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姬谣》野歌1988

13、相依相偎

　　月姬数了数兜里的银子，无奈地走进一家小客栈，她不断告诉自己：“月姬，你已经不是将军府的三小姐了，所以有这样的落脚处已经很不错了。”

　　她躺在硬硬的床上，纤弱的身体被咯得难受，她不知道自己此行是为何，真的要去军营与父亲对质吗？现在她已经相信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了，去了又能怎么样呢？想着想着，她进入了梦乡。这两夜的梦不再像以往那样平静祥和，总是会出现很可怕的画面，比如说梦见自己掉进深渊，或是被猛兽袭击。此刻的她就在梦中与从未见过的鬼怪纠缠，他们长相丑陋，动作蛮横，每一次打在她身上都疼痛不已，突然，在梦里，一个吐着长舌头的女人用舌头裹住她的脖子，她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了。

　　“咳咳咳！”她猛地睁开眼，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眼神里满是恐慌。看着简陋的房间，她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想还好这只是梦。

　　侧过头时，她吓得大声尖叫，引来店小二的询问，“公子，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定了定神，冷静下来说：“没事儿，有一只蟑螂。”

　　待店小二走后，她坐起来，惊讶地看着躺在身旁的曲曜，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屋顶，表情忧郁，若是平日月姬一定会惊叫着打他的，可面对这样的曲曜，她竟安静得像个孩子。

　　她躺下来，与他靠在同一个枕头上。这样的沉默维持了许久，最后还是曲曜打破了这种怪异的气氛。

　　“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在我面前死去了。”他很平静地说着，月姬却仿佛能看到他心底的哀伤，她伸手握住他的手，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

　　“可如果我能更强大一些，我便可以保住她的性命，是我的不谙世事害了她，我以为我可以活在不食烟火的一个角落，所以自从我接管父亲的位置以后，从未做过什么让族人感到荣耀的事。现在我发现唯有强大起来，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月姬翻过身，看着他，心里有些苦涩，她发现原来冷漠的曲曜也有悲伤的时候，她说：“曲曜，逝者已矣，想必她也不希望你这么痛苦。”

　　“我不是痛苦，是愤怒，那些本与我们毫不相干的人就这样轻易夺取了她的性命，她用她的性命守护着我，这一次也是不想让我遭受什么不幸才有这样的下场，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明明我才是他们的主人，为什么总让他们来保护我，应该我来保护他们才对。”

　　“曲曜，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是我想能够保护你也是一种快乐。”

　　曲曜侧过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突然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月姬惊慌地挣扎，最后发现这只是徒劳，她只好安静地任由他抱着。

　　曲曜身上有着男子独有的味道，或许是他独有的味道，让人觉得安全。她的脸贴在他胸膛上，他心跳的声音如鼓点一样振奋人心。月姬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他与她一样，会哭会笑，会恨会爱。

　　清晨醒来，曲曜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张字条和一袋银子。

　　“我还有些要事需要处理，我先离开了。这银子给你，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待我有空，自会来找你。”

　　俊逸的字让她心情大好，“待我有空，自会来找你”，她反复咀嚼这几个字，不知不觉中对着纸条笑了。

　　从床上下来时她觉得很奇妙，明明之前做着难以忍受的噩梦，但曲曜出现后，她的梦又和以前一样明媚清澈。

　　拿着曲曜给的银子，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买了一套华丽的男子服装，对着铜镜，她开心地笑了。这才是俊俏少年郎呀！她在心里自夸道。卖衣服的老板走过来，赞叹道：“公子真是生得好标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美的少年，可谓是貌比潘安啊！”

　　月姬也乐了，可转念一想，这种感觉似乎不对，她挺起胸膛，装作很生气的样子，用力地拍打桌子，用假装粗壮的嗓音说：“老板，你怎么说话的呀？我堂堂七尺男儿，怎能用美来形容呢？你没见我仪表堂堂，英俊不凡吗？我是男人好不好！”

　　“对！对！对！客官是男人，绝对是男人，是我说错了。”老板一边道歉一边赔笑，月姬这才放心离去，看着她的背影，老板摇头道：“哪儿像男人了？就没见过身板这么小的。”

　　月姬骑上曲曜留下的白马走出小镇，一路毫无目的，随意散漫，马儿却仿佛知道方向似的自己走着，月姬叼着一根马尾巴草，看着四周的山川风景，顿感无聊至极。她趴在马儿身上，喃喃自语道：“小白呀小白，我们要去哪儿呢？我们能去哪儿呢？”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打斗声，月姬驾着马往前奔去，看见尸横遍野的画面，她感到一阵恶心，猛地吐了起来。

　　“救救我，救救我……”微弱的声音在她耳际响起，她忍住恶心的感觉，从马背上下来，发现一块石头压住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她赶紧上前将石头搬开，“老奶奶，您没事儿吧？”

　　老奶奶抬头，她发现原来这不是什么老奶奶，头花虽已花白，脸却是20几岁的脸，虽不是什么美人胚子，但也算五官端正，月姬尴尬地说：“姑娘，对不起，我看错了。”

　　白发女子没理会她，她看看月姬，又看看她身后的白马，她紧抓住月姬，命令道：“借你的白马一用。”说罢她瘸着腿朝马儿走去，月姬心里一惊，不好，这马儿不喜欢让陌生人骑上它的背，果然不出所料，白衣女子刚刚踩上马鞍，就背狠狠地摔在地上了，她忍着剧痛，却仍想上马。月姬跑过来扶住她，问：“姑娘要借我这白马何用？”

　　“我要去救我大哥和二哥，他们被旋风寨的人困住了，性命不保。”她焦急的模样让月姬也跟着紧张起来，她用手抚摸着马儿的脖子，低声说：“小白，你就委屈一下吧，咱们就帮帮她。”

　　白马没有了刚才的狂躁，月姬扶着她上马，然后自己也爬上马背，抱着女子的腰，白衣女子不解地看着她，她解释道：“姑娘，小生绝非贪图美色之徒，只是我这马儿怕生，我若不在，我怕它又给你惹出什么乱子。”

　　白衣女子看了看她，没有说什么，只拉紧缰绳，往前奔去。白马带着她们冲进打做一团的人群里，女子盯着那个与大哥僵持的男人身上，将弓拉开，射出箭。只见那男人轰然倒地，她大声叫道：“大哥、二哥，快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扭打的人们突然分开了，头戴白帽的人们纷纷往后跑，白发女子也拉紧缰绳，调转方向。她们和大部队一起，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短短的时间内，月姬仿佛看到了战场上的父亲，他也是如此吧，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

　　马蹄溅起满地的灰尘，她们离开了山川，渐渐走到了戈壁上。黄沙充斥着月姬的眼睛，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世界，虽不美却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