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门暗香》蒙非萌

3、芙蓉出水

　　帝都繁华似锦，过往旅客如云般涌来。他们长途跋涉，爬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将南方的货物运送到北方，又把北方的珍宝运回南方。
　　他们的腰包里最不缺钱，挥金如土，那些烟柳歌舞之地最需要的便是钱，钱能买来短暂的温暖和人情世故，过往商人何乐而不为呢。因此，帝都的烟柳更加繁华，许多达官贵人、名门望族都愿意前往所谓的世俗之地消遣时光，享受一番。
　　夜晚，正是烟花爆竹正艳的时候。
　　“我就知道，除了这地方，你还能带我来何处！”庄涵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穿梭。
　　徐帆在另一匹马背上笑道：“我肯定你会为刚才那句话后悔的。”
　　烟柳之地鱼龙混杂，既有达官贵人，又有地痞流氓，为了将之区分开来，帝都明确规定，只许为官之人才能在市井街道上骑马坐车，违者斩！
　　庄涵和徐帆的马是将军府的军马，鼻息里透漏出的淡淡血腥味原本是刺鼻，令人作呕，在人群中走去，却平添了几分威武和霸气，行人都不自觉地散开一条通道，即使有富贵之辈坐着马车也远远避开。
　　两位英姿魁梧，长相雄伟的青年如此大庭广众之下骑着军马行走在街道上，吸引来无数注目的目光，甚至有些多情的少女抛出怀中带着残香的秀帕，希望他们能够抓住。
　　徐帆和庄涵昂首挺胸，犹如检阅军队般自信满满地穿过人群，丝毫不理睬空中满天飞舞的秀帕和人群中的少女尖叫，径直朝向一座灯火通明、喜气洋洋的酒楼——来凤楼走去。
　　来凤楼乃是京城最为有名的青楼，歌妓和舞女美不胜收，香囊和美酒更是不计其数，直叫人来了再也不想离开，由此也骗取了不少过往商旅的银子。
　　徐帆和庄涵的到来，早已经在这多情多义之地传开了，附近不少的姑娘都拉着自己的父母赶过来，希望能谈一谈相亲。
　　来凤楼门前的姑娘们等候已久，老远就望见他们二人款款而来，立即像蝴蝶看见鲜花般猛地簇拥上去，说说笑笑地，将两人哄了进去。
　　徐帆，来凤楼的姑娘是认识的，她们知道他出手阔绰，性情温和，从不为难姐妹们，与来凤楼一干人关系都极其好，常常打闹成一片。
　　而对于徐帆带来的一大美男子，众多姑娘兴趣更加浓厚，都围着庄涵时而掩嘴而笑，时而扑倒在他的身上，时而用指甲划过他优美的脸颊，弄得庄涵毛骨悚然，真怕自己就在此地失了身。
　　徐帆在庄涵腰间里一掏，只掏出一块普普通通的玉石，不禁失望道：“怎么只有这点儿。”
　　又转身把玉石抛给一个姑娘道：“赶紧准备一间上房，替我把香云姑娘请过来。”
　　庄涵目瞪口呆的瞪着徐帆道：“做什么！你逛青楼还要我掏腰包？”
　　“我的处境你也知道，哪还有什么银两钱物，这笔钱先记着，肯定要还的。”徐帆笑道，连拉带扯地把庄涵推进一间房内。
　　“好兄弟，当然是有好东西一起分享。”徐帆斟满两杯酒，笑道。
　　“你到底卖什么关子？要是鸳鸯发现我又逛青楼，非得回去告诉我娘不可。”在沙场上养成的习惯，让庄涵将整间房子都扫视一遍。
　　房间布置得相当静雅，中间一扇画竹翠屏将房间分隔成两半，里面有一张铺着貂毛的软榻，和一层如云的纱帘。
　　“鸳鸯不过是你的跟班小丫鬟，你还真放在心上了？”徐帆嗤之以鼻，摇头说道。
　　庄涵不予理睬，自顾自地喝酒，他深知徐帆死性难改，即使他心底里有对丢失太子之位感到心痛，但一想起烟柳之地，什么太子、皇籍早就抛到脑后。
　　门轻轻地开了，一个小妮子低着头走进来，吞吞吐吐道：“香云姑娘……有客了，不能前来见公子。”
　　“胡说，今晚是香云姑娘的例假，怎么会陪客！”徐帆一瞧那小妮子在撒谎，将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唬得那小妮子一跳，又喝道：“还不赶紧给我带上来！”
　　那小妮子不过八九岁，胆子又小，被徐帆这架势给唬得一愣，两行泪水立即挂在脸上，呜咽道：“我说的句句属实，那人蛮不讲理，非要香云姑娘陪客，他还扬言香云姑娘不去，就要砸了来凤楼。”
　　这时，徐帆才发现小妮子的脸上多了几道通红的手指印，不禁勃然大怒道：“打小孩，算个什么东西，我去教训教训他！”
　　庄涵见状，立刻将徐帆拉住，急忙道：“你现在负罪在身，再惹出个是非来，岂不是罪上加罪吗？”
　　徐帆冷笑道：“我还要何罪？那个地方再与我无瓜葛，我做我的事，不丢他的脸！”
　　说罢，徐帆便气势汹汹地让小妮子带路，朝楼上一间房去了。
　　庄涵深恐徐帆惹出是非，急忙追上去。
　　“彭——”
　　徐帆一脚将门踹开，小妮子赶紧跑开，躲到别处去了。
　　徐帆如一头正待发作的猛兽，双眼瞪的如一个灯笼，迅速冲进房里去，正好撞见一个身着锦袍的青年搂着挣扎不脱的香云姑娘，欲要强行灌酒。
　　那人瞧见徐帆冲进来，不免松开扯着香云裙子的手，缓缓站起来。
　　庄涵也跟着进来，一眼瞧见香云恼怒地退到一边整理裙子和秀发，不禁愣了一愣。香云紧蹙蛾眉，眼帘低垂，一张洁净如水的脸蛋仿佛比雪还要纯洁干净，微皱的眉头挂在这样的脸上，即使她是在气恼，却显得异常可爱迷人。她一身纯白如雪的裙子，正如她纯白如雪的肌肤，几乎难以分清那到底是她的肌肤还是她的裙子。
　　没有市井少女的胭脂俗粉，亦没有富贵荣华的首饰，不似青楼女子的妖娆妩媚，又不同大家闺秀的端庄典雅，如同清水出芙蓉，圣洁无比。
　　这样一个女子，怎么会沦落风尘，陷入这青楼呢？
　　庄涵不禁怦然心动，目光再也不愿离开她的身上。
　　徐帆和那人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片刻，直到那人突然冷笑起来：“我道是谁这么大胆，敢闯进我的客房，原来是被罢免的太子爷呀！”
　　徐帆满面羞容，一种秀美的脸蛋比初升的太阳还要红，居然是这个死对头，徐帆恨不得地上裂开一个缝钻进去。
　　徐帆一路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已经吸引不少围观之辈，正等着瞧一场好戏，一听徐帆原来即是那不学无术的太子爷，不禁都乐得开了花，都纷纷笑道：“好样的，皇室也来逛青楼，真是青楼界的好消息。”
　　那人正是环王亲信左丞相李荣之子李皓宇。
　　徐帆站在原地，竟像一个犯了错事的孩子般不知所措，将头死死埋在胸前，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默默承受着门外众人的嘲讽和李皓宇的冷笑。
　　香云一听徐帆乃是曾经的太子爷，顿时心生愧疚之情，想当初徐帆每过三夜是必定到来凤楼的，每每一次，都势必邀自己观花赏月、饮酒作对，从不像那些粗鄙之人污言秽语，尽想着坏事。
　　而太子爷常久驻足青楼之地，难免会陷入昏庸之地，太子背负骂名，自己又怎能脱掉干系呢？自己不就成了妲己、贵妃之类的妖女了吗？
　　香云正欲上前安慰徐帆，呵斥众人时，突然有一个人拉住自己的胳臂，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站着看就行。
　　当香云回眸看见庄涵那一刻，心中不觉一呆，世间怎会有如此俊秀的男子，脸说大不大，却很干净，身材亦不如徐帆般修长完满，但就是这样，两只胳膊，两条腿，再加上那秀美如画的脸庞，揉在他身上，却显得气质十足，令人着迷。
　　庄涵贴耳低语道：“让他受一受刺激，说不定对他有好处！”
　　庄涵吐着一口气，气息之间有一股如荷花清幽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好。”香云亦是低语说道。
　　果然，徐帆在众人的嘲讽中忍耐不住，平日里积累的怨气终于像火山爆发一般喷发出来。
　　他猛地端起一碟玉盘，朝地面上一摔，怒吼道：“都特么滚。”又接着摔出第二张玉盘，这一次径直砸在一个身着华丽的貂袍锦衣的富人身上，破口大骂道：“瞪什么瞪，有本事朝我打一拳？”
　　那人吃了哑巴亏，毕竟眼前之人是曾经的太子爷，虽然被削其皇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还是得罪不起的，只得忍气吞声。
　　徐帆又一脚将门踢上，把众人轰走，一步一步朝着冷笑连连的李皓宇走去，洁白的手掌一把抓住李皓宇的衣领，狠狠道：“你再怎么横，也不过是个奴才！”
　　李皓宇却面不改色，古今无波冷笑道：“如果你觉得这样说，心里会好受点，那我就洗耳恭听。”
　　“你……”徐帆一记虎拳挥下去，喝道：“混蛋，你爹都是皇帝身边的一条狗，你算什么东西？”
　　“那你呢？玩物丧志，不学无术，连皇上都替你感到丢脸，难怪要与你断绝关系！”李皓宇坐在地上，不屑地仰起头，嘴角溢出的鲜血，冷笑不断，给他增添了几分妖孽。
　　“你……”徐帆挥起来的拳头在空中停留片刻，愣了许久，呆呆地望着李皓宇，突然又猛地一拳砸下去，大骂道：“什么皇子太子，老子都不稀罕，只有你这等凡夫俗子成天沉迷于权力的斗争，爵位的争夺，甚至不惜乱杀无辜，踩着别人的尸体，一步一步向上爬。”
　　徐帆接二连三的挥出数拳，把李皓宇一张脸打得七荤八素，青的红的紫的一块一块。
　　然而，李皓宇仍然不打算还手，只坐在地上，也不擦掉脸上的鲜血，冷笑道：“知道为什么我不还手吗？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你就一扶不起的阿斗，连只鸡都不敢杀的胆怯小鬼，也配与我交手，还想做太子当皇帝？痴心妄想，趁早死掉这心吧！”
　　徐帆被气得浑身直发抖，拳头紧紧拽住如一块石头般，一脸的悲怆痛苦神情。
　　“啪——”
　　李皓宇越说越难听，庄涵实在听不下去，强忍着怒火，提起拳头劈头盖脸就是一拳。
　　李皓宇暴跳如雷，口吐鲜血，猛地跳起来喝道：“你是谁，居然敢打本少爷！”
　　“打就是你！”庄涵一拳又一拳，将李皓宇打得满地找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断地呻吟求饶。
　　“记住，本少爷乃抚远大将军庄涵，滚回去告诉你爹，不要得意，我迟早会抓住狐狸的尾巴。”庄涵一脚将他踹飞几丈之远，高声喝道。
　　李皓宇一听是庄涵，一脸恐惧，他深知庄涵武艺高强，若真打起来，哪有他占便宜的份，只得跪在地上不断求饶。
　　庄涵见徐帆傻愣愣地站着，知道他所受刺激不小，立即让香云把他带走好好照顾，又偏头弯着嘴角朝李皓宇冷笑道：“还不快滚！”
　　庄涵飞身一脚，将李皓宇踹飞出门外，从三楼如落山重重地砸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