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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镜花水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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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已过,天却还未亮透,唐无殇伸手抚去了眉角上刚染上的雪花,踏着积雪慢慢踱回自己和傲冉居住的后院。原本这个时间她应该先向爹爹汇报练兵的进展,可因为和白鹰最后的一席话,却让她不自觉的走到了这里。
眼见她房里的煤油灯已经点燃,无殇犹豫片刻走上前轻叩房门。
“进来吧。”唐傲冉不意外的看着只着一身雪白单衣的无殇从门口走入,她的发一如既往的只简单束于脑后,发上、身上都覆着一层白雪。
从柜子里取出一件大氅,她直接披在了无殇的身上,顺便帮她弹去了头上和身上的雪粒子。
“这天寒地冻的,也不怕冻着。”她蹙眉,又往火炉里加了些碳。“又一大清早去随军晨练了?”
“嗯。”无殇应声。身为主将,每天的晨练她从不曾缺席。尽管大多的时候都由七鹰之一带领,但她依然习惯了站在一旁观摩。一来,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随时调整训练内容;二来,也可以更好的让她观察到每个人。
“爹爹也真是的,明明已经有了七鹰,却仍然执意让你执掌帅印。”傲冉轻声抱怨。
无殇宽慰的笑笑,“现在时局还算稳定,襄皇仍盘踞北面和圣对峙,相应的,对我军只是偶有进犯,成不了大器,你勿需太过担心。”
“只是不知这乱世还要持续多久。”傲冉美眸一敛,神色中有几分忧虑。
自不可能在朝夕之间,无殇在心里暗自叹息。
拢了拢羊毛大氅,她环顾了一眼又添了几分喜气的房间,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姐,才一天没来你屋里,怎么又多了那么多箱的嫁妆。”
傲冉无奈的看了眼一室如血般刺目的红,敛去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哀伤, “嗯,宫里的赏赐一箱一箱的到,幸好只有三天了,否则我这里也快堆不下了。”
“权当是陛下的一番心意吧。”无殇笑,那个她视之为兄的男子必是为了这些嫁妆煞费了苦心。
傲冉不语,不甚在意的随手抓起一把珠宝在手中把玩了一下,又默默的扔回梳妆箱中。
无殇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有几分失神的傲冉,比起现在她脸上那一抹含蓄而深沉的微笑,她却更爱往日那个笑若银铃、肆意而活的唐傲冉。
无奈,五年前那一剑,斩断了她最初的爱恋,可能,也将是她一生唯一的爱恋。
只可惜了白鹰……
“姐,如果有一天“他”回来了,你可会后悔今天决定嫁与白鹰?”无殇的手轻抚过平铺在桌上的大红喜袍,那些个凤凰云飞、鸳鸯戏水,美的是那么的不真实。
傲冉脸色一白,似乎没有想到无殇突然会这么问,一时只是楞在那里。
无殇见状心里暗叹了口气,那种毫不掩饰的失色,向来只因“他”而现。
“其实,就算襄皇求娶,只要陛下不应允,想必襄国也奈何不了我们,你实在无需因此决定嫁与白鹰。”
三个月前襄皇派出使节到帝都,直言求娶唐家长女,以此缔结两国友好,终止战争。文帝经与爹商议后婉言回绝。
此后,爹便提出让姐姐下嫁白鹰。一来,可以永绝襄国;二来,怕也是希望借此让姐姐走出五年前的那一段伤。
垂下眼帘,傲冉试图掩去眼底的苦涩,却发现哪怕只是一个伪装的微笑,她都无法顺畅的给予。她是还在期待什么?明明已经决定了嫁与白鹰,却只因无殇的一句话而乱了心神。
他怎么可能会再回来?如果他会回来,缘何五年来始终音讯全无。他的恨那么深,深到毫不眷恋的一剑斩去了他们十年的情谊。
可即使如此,这些年,她却仍旧无法将他抹去。
无殇将手按上了她的,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冰凉尤胜严寒。
“姐,你可以不必勉强自己的。我相信白鹰必也不愿意见到你不快乐。”还有三日,一切都还来得及。
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傲冉轻轻抚弄着手边的喜袍,那是世间独一件的喜袍,是白鹰快马加鞭、日行百里从帝都的锦绣坊为她定制的。明知她并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但他依然坚持给她他能够给予的最好的。
这十几年来,他始终默默的陪在自己的身边,陪着她经历了人生的悲喜。当爹问她是否愿意嫁与白鹰时,她犹豫过,挣扎过,却最终决定应允。既然这一生,她已注定失去所爱,起码,用她的婚姻可以还他的一往情深。
遗憾,谁没有呢,哭过,闹过,等过,伤心过,生不如死过,最后陪着她一起受伤的却都是在她身边爱着她的人。那些说不出口的遗憾就让它留在她的心里吧。
既是如此,何不让自己释怀些,她身边的人也会因此而快乐些。
反手握了握无殇,她努力压下心口的酸涩,“傻无殇,能嫁与白鹰,我已知足。”
所谓的非卿不娶,非君不嫁,原只是镜花水月,随着时间的流逝,终会了无痕迹。
她需要的,只是时间……更多,更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