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萧雯

10、暗流

　　周五下午的课刚结束，卫筱虞就收到安茹芝的短信，被要求在下午五点之前到达服装间清点整理演出的服装，服装间的钥匙在萧箫那里。这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卫筱虞想到之前安茹芝借给自己那条红色的礼服裙在自己的柜子里已经躺了有三个月了，趁这个机会把它还到服装间也好。只是要去找萧箫让她有些头大。
　　卫筱虞硬着头皮拨通了萧箫的电话，听筒里立刻传来她尖细的嗓音：“筱虞啊，我现在不在宿舍呢。不过服装间的钥匙我放在了宿舍的书架上，我的宿舍是9号楼311，我舍友在呢，你可以自己去拿。”说完就立刻挂断了电话。一听到不用见到萧箫这个消息，卫筱虞着实松了一口气。她现在看见萧箫尽量绕道走，免得被她淋一身狗血。
　　文娱部的服装间分成三个二十平米的小房间，由于是从大房间分出来的小房间，所以每个小房间里都没有窗子。他们的服装间管着全校所有的演出服，一旦有演出活动，服装间里一定是最忙碌的。不过临近期末，服装间处于淡季，清点整理工作也在这时候进行。加上这里属于库房，平时一般不会有人经过这里。
　　被分配到任务的还有魏雯雯。就在卫筱虞面对一阵间散发着霉味的服装长吁短叹的时候，魏雯雯才姗姗来迟。她对着镜子调整了自己头上新款的香奈儿发带之后，才一脸嫌弃地用一根食指拨弄着衣架上的服装。
　　“这些衣服这么脏，真不知道那些演员怎么敢穿。”为了抵挡霉味的侵袭，魏雯雯索性戴起了口罩。
　　“一号间里面的衣服都是三年以上的，三号间里的都是今年新添的。可能以前你没接触过服装这一部分，所以你不知道。”
　　魏雯雯把目光落在了卫筱虞手里的红色礼服上，问道：“那件衣服不是你在酒吧里穿过的吗？怎么带到这里来了？”
　　“这是安茹芝学姐从服装间借的吧，放在我那里好久了，一直忘记还。”
　　“哦，这样啊。”魏雯雯不动声色，看来她还不知道那件衣服是Avo的经理特地送给她的，既然这样的话……“你把那条裙子给我吧，我来整理一号间。”
　　“好，那麻烦你了。”
　　如果卫筱虞能提前知道魏雯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一定不会同意两个人分头整理服装的。
　　一头扎进服装间，一忙就是两个小时。
　　大叫着腰酸背痛不想继续的魏雯雯想找人一起来帮忙：“筱虞，我手机没电了，你的借我用一下。”
　　“你过来拿吧，用完了放在外面的桌子上就好了，我这里还没整理好。”
　　魏雯雯从三号间拿了手机出去，随手把门带上，只听见一号间的门自动上了锁。钥匙在卫筱虞身上，但是这扇防盗门只能从外面打开。
　　“魏雯雯，你怎么把门锁上了？”
　　“我不知道啊，这门好高档，关上了就自动上锁了……你不是有钥匙吗？不能从里面打开吗？”
　　“这扇门只能从外面打开。”
　　“你别急，我打电话叫人来。”
　　一串欢快的手机铃声响起，卫筱虞的心顿时跌倒了谷底。她的手机也没电自动关机了。
　　“怎么办，你的手机也没电了。”魏雯雯的声音里透着焦虑，“要不我现在跑出去找人，你在这里等我。”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你快点回来啊，这里还有很多衣服没整理呢！”
　　“好。”
　　如果卫筱虞能看见魏雯雯此时的表情，她一定不会放心地让魏雯雯就这么离开的。
　　等待的时间似乎流逝得格外慢，卫筱虞已经把一号间的衣服都数了三遍了，也不见魏雯雯回来。她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魏雯雯什么时候会回来。为了打发时间，她把一号间里三百二十五件衣服一件一件都试穿了一遍。一开始还满心欢喜，有这个机会能试穿这么多衣服，但是当她换上了第二百九十九件衣服的时候，开始有些担心魏雯雯把自己忘了。第三百二十五件衣服穿上身，她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想再站起来。
　　魏雯雯大概是不会来了。
　　服装间里数百件五颜六色闪着光的演出服，就像是三百多个小丑的脸在嘲笑她怎么能这么轻易相信别人，即使魏雯雯不是故意把自己关在这里，也可能把自己忘了。毕竟不是魏雯雯的事，她何必来关心卫筱虞的死活。本来在一个部门里就有竞争，最后只能留三个人，为了自己的机会，什么事做不出来。虽然卫筱虞不想把魏雯雯想得这么坏，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如果她是一个热心、善良、时刻关心同学的人的话，就不会把卫筱虞一个人丢在这里。
　　卫筱虞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下去，身体也开始一点一点冷下去。
　　突然，头顶的日光灯毫无征兆地熄灭了。晚上十二点，除了通宵自习室，所有的楼都会断电。
　　卫筱虞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困在这里已经有五个小时了。她把自己埋在衣服堆里取暖，先睡一觉再说吧。
　　也许是太过劳累的缘故，竟是一夜无梦。等卫筱虞睡醒，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这时候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又重新亮了起来。看来已经过了早上六点了。今天必须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周末库房没有人值班，学生也很少经过这里，但是保卫处会派人定时巡逻。卫筱虞只知道楼外会有巡逻，但楼内就不一定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发出一些响声，引起别人的注意。她在脑内努力搜索着一些有关自救的信息，记得杂志上有介绍过S.O.S国际莫尔斯电码救难信号，是用三短三长三短来表示的，现在只能用衣架敲打门或者是水管——她惊喜地发现墙上有水管经过——发出间隔不同的节奏来提示外面的人。水管的传声效果更好，能传到更远的地方。不管有没有人了解这样的信号，只要有人听到这样奇怪的声音一直在响，肯定会好奇并且寻找声音的源头。
　　她只能孤注一掷。
　　就在卫筱虞敲水管敲到手臂发麻，全身无力的时候，一号间的门“咔嚓”一声打开了。她从来没有觉得开锁的声音有今天这么好听。
　　卫筱虞在心里认定魏雯雯不会回来之后的十几个小时里，她从来没有想过最后竟然还是她“良心发现”来把她救出去。
　　看着魏雯雯脸上挂着抱歉的表情，嘴里解释道：“对不起啊筱虞，服装间的钥匙只有萧箫和景楠有，昨天景楠回家了一趟，这才刚刚回到学校，所以才这么晚过来。”卫筱虞已经没有力气揭穿她那张脸了。她拿回了自己的手机，按下开机键，发现手机还剩下百分之五十的电，只冷冷道：“保卫处那里没有钥匙吗？”
　　魏雯雯一口咬定：“没有。”
　　鬼才信。
　　“我陪你回宿舍吧。”
　　“不用了，我绕道去食堂吃点东西。”
　　“那好吧，你路上小心。”
　　魏雯雯不说还好，听她这么一说，卫筱虞反而觉得路上真的是要小心一点的。
　　果然不出所料，卫筱虞刚从食堂出来就被三个女生拦住了去路。她觉得这三个女生都有些眼熟，似乎是武术队的，再仔细一看那身形，个个都是练就了一身好肌肉。
　　现在是晚饭时间，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想必她们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卫筱虞也就稍稍放下心来。
　　其中一个高个子首先发难道：“萧箫的钱包是你偷的吧。”她似乎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不是疑问。
　　站在高个子身后的一个胖一点的女生立刻接道：“就是她，昨天只有她进了我们宿舍。”看来她是萧箫的舍友。卫筱虞回想昨天去拿钥匙的时候确实有一个人在宿舍，但是她是背对着自己的，也没看清脸。
　　“昨天我是进了你们宿舍，但钱包不是我拿的。我根本没见过萧箫的钱包。”
　　“萧箫的钱包丢了，你又去过她的宿舍，不是你还会是谁？”胖女生身后站着的女生长了一张长脸，活脱脱就是一匹会说话的马站在那里胡说八道，卫筱虞差点没笑出声来。
　　“她就不可能在路上丢了或者是忘记在别的什么地方吗？还是说你们就是故意要找我的麻烦？”
　　“对，就是要找你的麻烦，怎么了？有意见？”高个子直言不讳，“你跟萧箫一向不和，我们今天就是替她讨个说法。”
　　卫筱虞冷哼一声：“给点好处就跟在她屁股后面装孙子，还有脸站在大马路上讲笑话？我就是有意见，有本事你倒是讨一个试试看。”
　　高个子气得脸都绿了，身子一矮，脚下一扫便踢在卫筱虞的小腿上。卫筱虞吃痛腿一弯，膝盖重重地撞在水泥地面上。胖女生和矮个子眼疾手快一人一边按住卫筱虞的肩膀，卫筱虞扭了两下没能站起来。随后就是“啪啪”两记巴掌劈头盖脸落在卫筱虞脸上。
　　“只要你从我□□下钻过去，然后再向我求饶，我就放过你。”高个子用鼻孔瞪着地上跪着的女生，一脸得意。
　　“你做梦！”卫筱虞恨恨道。
　　围观的人群把食堂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围观的人越是多，那三个武术队的女生越是来劲。
　　高个子又在卫筱虞脸上扇了两巴掌，卫筱虞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她身子一缩，按着她肩膀的两只手顿时失去支撑，胖女生和马脸也是一个踉跄没站稳，差点摔倒。卫筱虞借机挣脱她们的束缚，左右手迅速抓住两个女生的手腕用力一拧，两人完全没料到卫筱虞会出这一招，顷刻间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挣脱两人的控制之后，卫筱虞撒腿就跑。正面冲突肯定没有胜算，逃跑还是有优势的。只是围观的人太多，她没能跑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就被人一把扯住头发，用力往地上掷去，差点就脸朝下摔个狗吃屎了。还没等她恢复平衡，就觉得背后一阵钝痛，周围的观众发出一阵惊呼——高个子毫不留情地在她背上用力地踢了一脚。她疼得呼吸都慢了两拍。
　　“向我求饶我就放过你。”
　　“放屁！”卫筱虞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狠狠地还给她。
　　腰上又是一痛，她只能将身子蜷缩起来。与此同时，另外两个女生也开始踢打卫筱虞。令她心寒的是，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
　　三个女生一边踢打卫筱虞，嘴里一边喊：“快求饶呀！不求就踢死你！”
　　卫筱虞只剩下把自己缩成一团了力气了，心里只想着：就算今天被踢死也不求饶。
　　不知过了多久，卫筱虞觉得身上的拳脚突然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那三个女生的窃窃私语：“要不这样吧，我们把她的衣服都脱了，看她要不要求饶。”
　　三人很快达成一致意见，又开始七手八脚地扒卫筱虞的衣服。卫筱虞死死不肯松手，她们又是扯她的头发，又是掰她的手指。卫筱虞很清楚如果要打起来，她根本就没有胜算，只能投机取巧，看准时机在一只手上狠狠咬下去，不管她们对她再怎么拳打脚踢，她也不松口。直到嘴里有一股淡淡的腥味才肯松开，她担心那胖女生手上的肉万一被咬下来，血肉模糊的也不好看。
　　当然胖女生是不会理解卫筱虞的想法的，只刚得到机会就狠狠地向卫筱虞的胃部踹上一脚，她知道那个位置打上去最疼，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卫筱虞眼前一黑，被那三个女生找到机会扒了衣服又推倒在地。
　　冬天的地面真是冷啊。卫筱虞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终于有人开始劝阻。
　　“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差不多就行了。”
　　“打到这个份上也差不多了吧。”
　　“何必呢……”
　　高个子冷哼一声，这才拖沓着脚步离去。
　　卫筱虞也在心里冷哼一声，她咽不下这口气。
　　三个女生离开后，卫筱虞才缓缓起身穿上衣服。她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了三个数字，用一种没有温度的声音说：“我要报警，刚才有人打我。”她抬头看了一眼食堂门口的摄像头，正闪着蓝色的灯光，“这里有视频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