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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无言之前 ...

  •   南方的冬夜,是透骨的湿冷。
      2月中,临近春节,所有工作都进入到年终收尾阶段,空气里弥漫着喜气洋洋的兴奋气味。但是在此刻,只剩下接近零度的风。
      未眠的人,总有长长的故事。
      钟云关上电脑,仰靠在椅背上。正洙新房的照片看起来很不错,虽然室内设计不是自己的专业,但看着就觉得温馨舒适。是家的感觉,就像他多年前做的那个“家”。
      朴正洙,将在一个月后结婚。
      听到这个消息时没有太多震惊。只是一把抱住正洙大声祝贺,久久之后松开,居然发现两个人的眼眶都红了,惹得旁边的贤雅嫂子也掉了泪。太好了,太好了。
      这是你的选择,对我来说都是对的。她看起来那么娴静端庄,的确是你最爱的类型。我除了祝贺,不想说别的。你幸福就对了。
      点燃一支烟,凝神望着窗外。烟灰缸旁边,躺着一个打开的信封。
      金钟云亲启。李贤雅字。

      那天跟正洙和贤雅的见面,约在一个咖啡馆。
      黄金地段的车位总是紧张,等钟云安顿好了他那辆swift,已经迟到了二十分钟。
      急匆匆的走进约定的地方,抬头看见正洙站在靠边的窗前打电话。看见他进来,笑着挥了挥手,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位置。
      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站了起来,对他微笑颔首,举手投足间充满让人舒适的优雅。
      李贤雅,果然人如其名。钟云在心里叹道。
      简单的招呼之后,两个初次见面的人略微有些尴尬。钟云盯着咖啡杯里的烟出神,忽然手被轻轻碰了一下,一个信封递到手里。疑惑的抬头,看见李贤雅温和的看着自己笑。
      “这是?”
      女孩右手食指竖到唇前,眼神里闪烁着几分恳求。
      迷惑的把信收进包里,正洙已经走了过来。然后是那个大喜的消息。
      女孩没有再单独跟他说过什么,或者说写过什么。只是临走时回头再见的那个笑,很是让人费解。
      李贤雅,你要跟我说什么呢?

      香烟在指间燃尽。烟头扔进快装满的烟灰缸,抓起那封信丢进抽屉。
      该说这个女孩子精明还是愚蠢呢?
      “钟云:你好!
      请原谅我这样冒昧的给你写信。我叫李贤雅,是你的朋友朴正洙的女友。我们将在一个月后举行婚礼。我知道很多人因为我们俩认识时间太短,了解不深,加之我身有残疾,而正洙又是我父亲公司职员的原因,认为我们的婚姻是另有目的。我只是希望,你们作为正洙的家人不要有这样的误解。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我们了解彼此,也适合彼此。希望能得到你们的祝福。”
      这样的一封信是什么目的?很多人说,谁说?
      就要结婚的你们,在担心什么?
      良久,钟云点燃了又一支烟。

      那些来不及理清的我的心情,直接被现实覆盖。
      你回身过来疲惫的笑容,像在撕扯我的心。
      可我,这次给不了你安慰。
      你长长的叹,终究无言。

      参观完正洙新房,钟云几乎是开飞机一样的开车去搏击俱乐部。不管现在是晚上几点,他必须去好好打一场发泄一下。
      不要问是那张婚纱照,还是那对甜蜜的新人刺激了他。
      想着那人看着他的新娘时嘴角的梨涡,又一记勾拳狠狠砸上沙包。
      要怎样,可以不想。
      忽然,沙袋猛地向自己这边撞过来,钟云一惊,连忙闪到一边。眼前却出现一个许久不见的熟悉身影——英云。
      这小子去年底交上新女朋友,忙得整天不见人影,前几天还发短信说在外地出差,居然今天就回来了。
      钟云正要笑着迎上去,忽然发现那人的眼神不对。往常弯弯的狸猫眼里,闪过冷寒的愤怒的光。
      “英云你怎么……”钟云话音未落,只见一个红色的靶套直向眼前飞来。一拳砸开,一个强壮的身躯就扑上扭打开来。十分的力气。钟云没有防备,差点被掀翻在地。他一脚踹上英云的小腹,英云吃痛往后退了几步,钟云大吼:“金英云你发什么疯?”
      不想他甩了甩头,又扑上来,一身熊一样的蛮力全撒在了钟云身上。这已经不是散打,不是自由搏击,只是一场毫无章法的打架。可钟云直到把英云制服在地也没想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打。
      英云身上,散着淡淡的酒气。
      “喝醉了?”一个拳套丢到躺着的战败者脸上,“你不是这点酒量吧?”
      英云伸手把拳套扔到一边,脸上的表情如刀刻般冷硬,嘴唇微微有些颤抖。钟云不禁皱了眉头:“你到底怎么回事?”
      沉默,令人烦躁的沉默。
      “正洙哥结婚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声音里全是压抑的怒气。
      “我也才知道没多久。再说了,要说也该他说,你找我做什么?”钟云捏紧了拳套。
      “他要娶什么人,你知道吗?”
      “知道。”
      “那你TMD还让他娶???”英云猛地翻坐起来,一把揪住钟云的运动服衣领,愤怒的吼。
      “你闹什么!”一把推开钳在面前的人,钟云站起来拉下衣服狠狠地摔到地上,“MD又不是我让他娶的!是他自己要娶的!我有什么办法?”
      “你没办法?你早些年干什么去了?你明明……明明……”英云的嘴唇剧烈的颤抖着,“我……早知道这样我……”
      他竟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钟云细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英云发红的双眼,“你什么?”
      英云别过头,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今天我跟电视台的几个朋友吃饭,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新闻现场节目热播,青年才俊迎娶残障千金。我先还不知道说的是谁。你知道他们说话有多难听吗?卖身,死爱钱……直到最后我才知道那个死爱钱就是朴正洙!你知道吗?全市老百姓都看过这节目,到处都在议论汉北的驸马爷!”
      钟云气得脸色发青:“你以为呢?你觉得他会吗?”
      “他为什么不会!他都这样做了!那是个哑巴女人!是你你会要吗!”
      钟云一拳捣在英云肚子上,咬着牙:“你不该这样说他!”
      英云回手挥了钟云一拳,眼睛里疼出了泪:“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他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这么多年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搞到最后,他竟然要娶一个哑巴女人!金钟云你TM个废物!”
      钟云愣住了。
      “金钟云,哥,你是我哥!我们家欠你的!所以我让着你!正洙哥那么好我让给你!从小他就只看得见你。好,我就做弟弟。我不跟你们一个学校,我换着马子泡,你们俩傻了吧唧了多少年我就忍了多少年。我以为你会对他好。好,很好,结果他要结婚,还要为了钱娶个哑巴!那我这么多年都干了些什么你告诉我!”
      英云死死的掐住钟云肩膀,发红的眼睛闪着光,嘴角抖得厉害:“你说……这么多年……我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不是我……”一开口,竟是哭腔。
      “英云……”钟云按住面前的强壮肩膀,强制颤抖的手用力。
      “金钟云你个废物……”英云埋着头,身体一软,滑到地上。钟云退了两步,靠在柱子上。
      搏击馆里只剩下他们俩,吊顶灯晃着惨白的光,英云头埋在双臂间,背颈微微起伏。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着奇怪的悲凉声响,仿佛多年前那个少年强吞下去的呜咽。
      今时今日,全部偿还。
      朴正洙,这是你更不需要知晓的爱情。今天我金英云,全部偿还。

      那晚过去,时针仍然每天在表盘上分毫不差的移动,也不管在这些时间里,有谁开心,有谁伤心。
      后来,英云跟着钟云去看过正洙,见面依旧抬杠。他对着贤雅直夸嫂子好漂亮好气质,狸猫眼弯弯的笑着,孩子般的兴高采烈。
      钟云只是默默地站在身后,淡淡的笑。
      这一场绚烂的幸福,谁的苦涩充当了墨黑的背景,又有谁在乎。
      大年初四,钟云在阿姨家跟正洙他们一起过完年,开车回家。一进小区门,就看见一辆小卡停在对面楼门口,有人进进出出的往车上搬东西。
      过年搬家?谁家这么急?
      明黄的swift擦着小卡旁边过,道有些挤。钟云注意看着右边的距离,小心钻过来,瞟了一眼后视镜,一架黑色的立式钢琴正被搬上车。
      钢琴?钟云皱皱眉头。难道是?
      跨着大步从地下停车场跑上来。果然,那个孩子正站在小卡旁边跟司机交代着什么。
      金丽旭。
      钟云走过去,丽旭一转头刚好看见,对他微微一笑。一如以往温和可爱的模样。
      钟云忽然觉得心里一松,勾起嘴角,手轻轻拍拍丽旭的肩:“你搬家?”
      “嗯。”那孩子点点头,“下学期我就不住这里了。”
      “搬去学校宿舍?”
      “不是,”丽旭微微扬起头,看着钟云的眼睛,“下学期,我要去英国,作交换生。”
      钟云有些惊讶的挑挑眉毛,勾起嘴角:“很厉害嘛。出国好好加油。”又很长辈的拍了拍小孩的肩。小孩微笑着点头。
      好像,没有话可以说了。简单告别,钟云转身向自己家那一栋走去。没走几步,忽然转过神来,对着丽旭喊:“你一个人去英国么?身体撑得住么?”
      丽旭站在原地,淡淡笑着点点头:“有亲戚在那边照顾的。谢谢学长。”说罢挥了挥手。
      再见。
      落日余晖里,那边的车和人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那个温和的孩子浅浅的笑着,目光远远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落在自己身上。黑色的钢琴静静的立在一旁车上,像一个盛满回忆的寂寞的盒子,封存了那段时光。那段时光里,他和他,不曾相遇,却遥遥相知。
      眼睫交接,这画面被按下快门,变成了一张黑白照片。多年后,当那个中年男子回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捂着嘴失声痛哭。
      挥手,再见。
      晚上放起小夜曲,叼着烟上阳台,望着对面相同楼层漆黑的窗口时,钟云才突然意识到,那孩子,真的走了。
      不再有合奏,也不再有人在身后远远的叫学长。记忆里那孩子总是单纯温和的笑着,几分羞涩,因为身体的缘故还透着些病弱,眼神里却总闪着活泼聪敏的光。
      在异乡,总归要祝福。
      后悔忘了说,要好好照顾自己。

      生命的轨迹是不可描摹的曲线。
      我们平行,我们相交,我们错过,我们各奔东西。
      每当回忆这些的时候我总是有些无言。
      那时候的你,那时候的我,是不是有好些话没来得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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