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木头》胡 桃

11、第十章 自作多情

　　“这种题目都做不出来，那你不是五百块钱两个么？”数学李老头在讲台上笑呵呵的骂道。
　　“五百块钱两个是什么意思？”姚可爱偏过身子小声问梁辰。
　　“就是二百五一个。”梁辰直直地望着黑板。
　　姚可爱恍然大悟，差点没笑出声来，心里对李老头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最近，数学李老头经常在课上叫姚可爱回答问题，让她很头疼。答对了还好，她怕的是答错了或者不会答。她知道肯定是爸爸又对这些老师说了什么“平时多关照点她”的话，很无奈，但也习惯了。
　　“这个四边形该怎么解？姚可爱。”
　　正在走神的姚可爱如梦初醒的站起来，她根本不知道李老头在问什么，一边大眼瞪小眼的望着黑板上的四边形，一边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回答才不会丢脸。在她拼命思考的时候，李老头已经叫了另一个同学回答，她只好站在原地，听着别人的讲解，脸上止不住的发烧。
　　时间过得真慢。姚可爱很不好意思，她想起了“五百块钱两个”，更不好意思了。原来，即使是笑话，也还是伤人的。她知道自己脸红了，当了这么多年的好学生，她很少因为答不出问题而站这么久。来十中之前，不会回答问题这种事情根本没有在她身上发生过。她怯怯地瞥了一眼周围，方美晴正若有所思的望着她，连江梵也多看了她几眼。她赶紧把脸转到另一边。
　　要命了啊！脸上的热度已经快把她灼伤了，这难堪的热度沿着她的脊背一直向下，蔓延至全身，姚可爱觉得连自己的屁股都在冒烟。
　　“好，”李老头向回答问题的同学点点头，转过来看到她，吃了一惊，“姚可爱，不会解不要紧，那么紧张做什么。坐下吧！”
　　姚可爱吁了口气。没什么。她告诉自己。这一点儿也没什么。
　　下课后，她好死不死的问梁辰：“我的脸刚才是不是很红啊？”
　　“好红好红！”梁辰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像个熟透的大苹果。”
　　姚可爱心灰意冷。
　　“怎么啦？我觉得很可爱啊。”梁辰笑得很诚恳。
　　她不死心的又问了后边的陆婉，对方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便又埋到书堆里，甩来一句硬梆梆的话：“跟猴子屁股似的。”

　　数学课后，姚可爱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连梁辰都有些看不下去。
　　“你至于么，不就是没回答出来一道题吗，又不是世界末日！”
　　就是世界末日。姚可爱在心里念叨着，没敢说出声。江梵和方美晴又聊什么那么开心，笑声大的连坐在第六排的她都没办法装作没听见。
　　“诶，”姚可爱下巴抵在课桌上，侧着脑袋望着梁辰，“你说，江梵喜欢谁啊？”
　　梁辰吓了一跳，眼睛渐渐暗了下来，“不知道。”
　　“会不会是方美晴？”姚可爱有点心虚的补了一句：“你看他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梁辰望了望前面正开心着的两人，有些诧异，“不是方美晴喜欢江梵吗？”
　　“什么？”姚可爱差点没跳起来，“方美晴喜欢江梵？”
　　“对啊，全班人都知道。”
　　“全班人都知道？”姚可爱怀疑她耳朵出了问题。
　　“是啊，这么明显。”梁辰一脸见怪不怪。
　　姚可爱简直是听到了世上最爆炸的新闻。方美晴喜欢江梵？虽然她自己很早就这么觉得，可是方美晴不是说自己不喜欢他吗？她说的是江梵喜欢自己啊。那现在全班人都知道方美晴喜欢江梵又是什么情况？
　　很明显这里面有人在说谎，姚可爱私心里觉得方美晴的嫌疑更大。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挨个问每个人到底是不是方美晴喜欢江梵而不是江梵喜欢她。
　　姚可爱眼巴巴的盯着梁辰，希望她能再说点什么，不管什么，只要是有关方美晴和江梵的就好。梁辰却面无表情的翻着课本，眼睛快眯成了一条线。这几天她的黑眼圈越来越大了，明显没睡好。而且，姚可爱发现梁辰翻脸就跟翻书一样，前一秒还哈哈大笑，下一秒就阴云密布，思维跳跃的堪比袋鼠，心里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最近还好吧？”姚可爱决定施行人文关怀。
　　“就那样，”梁辰苦笑了一下，“我家快打官司了。”
　　“哦？”
　　“想多争取一点钱，”梁辰顿了一下，叹道：“不过情况不太乐观。”
　　“怎么说？”
　　“听说对方家是个大官，请了一个大律师，好有名的呢，好像从来没败过。”
　　大律师？姚可爱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名字。
　　姚可爱有些同情，梁辰家里条件不好，肯定请不了什么好律师。现在母女俩相依为命，如果对方赔的钱不多，将来的苦日子还长着吧。
　　“没事的，”她柔声说道，“这种案件，伤人的都会赔很多钱的。”
　　“可是他们家是大官，”梁辰一脸凄凉的看着她。
　　“是大官怎么了？是大官更应该做出表率。再说，正义在你们这里！”姚可爱挺直背，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
　　是大官怎么了？姚可爱其实很没底气。是大官可以走后门，找关系，可以做好多天大的事，这么多年她在自家门缝中见过的还少？
　　“一定没事的，”她用力握了握梁辰冰凉的手，“一定的。”
　　轻轻的有如呢喃的声音，期盼它能有着咒语一般的魔力——正义必定能够胜利。

　　“啊——”突然的一声尖叫响彻全班，正沉浸在悲伤气氛中的姚可爱和梁辰浑身一哆嗦。
　　陆婉从座位上蹦起来跑到一边，指着天花板惊叫着：“壁虎！好大的壁虎！”
　　姚可爱朝上面一望，果然有一只身材壮硕的灰色壁虎贴在天花板上，而且它所在的方位碰巧就在她的头顶。虽然自己没有像陆婉表现的那么夸张，但是她心里还是挺害怕的。她从小就讨厌细细长长的东西，蛇啊，蚯蚓啊，毛毛虫啊，想起来就起鸡皮疙瘩。越来越多的同学好奇的聚到她座位周围，男生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致勃勃的观赏着这位不速之客，女生则躲到了一边。
　　“靠，这么大。”齐涛激动的叫道。
　　江梵也走了过来，站在姚可爱的桌前。他抬头看了一眼壁虎，又低头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的她。温润的眼神，有些调皮的微笑。姚可爱迅速将视线转移到了面前的英语课本，像念经一样在心里一遍遍的对自己说：“不要脸红，不要脸红……”
　　壁虎在众人的注视下向前爬了两步，尾巴摇摆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掉下来。
　　“好恶心啊！”方美晴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姚可爱不禁抬起头，本想投之以可怜兮兮的苦笑，希望对方看到自己的处境可以给点安慰，没想到方美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她小鸟依人的站在江梵身边，一脸嫌恶的对男生说道：“还站在这里干嘛，走吧。”
　　江梵没有动，好像没听见似的。他偏偏脑袋，跟另一侧的齐涛开着玩笑。方美晴皱着眉头，自己回了座位。姚可爱一直盯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难过。
　　居然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似乎除了放学一起回家，姚可爱和方美晴就没有什么别的交集了。平时在班里，方美晴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原位跟身后的江梵说笑。姚可爱则要么睡觉，要么跟周围的同学聊天。两个女生分布在教室的两端，像两条平行的直线，没有交点。
　　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把她当隐形吧？
　　还是不是朋友？

　　人群随着上课的铃声渐渐散去。姚可爱不时的仰头扫一眼天花板，提心吊胆的祈祷着壁虎千万别掉下来。
　　这堂课上完就放学了，亲爱的壁虎君请坚持住啊！
　　还好，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呼唤，壁虎君一直定在原地没有移动，将方位牢牢锁定在她的头顶。直到下课，壁虎依旧待在原位，定力非凡。姚可爱快速收拾好书包，慢慢的走到方美晴身边，没有说话。
　　“走。”方美晴抿着嘴巴摆了个“笑”的表情。
　　两人一路无言。这种状态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两人之间，平时都是姚可爱说得多，方美晴大部分时间都是静静的听着，直视前方。如果连姚可爱都不主动的话，那么方美晴也绝不会是积极找话题的那个。
　　这次我就不要先说话。姚可爱在心里赌气。
　　“师父！”
　　姚可爱诧异的转过头，方美晴正朝走在前面的一个男生跑过去。近了，方美晴扯了一下男生的书包，两只手搭在男生的肩膀上，推着他往前走，动作就像是个吵着要糖吃的小女孩一样。
　　男生转过身来，是严彦。他笑眯眯的看着方美晴，眼神宠溺。严彦笑起来有点像陈冠希，一边的嘴角上扬，却没有陈冠希的痞气，依着本人老实的性格，笑起来都不减其羞涩大男孩的形象。
　　“师父。”方美晴把头埋在严彦背后的书包里，摇着头嘟哝着。一边的王一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笑着看着两人。
　　姚可爱微笑着看着三人，她跟严彦和王一诺都不熟，唯一一个比较熟的目前正在状况外。她看着方美晴神采飞扬的脸，看着她跟一个优秀的男生那么亲近的样子，看着她那么自如的在两个男生面前撒娇，而她自己甚至现在都没办法自如的跟班里的男生说话。
　　四人在校门口分别，方美晴依依不舍的跟两个男生挥手作别。转过头来的时候，却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你为什么叫他师父啊？”姚可爱小心翼翼的问道。
　　“严彦就是我师父啊，我很早就拜他为师了。”方美晴目光游离，有些不耐烦。
　　为什么要拜他为师？
　　为什么会这么亲昵？
　　为什么和那么多男生都玩得很好？
　　为什么刚才那么开心现在又这么不开心？
　　“哦。”那么多的疑问，终究吞进了肚子里。

　　下午，姚可爱背着书包来到班里，刚走到座位便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她指着自己课桌上凌乱的脚印。
　　“是江梵弄的，”梁辰甜甜的笑着，“中午他踩在上面赶壁虎来着。”
　　“赶壁虎？”
　　“是啊，不然那壁虎一直在上面呆着，多恐怖。”
　　姚可爱愣了半晌，随即拿出一张纸巾，嘀咕着：“那也不把桌子擦干净。”
　　尺寸有些大的脚印，深深浅浅的，一个接一个的印在她的心上。江梵特意来她的座位赶走壁虎，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喜欢她么？
　　姚可爱很开心，开心极了。她甚至觉得江梵是故意没有擦干净脚印，只为了让她向别人问起，让她知道是他。
　　“江梵这样会不会是因为我啊？”
　　心里正美滋滋的姚可爱像遭了当头一棒，“你说什么？”
　　梁辰红着脸，娇羞的模样像个小兔子，“我是说……他会不会是因为我才来赶壁虎的？你知道，他看到了我的情书。”她的声音很小，甜得发腻，“你觉得……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有一瞬间，姚可爱的大脑一片空白，“你不是没有署名么？”
　　梁辰僵了一下，很快，她重新展开了微笑，“他应该知道吧。”
　　看着梁辰欣喜的样子，姚可爱没有多说什么。内心不是没有疑问，她静静的坐着，脑子里拼命回忆着跟江梵有关的画面。
　　从夕阳下的小镜子，课间有意无意的眼神，教室门口的一撞，到几个小时前他站在桌前看着她的笑脸，姚可爱心里的念头越来越笃定。

　　“起立。”作为班长的江梵一如既往的率先站起来。
　　和其他同学一样，姚可爱紧随其后。隔着层层人群，她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男生的背影，深呼吸，像一个勇敢的斗士，整装待发。
　　“老——师——好。”身边是梁辰微小的声音，淹没在芸芸众生之中。
　　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