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木头》胡 桃

12、第十一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姚可爱看着窗外，好久没见到这么蓝的天了。下了几天的雨，昨夜突如其来的大风差点没把她从床上吹到地上。她在夜里辗转反侧，外面的树在哭泣，房屋在呜咽。妈妈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明天你必须去小林子那里补习，我已经跟她妈妈讲好了。”
　　吹了一夜的狂风，将整个义安的污染和浊气都卷走了。难得今天这么好的天气，而且还是周末，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色的光，孩子们在大声数着“三、二、一”玩躲迷藏，连楼下那条看门的大黄狗都比平常多叫唤了几声。
　　姚可爱慢吞吞的收拾着书包，往里面塞了几本物理辅导书。她的心情可不怎么好，昨天妈妈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今天她必须要去五好邻居林森家里，让优秀的“小林子”同学辅导她的物理。没办法，谁让她这几次的物理成绩一直下滑，严重拖了她总分的后腿呢。谁让她妈妈和林森妈妈不知啥时候成了好姐妹，达成共识要互帮互助呢。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和林森进行第一次亲密接触，姚可爱挺紧张。其实她并不讨厌见到林森，只要不是以这样的方式。那次和尹木子在校门外见到他，应该是让他们的关系拉近了一点点的。但是，忽然让他来辅导她的学习，骄傲的姚可爱心里有点不舒服。虽然转学后她的排名落后了不少，她依然是个好学生。对于林森，她尽管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厉害。这次的全市初中联考，她的物理才刚刚及格，而林森则非常不客气的拿到了满分。

　　时针已经指向了九点，姚可爱磨磨蹭蹭的走到门边，拿起一双新买不久的红皮鞋发了会儿呆，终是撅着嘴巴换了一双球鞋穿上。轻轻扭开门，再轻轻的关上。现在，姚可爱站在林森家门口，立正稍息。
　　“呼！”姚可爱做了一个深呼吸，她咬了咬牙，终于把手扣上了林家的大门。轻轻的敲了几下，无人应答。加大了一点力道，还是没有反应。
　　“林森？”有些青涩的吐出他的名字，第一次叫他，姚可爱觉得怪怪的。等叫了三遍之后，她已经颇有些熟练了。
　　“咔嚓，”姚可爱正准备转身回家，门却开了。
　　一个乱蓬蓬的脑袋探出来，男生苍白着脸，眯着眼睛望着来人，一脸疑问。他的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睡衣，衣角皱巴巴的，似乎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印象中的翩翩美少年突然以这样的邋遢形象出现，姚可爱目瞪口呆。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望着对方，姚可爱先出了声，“你好。”
　　林森用一个哈欠回应了她。
　　姚可爱只好继续说：“那个，我妈说让你辅导我物理。”
　　眼睛一片迷茫的林森这时候才找回了一点焦距，恍然大悟。他站直了身子，微笑着说道：“你好，小可爱。”
　　“……”
　　“不好意思，你可以稍等一下吗？我换件衣服。”
　　“好。”
　　林森点点头，掩上了门。不到五分钟，他重新打开大门，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表情有些歉意的说道：“久等了。”
　　“没事。”望着面前的翩翩美少年，姚可爱愣了。是的，林森又恢复了他翩翩美少年的形象。看得出来他经过了一番梳洗，脸色精神了很多，头发也服帖了。他换了一件套头衫，青草绿的颜色，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
　　在走进林家之前，姚可爱已经有了一个恶作剧般的设定。都说人具有两面性，外表清新俊秀彬彬有礼的人往往内心深处有着另一个自我，只有在家的时候才会把这一面表现出来。像林森这样的人，肯定有什么怪癖或者见不得人的习惯，不然根本对不起万物守恒定律。看起来只有林森一人在家，孤男寡女的。姚可爱抱紧了书包，望着已经站在屋子中央的林森踟蹰不前。

　　早上九点的阳光是最带劲儿的，透过阳台的大大落地窗倾泄而进，映得整个房屋白茫茫的一片。白色的墙，白色的地，白色的桌，白色的椅……这白色的世界里，站着生机勃勃的他。无数光线勾勒出林森高高瘦瘦的轮廓，像是用了虚焦镜头的相片，有点朦胧，有点奇幻，又无比和谐。
　　林森回头看到她一副呆呆的样子，说道：“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哦，谢谢。”姚可爱忙不迭的答道。她穿上林森递给她的一双黑色拖鞋，走到沙发边坐下，有些拘谨的观察着四周。
　　这房子实在太干净了，也太怪了。嵌在墙上的黑色电视机，桌上的一套黑色餐具，茶几下铺着的一片黑色地毯，黑色的沙发，黑色的挂钟，黑色的电话……整个房间，只有单纯的黑白两色，给人很大的视觉冲击。
　　姚可爱第一次看到设计的如此独特的房子，觉得特别新鲜。黑与白的交织，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场，完完全全的纯净空间，没有多余的杂质，让初来乍到的客人都会有些压抑。她东看看西瞧瞧，客厅里唯一的一抹亮色就是她的红色书包。她两手撑在沙发沿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黑色拖鞋里的黄色□□熊袜子，那么扎眼，和这里的气氛不太搭调。她不自在的缩了缩脚趾头。
　　林森从厨房走到客厅，把水杯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弯腰间瞄到了她脚上哈哈大笑的□□熊，嘴角微扬。
　　姚可爱有点尴尬的喝了几口水，捧着杯子说：“你家装潢的很特别哦。”
　　“嗯，我爸设计的，”林森拉来一把椅子坐到她对面，“他有洁癖。”
　　“洁癖？”
　　“嗯，很严重。”林森一字一顿的说道，故意加重了语气，微笑着看着她。
　　他是在跟我开玩笑？姚可爱转移了目光，喝了口水，“你爸爸是处女座吗？”
　　“嗯？”
　　“据说很多处女座的人都有洁癖，比较完美主义，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不知道，我对星座没什么研究。”
　　“哦。”话题到这里断掉，两人沉默了三秒钟，姚可爱继续说：“我是天蝎座的。”说完便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莫名其妙，赶紧补上一句“你呢？”联想到刚才男生说自己对星座没有研究，她连忙又说道：“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我可以帮你算。”
　　怪怪的，这么快就问人家生日。
　　“六月三十号。”
　　姚可爱歪着脑袋想了想，“你是巨蟹座！”
　　“嗯？”
　　“巨蟹座和天蝎座是……呃，我记不清巨蟹座的特点了，下次研究完了再告诉你吧。”
　　“嗯。”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姚可爱心有余悸，刚才差点把“巨蟹座和天蝎座是绝配”脱口而出。她一边庆幸自己及时截住了话头，一边懊恼自己的话题并没有获得对方的兴趣，正苦思冥想，林森先发话了：“你这次的物理卷子可以给我看一下么？”
　　“啊！好的。”姚可爱很羞愧自己已然忘了正事儿，手忙脚乱的拽过书包一通乱翻，一不留神，一本书和一个粉红色的东西一起掉到了地上。姚可爱低头一看，脸色立马红到耳根。她一个猴子捞月，火速将地上的卫生巾塞到书包，顺带偷瞄了一眼林森，对方很不巧的跟她对视了0.1秒，彼此都望向了别处。
　　“咳，”姚可爱看了一眼手上的物理卷子，鲜红的六十分毫不留情的将她脸上的温度又升高了几度。
　　“你坐过来吧，”林森走到餐桌前，指了指旁边的一把椅子。
　　姚可爱几乎是抱着书包小跑过去，期间被茶几绊了一脚差点没摔个狗吃屎，脚趾像要裂开来，疼得她咬牙切齿，装作没事的挪到桌子边上，眼角已经有些带泪的她几乎是在期待下一次丢脸什么时候会到来了。

　　餐桌上凌乱摆放着几本法律书籍和一些案件资料，姚可爱瞥了一眼手边摊开的文件，上面印有“被害人梁思成”几个字，心想这名字挺有意思，正准备细看，林森已经把它们摞到了一边。姚可爱别别扭扭的把卷子递给他，后者拿着她的卷子看了半晌，在草稿纸上写了几笔，又把卷子翻到背面，于是大大的数字“60”正好嘲讽的瞪着她了。自尊瞬间千疮百孔，姚可爱无法直视这张卷子，更不想看到卷子后面那个男生淡淡的神色。
　　简直是奇耻大辱。
　　林森边写边说道：“你的错误基本都犯在重力加速度上，我先跟你说说这个填空题。”
　　“……”
　　听不懂。
　　为什么这里的重力加速度是这么算的，到了那一题又是那么算的？
　　一个字也听不懂。
　　没有得到响应的男生抬起了头，面前女生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行泪，正哭得厉害，却一点声响也没有。她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奶奶给他的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狗。每次他给小狗喂食又故意不给的时候，它就是这样一副特委屈又特好欺负的表情。
　　“你怎么了？”
　　男生的一句问话成了□□，女生哭得更凶了，但还是忍着声音，哽咽的上气不接下气。林森望着她，抽出了几张纸巾。
　　姚可爱懵了，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也许是脚趾疼得太厉害，也许是那片不该掉出来的卫生巾，也许是卷子上的分数太过刺眼，也许是听不懂男生的讲解而着急，也许是她还没准备好接受一个各方面都比自己优秀太多的人的辅导，也许是因为空气中的一些古怪因子，她鬼使神差的就哭了。既然已经哭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次性哭个天昏地暗。

　　今天的脸都丢尽了吧，姚可爱心中哀叹。她真是中邪了，平时很少哭的，现在居然在一个不怎么熟悉的男生面前哭成这样。她用纸巾擦了擦眼睛，擤了擤鼻涕，因为哽咽的惯性尚未停止，她抽了抽身子。
　　“要不……今天就先这样，你回家吧。”林森说道。
　　“不行，”她又抖了抖，“我妈说……说不到十一点……不准回去。”
　　林森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离开座位，从房间里拿了几本小书放到她面前。
　　“看看这个吧。”
　　姚可爱盯着那几本翻得有些旧的《灌篮高手》漫画，抖了抖。
　　“是关于篮球的漫画，但不只是篮球，很有趣。”
　　姚可爱很想告诉他她早就看过《灌篮高手》的动画片了，并且她的偶像就是流川枫。
　　“我只有这个。”林森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回到房间拿了一盘磁带和一个随身听摆到她面前。
　　“你知道周杰伦么？他唱歌很特别。”
　　封面上的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单眼皮，桀骜不驯的眼神，浑身散发着叛逆的气场。
　　林森把磁带放进随身听，戴上一只耳机，把另一边的递给姚可爱，调试过后说道：“这首不错。”
　　姚可爱懵懵的接过耳机，由于线不够长，她望了望对面的男生，没有继续动作。
　　男生看了她一眼便站起来把椅子拉到她身边坐下，再一次把耳机递给她。
　　突然逼近的男生，没来由得生出一股压迫感。
　　太近了！
　　姚可爱僵着身子，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战战兢兢的戴上了耳机。
　　“说不上为什么我变得很主动若爱上一个人什么都会值得去做我想大声宣布对你依依不舍连隔壁邻居都猜到我现在的感受……”
　　歌曲的前奏很有节奏感，姚可爱一下就被吸引了。淡淡的声音，含糊的歌词，姚可爱听不太懂，但她喜欢这首歌的节奏。她偷偷的瞄了一眼身边的男生便急急忙忙的回过头，林森正微笑着望着自己，是因为她重展笑颜而开心？还是因为她也喜欢他喜欢的音乐？
　　空气中的古怪因子，从男生右耳的耳机窜入，沿着耳机线抵达了女生的左耳。痒痒的，透着一种潜伏在各个角落的骚动。好的音乐，总是那么充满魔力，让两个陌生的人可以一起分享快乐，让两颗遥远的星球逐渐靠近，看到彼此的光芒。
　　脸颊上的眼泪还未干尽，身体却越来越放松。到了歌曲的后半段，姚可爱甚至可以跟着哼唱起来。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爱可不可以简简单单没有伤害你靠着我的肩膀你在我胸口睡着像这样的生活我爱你你爱我想简简单单爱想简简单单爱……”

　　近在咫尺的男生，大宝面霜的香气，衣袖摩擦的轻微触感，耳机里流淌的声音，暧昧不明的歌词，空气中拥挤的古怪因子，“砰！砰！”跳得快要爆炸的心脏，种种奇妙的瞬间。
　　太阳小姐温柔的越过窗子，害羞的藏起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