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后》永远的19岁

14、第十四章 Hello

　　如果一切有重新开始的一天。
　　我一定抢在所有人之前，来到你身边。

　　一年。
　　不知不觉间，季节又换了颜色。
　　金钟云一边开车一边听天气预报，忽然想起，去年这时候，正洙正在筹备婚礼，自己也因此忘记了某赵同学的生日，事后还被敲诈了一顿大餐，十足的冤大头。
　　今年，大概想忘也忘不了了吧。
　　寿星赵奎贤同学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强调，要过一个与往年大不同的生日，结果最后的不同，就是把吃饭地点从饭馆改到了他在校外租的小套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钟云考虑，为免大家饿肚子，还是多准备点熟食……
　　时钟又到深夜，看了一点专业资讯，哈欠开始一串一串往外冒。点燃一支烟，到阳台上吹吹风，抬眼发现，对面窗户居然亮着灯，还有人影晃动。
　　金丽旭住过的房子，空了一年，终于又租出去了么？
　　那孩子，不知过得好不好。

　　手机一震，是林宝英的晚安短信。回复晚安。
　　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很明显，但是，他没有拒绝。也许就像正洙说的那样，他们终究都要走上成家立业这条路。自己挣扎了那么多年，最后还不是什么都没得到？
　　好女孩，都是应该珍惜的。
　　虽然要爱上她似乎很难，但是对一个人好，是钟云最擅长的事。
　　如同滥施的同情，钟云在心底觉得，自己很卑鄙。

　　终于到了2月3号，我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赵奎贤同学的21岁生日隆重而华丽的降临了。
　　下午钟云下了班，先去超市扛了一箱啤酒，然后接宝英一起去安德鲁森取了蛋糕，接着到了奎贤家。
　　咚咚咚，主人吆喝着来开门。门口摆了一双运动鞋，一抬头，厨房里已经有人在忙了。那人回过头来笑了笑，露出兔子门牙——居然是李晟敏。
　　宝英小声问：“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奎贤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去年暑假实习的时候，晟敏哥帮了我大忙，后来就经常在一起。”
　　钟云正想问问丽旭的情况，可惜晟敏在忙，只好作罢。
　　坐在沙发上，钟云有些无聊的拿着遥控换频道，旁边宝英说着学校里的事情，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这时，有人敲门。
　　奎贤在厨房里喊着“帮忙开门”，钟云起身往门口。

　　很久以后，钟云还很清楚的记得自己拉开门的那一刻。
　　甚至于有时候，把它当成了关于他的记忆的起点。
　　这算不算一见钟情？

　　奎贤家的锁特别的怪异，钟云弄了半天还没打开。外面的人一直咚咚的敲。
　　钟云也急，大声喊：“别敲了别敲了！卡住了！”
　　敲门声一下子就停住了。
　　终于，伴随着哐啷一声响，门开了。
　　那人站在门口，微微垂着头。
　　“你……”钟云正要开口招呼。
　　他抬起头。
　　苍白清瘦的脸，刘海轻轻垂下半遮了眼，薄唇紧抿着微笑。
　　他说：“Hello，学长，果然是你。”
　　钟云很丢脸的愣住了。
　　刚刚还在想他的事，现在居然人就站在面前。
　　“金……丽旭？”嘴巴里只冒出来这几个字。
　　“嗯。”他依然温和的笑着，“学长，好久不见。”他探头望了望屋里，又看看钟云，调皮的笑道：“不让我进去？”
　　钟云这才回过神，忙错身把他让进来。丽旭换了鞋就钻进厨房，把晟敏让带的东西拿给他。在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钟云，脸上有些羞涩。
　　可这时的钟云忙着为自己刚才的白痴行为懊恼，怎么就傻在那里了？他很想问，怎么没人告诉我丽旭回国，可又发现，似乎谁也没有告诉他的义务。
　　他只好自嘲，自己真是关心学弟的好学长。

　　吹蜡烛，吃蛋糕附带打蛋糕仗，吃饭喝酒欢笑吵闹。主厨晟敏手艺一流，宝英连连夸他新世纪新好男人，夸得那家伙红了脸。丽旭安静的坐在晟敏身边，奎贤寿星胡闹，他就微笑着看。
　　钟云坐在另一边，偶尔把视线定格在那孩子身上。
　　一年不见，好像很多地方不一样了。样子上，头发长了，气色也好了很多；整个人更成熟，也更沉静了。以前总还带着点小孩子的青涩顽皮，现在有了一种儒雅的气质。
　　嗯，英国果然是培养绅士的地方。
　　一番狂欢结束，客人们开始撤离。住学校的同学们散步回去，宝英自然是由钟云送。这时候，丽旭在门口拍了拍钟云的胳膊，笑嘻嘻道：“学长，我还是住以前的小区，就在你家对面，蹭你的车行不行？”
　　钟云一笑，却听见宝英抢着说道：“当然可以！不过车费油费养路费少不了！”
　　见她一副女主人的架势，丽旭愣了一下，钟云连忙挥手道：“别听她胡说。要交钱的话，她该交最多。”
　　大家都笑了起来，不知怎的听起来有些意味深长。丽旭也淡淡笑了，表情却有些失落。
　　回到小区，钟云从停车场出来，却看见丽旭还站在楼下。他招招手：“怎么还不回去？”
　　丽旭指指楼上，眼睛在路灯下面闪着光：“有好东西给你，上去坐坐？”

　　很久之后，我一个人站在你出现过的地方，眼里是曾经让你赞叹不已的风景。
　　我想你。
　　很想很想你。

　　房门打开，屋子里还有些杂乱。
　　丽旭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今天才搬回来，东西还没收拾好，学长你随便找地方坐。”钟云笑道：“没关系。你这够整齐了，比奎贤那儿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丽旭想起赵同学那收拾了N遍才勉强能够见人的狗窝，也笑了，转身进房间找东西。
　　两个大纸箱摆在房间正中，书乱七八糟的堆在沙发上，钟云随手捡起地上的两本放回去，头一偏看到了房间一侧的钢琴。
　　手痒了。
　　站到钢琴面前，轻轻掀起琴盖，黑白琴键泛着诱人的光。下意识的，五指轻轻按下，一串流畅的音符跳跃。
　　意犹未尽的停手。好琴。
　　身后传来浅浅的笑声，回头看见丽旭拿着一个盒子站在旁边，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琴声音不错，不过好像要校一下了。”
　　“嗯，”丽旭笑着点点头，把盒子放到一边，把琴凳扯过来，拍拍灰，冲钟云抬手邀请，“我知道学长琴弹得很好，赏个脸吧。”
　　钟云急忙摆手：“不用吧。我很久不弹琴了，早就忘光了。”
　　丽旭有些失望的低下头，忽然又抬起，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拿过盒子，道：“白金汉宫的微缩模型。学长，算你回礼给我，弹一曲好不好？”说着，双手奉上礼物。
　　钟云挑挑眉毛，无奈的笑，这孩子。“好吧。”嘴角莞尔，“我只记得这一首了，还会弹错，不要介意啊。”
　　坐下，双手放上琴键，微微蒙尘的琴面映出自己的身影。上一次这样认真的坐下来弹钢琴，是多少年前？
　　琴槌敲下第一个音，在安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震动。初春的风悄悄钻进窗户，追随琴声婉转。
　　舒伯特，小夜曲。
　　毕竟多年不曾练习，很不熟悉，钟云低头看着自己的指法，断断续续。丽旭站到他身后，偶尔伸出右手补上几个音，远远听来，竟也十分和谐。
　　如果钟云此时抬头，会看到丽旭唇边近似战栗的笑。

　　仿佛太多的幸福，多得让人禁不住战栗，怀疑砰嗵乱跳的心脏是否承受得起。

　　一曲终了。
　　钟云摇摇头，站起来笑道：“老了，什么都记不住了。”回身拍拍丽旭的肩，“多谢救场。”
　　丽旭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只是拿过放在琴上的小盒子，递到钟云手里。
　　“受之有愧。”钟云呵呵一笑，“等我研究清楚了，做个一样的给你。”
　　丽旭眼睛一亮：“好啊，一言为定。”
　　钟云走下楼，回头看看那个还亮着灯的窗口，那孩子走来走去的影子映在窗上。
　　钢琴。不知为何有些怅然。
　　记忆里那些陪自己练琴的人，母亲，正洙，都离开了。现在，居然是他让自己重新坐到钢琴前。
　　无论如何，谢谢他。

　　回到自己家，一开门，就听见电话拼命在响。
　　谁这么晚了还打电话？
　　快走两步。“喂。”
　　“学长！你怎么才回家？”林宝英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蹦出来。
　　钟云有些无语，现在还不到十二点吧？回不回家，也跟她没什么关系吧？
　　可是毕竟是女生，也是关心自己的人，钟云耐住性子：“刚在丽旭那边坐了坐，才回来。”
　　“可是你手机都关机了！家里又没人！”娇嗔的语调透露着不满。
　　钟云在心里叹了口气，掏出手机一看，没电自动关了，淡淡道：“我手机没电了。”
　　“哦。”女孩子总算被安抚住，“以后多带块电池。找不到人，会担心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满满的娇羞透过电波传来。
　　钟云没有回答。这句话，已经够明显了。可自己除了负疚，依然什么也没有。
　　“宝英，我累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早些睡吧。”声音里充满疲惫。
　　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挂掉电话，钟云点燃一根烟，懒懒的坐到工作台前。打开盒子，拿出那个制作精美的白金汉宫模型，摆在灯下细细端详。
　　如果能亲眼看看这座宫殿……
　　呵呵，不错的主意。下个月开始存钱。
　　可是，要和谁去呢？

　　我向旁边的人问路，英音听起来有些吃力。
　　我想起，其实你讲的英语就应该是英音，可我居然从未听过。
　　曾约定的旅行，只可惜……
　　可跟你说好，不说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