的武器是没有形态的，他就是刃。每一次吐息，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微笑，都可能是刺杀前奏。
高中毕业以前是不可以学习和接触魔法的。
但他的异能就已经是魔法都难以企及的程度了。
我却不担心制不住他。
他的能力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伤口太浅，只能伤人于无形，却不能杀人无影。再加上他没办法短时间内使用多次，所以其实并不非常实用。
“真巧啊，你又在这儿等我？”他眼里透着澄澈的喜悦。
“对。”我说，“你把门锁了。”
“门？”6号半回头望望通向天台唯一的出入口，再看看我。
“……”
“已经锁好了。”
我亮出蜂刺，严阵以待。
“打算在这里杀我？”
“考试内容你也知道。”
“我知道，可是你要杀我？”他歪头一笑，“明明有更容易的目标吧？”
“你是最容易的。”
“哈，被小瞧了呀！”他夸张地叹口气。
“还记得么，我以前跟你说，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来天台，我一直都在这儿等你，你终于来了……”
“……结果你居然要杀我？”
“我明明那么听你话的……”
他慢慢移步上前。
“你说我不能乱杀人，我立马就乖乖不杀了……”
“你说我不能去找你，我就真的不找你了……”
“你说我不能找1号的麻烦，我就没动他……”
……
“你比我晚一年入学，我就休学一年等你……”
“你被学长欺负了，我就帮你教训他们……”
“你要进刺杀系，我也马上就跟着考进来……”
……
“我对你这么好，你就没感动过吗？”
“你是在生气吗？因为我弄伤了你？”
“但是我说了抱歉了啊，我不是故意的……”
“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伤害你？”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也可以等你一辈子……”
他已经几乎站到我跟前了，我身后就是天台边缘，再无路可退了。
“再过来我就杀了你！”废话！这不是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吗？！
“你杀了我也可以哦，这样我的命就是你的了，你永远没法跟我脱开关系……”他又上前。
可恶！我一把推开他，一闪身躲到另一边去了。
“看吧，你下不了手的，你不信你能狠得下心~”他自信地笑着，“我太了解你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这家伙真的把人逼疯！我瞬发上前，刺尖正挑其喉，他竟干脆不躲不闪。蜂刺一歪，血溅白衣。
“莫名其妙的家伙！”我重新起势，准备第二击。
“你最好今天就杀了我哟，”他伸手抹去脖子上的血迹，刚才的一刺并没有割破动脉，“不然我待会儿就去杀了1号。”
“为什么想让我杀你？”
“你说呢？”
只觉脖颈处突然一疼。
这混蛋！！！
“我可以在你身上留下无数浅痕……”他浅笑，“……但我更希望能在你的更深处留下痕迹……”
百步行刃……不，他的意思是……
“至少让你永远记住我吧……”
“你永远都是我的……”
擦！我怎么会被这种家伙缠上？！！！！
我收起蜂刺。这样的话，杀了他反成了我的负担。
“你杀不了1号。”刃回鞘，杀意敛。我今天是白来了。
“确实。”他也应着，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你却能杀了他么？”
冷言一出，我一个激灵，迎上他的眼光。他似乎话里有话。
“没有你，就没有我。”他踏上天台沿。
“你也没有他。”他灿然一笑。话音落，人亦堕。
转瞬之间，世间又少了一人。
我坐在天台沿，一如昨日的17号。脖颈处，手腕处，火烧火燎地疼……
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最深的一击竟然搭上了性命么？
心绪乱如麻，我呆望着楼底下小小的一团鲜红，像盛开的曼珠沙华，恍若眼前还是他怪异诡谲的笑……
这个疯子！
对了，阵呢？
1号
他一个人坐在楼梯口，熟悉的背影。
“你怎么了？“我把手搭上他的肩膀。掌心透过来的体温，让我不得不马上松开。
他一动不动。
“毕业作品完成了吗？”我问。
他还是不说话，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妹妹死了。”终于开口了。
“小细？”我心里一抖。
小细是阵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他保护了她十几年。
“明明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怎么会……”我说不下去了。
不用问，这就是我们刺杀系毕业考核的结果。
小细右腿有病，能继续留在这间学校已经是多方交涉后的法外开恩了，当初的条件就是阵必须进入刺杀系，每年考核也必须是第一名。
眼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一点点蜕变成温柔美丽的少女，眼看着阵就要毕业了，就可以替她安身立命了……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能这样……
我慢慢坐在他身边。
“明明都告诉她，叫她这几天请假了……”他把头深深地埋下，“……她却说自己本来就成绩差，不用功是不行的……”
刺杀系的所有考核都是不对外公布的，学生之间也必须守口如瓶，但我一点也不奇怪阵会提醒她。
“知道是谁干的吗？”
他沉默。
“报仇吗？我帮你！”
他无言凝视脚跟前向下的阶梯，蓝绿色的双目深邃而空洞。
“你不知道？……不能用青瞳看吗？”
四相青瞳是他们兄妹当初被破格招录的一大因素。
“15号。”
“我去杀了他。”
“我已经做完了……”
“……”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那么他的毕业考核也……
“但我觉得还有一人……”
“？”
“……我只能看到死亡发生前五分钟左右的事实。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小细……挣扎了很久……”阵的声音低沉得让人心疼。
“我会帮你杀了他的。”
“问题不在于那一两个人！”
阵猛地站起身，吓了我一跳。
“问题是这个学校的制度！毕业考核！！”
他转身面向我，瞪着因为布满血丝而呈现出蓝紫色的双瞳，问道：“你就从来不觉得这所学校有什么不正常吗？！！！”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站起来，“……魔法师的学校是没办法用常识来解释的……”
“常识？！真的违背常识了吗？！！毕业要进行毕业考试算违背常识了？！老弱病残遭受歧视算是违背常识了？！！高层收受贿赂也不符合表（普通）世界的规律？！！魔法师和普通人真的有本质上的区别吗？！！”
“无非是更自私自利，草菅人命！！！”
里世界是阴性世界，隐形世界，炫目魔法掩盖下的荒蛮世界。奇迹的力量无法改变那些根植于人性的东西。
我没办法回应他，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在火上浇油。一旦陷入那种情绪当中，除了他自己再没人能稳住他。
我走开了。
站在走廊拐角他看不到的地方。
他暴怒，他狂躁，他哭泣，他歇斯底里，最终蜷缩成痛不欲生的一团。
我知道，我懂，我理解，我明白，我全都看见了……
家族被灭门后，只有他和妹妹在双亲的拼死保护中幸存下来。但追杀还未结束，妹妹的右脚也被毒咒咬伤。
为了能让妹妹一同进入魔法学校接受教团庇佑，答应了各种严苛的条件：家产尽数没收，一生为教团服务，死后头颅要留下给医学院做研究……魔眼的秘密没人能抗拒。
明知道妹妹的脚再也无好转可能，却仍每日刻苦钻研高等置换术，南疆药蛊，逆导阵，不眠不休泡在实验室，只为在不可能中寻求可能。
他只剩一人可珍惜了，只剩一人还能提醒他他还活着，只剩一人能维持他紧绷的理智。然而这唯一的一人竟脆弱得犹如掌中雪，晨之露……
因为责任，才强迫小细去了极限医疗；因为希望，才迟迟不肯给小细准备拐杖；因为心疼，才偷偷把拐杖改短；因为隐忍，才对自己的痛苦闭口不谈；因为尊严，才不能容许自己有一刻的示弱……
他可以恨的人太多了，所以他只能选择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让妹妹降生，降生了又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她，不能保护她又为什么要留她在身边，留她在身边又为什么不能多陪陪她……
自从阵四年前进入刺杀系开始，就刻意对妹妹避而不见。这是学校的规定，刺杀系属于天才强化班，班里的所有活动都是高机密，自然不能与外班人多接触。我们所有人都被时刻监控着，阵尤其被警告过很多次。
不自己切断联系的话，妹妹也会受连累。
后来不知怎么，似乎连他自己也怕见到妹妹了。尤其是看到妹妹一瘸一拐从楼梯口，从操场，从楼下经过的时候……
阵偶尔分神的时候就会习惯性地朝窗外看。我第一次踏入刺杀系班级的时候，他也是那么呆呆地看着窗外。
她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
一指宽的窗帘缝，就是他全部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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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我从17号，19号以及6号半那档子事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自那天起就没见过阵了。
我开始四处找他，宿舍、实验室、教职员办公室……哪里都没有。
楼底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尸体正在处理中。
突然想起来蜂刺上可能还有残留的血迹，用那个来做也许可以。
于是在教学楼阴面的空地，把带血的蜂刺插入泥土。这是入学前从家里带来的私货，找泉眼用的小伎俩。
闭上眼，就能感知地底下如树杈一般无限分支的神经末梢，源源不断输送着盘古之力。
乘着现有的输送通道，以魔法师鲜血结印，密集式搜寻特定目标。
……
…………
………………
我把衣领拉到最高，走到他身边。
我早该想到他在这里……
他躺在树林深处茂密的灌木丛里，浑身都被藤蔓缠绕着。
盘古之力被扭曲了，有几条通路被完整转移了。树林处的魔力浓度高得惊人，只能是魔法师所为。
我跪下来，把挡在他脸上的木枝折掉，露出他已经毫无血色的清瘦面颊，双眼紧闭。
突然鼻子一酸，忙扭过头去。再看时还是一样难过。
“北里，是你吗？”他费力地睁开了眼，熟悉的青蓝色，却浑浊了许多。
所有人都叫我里沙，只有他知道，我不姓北，而是复姓北里，单名沙。
“是我。”我摸摸他的脸，沾了露水，冰凉凉的，“你犯规了。”
“嗯，”他笑了一下，“犯规了。”
魔法师必须高中毕业以后才能接触、学习和使用魔法。
“……不过无所谓了……”他声音非常虚弱，每一个字都说得辛苦。
“为什么要动自然力？”
“只有这样，才能毁掉这所学校……”
“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承担……”声音不受控制地发抖。
自然力是不同于魔力，却远高于魔力的第一根本能量，是整个生命体系正常运转的源动力。
自身魔力不足的魔法师常常会希望借助自然力弥补，但凡事皆有代价。自然力的使用必须借助人体作为转换器，也就是献祭式导流，等同于变相自杀。这也是整个魔法界都对它讳莫如深又趋之若鹜的原因。
盘古之力乃掌管大地之力。
“北里，拜托你了……”
我受不了了。
“……通知学生……疏散人群……就快了……我能感觉到……”
我将额头靠在他的额头，无法抑制地泪流满面。
很久很久以前，他说他最讨厌女生哭鼻子了。我生气地说要是我有天哭了你要怎么办？
结果他挠挠头：“那就哄你呗……”
“要是我哭个不停呢？”
“那我……那我就……”
他迟疑了一下，把手放在我头上轻轻摸着。
转眼间我都快记不起我们还曾有过肆意欢笑的时候了……
你背着小细，拉着我，我们一起去看普通人的节日庆典，看烟火绽放在无云的深空，淹没在人群兴奋的欢呼声里……
“你原谅6号半吧，我也会帮你盯着他的。”当你已经被繁重的课业压得快喘不过气的时候，还这么跟我说着。
我原以为你在敷衍我，直到有天我又被6号半堵在半路的时候，你忽然出现，挡在我面前。
“他堵不了我的。”我站在宿舍门口说。
“那个我倒不怀疑。”你温柔一笑，“你向来是这样。”转身又马上奔回实验室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竟然舍不得回头……
“你可以不用等我了……”
这是你对我曾说过的最过分的话。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的。
“你也可以不用忍耐得这么辛苦……”
叫我不要忍耐？你又在忍耐些什么？！
“你离开刺杀系吧。”
我打了你，你没还手。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离不开你了呢？
“快去吧……去吧……”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上的藤蔓越缠越多，几乎把他整个埋起，“……还有……蜂刺……能把你的蜂刺借我一用吗？”
“我不借。”我抹掉眼泪，直起身。
“……借……借我……”
“……”
“……求你了……”
“我不用你来帮我考试。”
“……不是……不是的……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挂……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他闭上眼。
我盯着他的脸却不敢稍眨，心里清清楚楚这就是我们最后一面。
没时间耽搁，能不能再多一秒？就再多看一会儿？
“等我。”蜂刺放在他头边。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
“没有你……就没有我……”我喃喃自语。
……
警报器因为老化失修不管用了，我就每层楼挨个班级去喊。
“着火啦！着火啦！”
……
当我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窗台那边的时候，想起17号生前说过的话，马上别过头去。
同时胸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恼怒……
……
……
……
大楼坍塌得很壮观，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地震吗？”有人问。
对，这是一次成功的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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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哑着嗓子匆忙跑回树林的时候。
只剩下了一地茂密繁盛的人形藤蔓。
上面插着我的蜂刺 ……
风吹大地，花叶呢喃，又是一季青郁盛夏。
后记：
我们又站在高塔顶层内。
除去未完成考核自动放弃的人，只剩下10个人。
顶层端放着那镇院之宝，高大如墙的繁花古镜。精致绝伦的镜框在烛光照耀下仍闪着耀眼的光辉。镜面光洁，渐有乌云拂面，顺势风旋气转，暗尘尽扬。
世代镜浑浊的镜面映出扭曲的图像。我们一个一个站在的镜子面前，接受评测。
每个人面前都对应着他们杀死的人，一个在镜里，一个在镜外。
有的人自豪而面带微笑，有的人羞愧低头不敢看，有的人局促不安地东张西望，有的人忧伤而惨淡，有的人焦灼却难掩兴奋，有的人面无表情仿佛面前的人与他毫不相干……镜里的人反映出他们同样的举止表情。
过程一直很顺利，除了16号。
镜面的混沌一直没有变化，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像出现。16号原本沉着冷静的面孔变得越来越苍白狰狞……
“不可能的！！！我杀了她的！！！！！不可能的！！！！！！！！！我杀人了！！！！！！我杀人了！！！！！！！！！！”他被三个导师合力拖出去的时候，破音的嗓子还在声嘶力竭地吼着，凄厉得吓人。
我们面面相觑。世代镜是不会说谎的，世代镜只会呈现事实。
……
终于到我了，我站在镜前。
世代镜污浊的面颊缓慢扭曲，塑形，呈像，细化……
一时塔内鸦雀无声……
怎么可能呢？
怎么会呢？
这……
难道……
短暂的诧异过后，我笑了，
我也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毕业考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