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LRL

4、做个约定

　　苳汒没有留下来。
　　“因为没有足够的理由。”悦己破天荒的接到了家里的电话，那边问她既然有胆量和丞岩私奔为什么不敢结婚。
　　“啪”的一声，不用想也是那边摔了电话。
　　“呦，这都过去2年了，你妈妈还记得丞岩啊？”
　　“主要是来关心一下我是不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26岁的悦己，本来过着如鱼得水的小日子，现在只恨自己早出生了30年。20年一遇的股灾，牢牢地套住了想赚一笔走人的悦己。
　　“来来啦，我也关心关心咱们小悦悦，是不是连饭都吃不上了呀？”
　　“彖琚，你滚开。”
　　“噗，悦己你也别难过，你那运气大家都知道的。”
　　“丞岩你少幸灾乐祸，你不也套着么。再说没钱了我可以逼婚啊，你不怕你回家乡试试啊。”
　　“看你最近这么焦虑不安，不利于身心健康，不如我直接超度了你吧。”
　　“虚张声势。”
　　“不一般啊，小璐你也亏了不少吧，都用上成语了。”
　　“丞岩你今天话特别多。”
　　“不如我们合伙？”
　　“你在逗我。一个吃不起饭的倒霉鬼，一个设计公司小白领，一个管城市下水道三年不开张的，一个翻译，加谦拸那个一年四季飞来飞去的家伙，能干啥？”
　　“说起来，谦拸快回来了吧？最近发改委又降油价呢。”
　　“别随意歪楼啊！先把话说清楚，说谁吃不起饭的倒霉鬼呢！”悦已一个垫子照籽湉呼过去了，“你这个睡不醒的家伙。”
　　“越老越要注意养生啊，哪像小悦悦，从钱包到银行卡360°全方位体现着年轻人的气息。”
　　“丞岩你这是想拿你的意外保险赔偿金了是吧？”
　　“杯水车薪。”
　　“诶，我说小璐你……”
　　“我们开家店吧。”
　　“卖啥呢。”
　　“彩票？”
　　“甜甜你把你肩膀后面那二锅头瓶子给我拿过来。”
　　关于要不要一起合伙做生意的事情还没商谈就被搁置下了。毕竟这个不同于结伴旅游，出去玩那是找乐子，想着法的开心，做生意这事基本上就是给自己找麻烦，指不定就因为啥一群人拆了伙。
　　“不到真吃不上饭，咱不至于。”
　　一直标榜积极向上的一群人咋咋呼呼的决定去游乐场。
　　“我想玩摩天轮很久了，很久了很久了很久了！”
　　“别装了你一恐高症患者，还偷偷摸摸带了泳衣。”
　　“……闭嘴。”
　　当6个人试图承包整个碰碰车场的时候，悦己接到电话，警察叔叔告诉她，她的投钱的那个人平仓跳楼了。悦己整个人都懵了，“死得惨么？”
　　那边的警察同志沉默了一下，“传统意义上说算是死于非命？”
　　“那啥，能把家属电话给我一下么？”
　　“请采取合法合理渠道追债。”
　　“我就想问问要心理辅导么，我得开源节流。”
　　“您先来这边公安局做个笔录吧。”
　　“你们给提供心理辅导么？”
　　“……”
　　“我觉得现在心好痛，不能呼吸了。”
　　“您这是在游乐场吧，出来自己打给车去医院拿点药，记得来做笔录。”
　　“诶，你这什么态……”
　　“谢谢合作，祝您愉快，再见。”
　　默默挂断电话的悦已，抬头看了看周围，明明那么多人，籽湉应该离得自己很近，但是她好像谁都看不到。焦躁又害怕的伸手想去抓点什么，想叫叫谁的名字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脑海里有无数想法快速有混乱的搅在一起。我该怎么办，我拿什么重新开始。失去焦点中好像抓住了谁的手，就用力的紧紧的握了下去，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这是茫茫荒原里唯一可以让她感受到真实存在着的东西。
　　“悦已？汪悦已？！”
　　悦已到昏过去也没有听清别人一直在喊着她的名字。
　　慢慢醒来的悦已花了好长时间才看清楚坐在自己床边的自家姐姐，“我这是回家了？”
　　“回家？你白雪公主啊？”翘着二郎腿的悦玘发现自家妹妹完全没跟上自己的思维，“就咱妈那脾气，敢拿私奔当借口，你就是死了也得穿着婚纱给她上礼堂。”出于血脉里仅存的那点理智，悦玘觉得现在吐槽悦已似乎不太人道，“你倒真是不赌了，改玩股票了。挺行的。”
　　你这是不吐槽了，你这直接是拿刀子捅啊！被抽签留下来看护的丞岩默默往墙边靠了靠，把嘴边那句刚想说就被悦玘大段话打得胎死腹中的“你醒了”咽回去，自动切换出了吐槽模式。
　　“我这死活留着一口气，就是想亲口告诉你，汪悦玘你丫少来管我！”
　　“我不管你？我不管你你倒是说不定早就为了李扬死了，省的现在跳楼。”
　　“我从你本科论文案例到硕士论文案例你倒是舍得我跳楼！”
　　“就你这样，汪悦已我告诉你，你一辈子都回不了家。”
　　“回家？你是舍得狠下心结婚跑了，你现在敢给侯双双打个电话么，你敢见她么？！”
　　靠在墙边的丞岩快要压抑不住内心的咆哮“我去我不想知道这么多啊！你们究竟是为什么吵起来的啊！这究竟是什么信息量！我不想知道啊！！”
　　“哦，不敢。”悦玘看了看躺回枕头喘气的自己妹妹，慢慢悠悠的说，“虽然不知道你买了什么，但是就你的性格跑不了这几个。你那合伙人简直幸运物啊，他一放血，这不，刷就回弹了。”
　　悦已反应了快两分钟才明白她姐到底是想说什么。一口气就直直的哽在喉咙里，活生生快要噎死。“身外之物嘛，真好我也可以去找双双姐，听说她那里开了禅修班。有人说陪她一辈子，没做到。我这做妹妹的还个三年五载也是应该的。”
　　汪悦玘慢慢的从悦已额头看到鼻尖，旁边丞岩深深地感觉，这瞬间坐在床边的女人身上涌出的怨毒，好像是要把她自己的心肝脾肺活生生剐掉才算解脱。悦玘声线低了下去，听起来有点飘，“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然而走的时候摔门力气之大，丞岩觉得自己就算是被封在水泥墙也给震出来了。这都什么啊？！这姐妹俩撕逼程度也太凶残了吧！总感觉哪一天一不小心就会被灭口啊！！
　　丞岩小心翼翼的从椅子上挪开，慢慢地向悦已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打算偷偷走人。不幸发现悦已正歪着头看着他，“我饿了。”
　　我也饿！丞岩心里愤愤的咆哮，说好的心理咨询师温柔平和善解人意呢？！你家这个简直是趁你病要你命的典型好么！光听你们说话就耗费了巨大的精神能量好么！！
　　遭受了重大挫折的悦已把一只烤鸭吃干抹净之后意犹未尽的强迫丞岩和她讨论哪家烧烤好，明天早上是吃小笼包还是楼底下的豆腐花。
　　“我觉得你姐明天可能会给你带一篮子毒苹果。”
　　“不用管，她那是压力大。”
　　“你家不就你一个赌徒么？”
　　“是我家就我一个正常人好么。汪悦玘那家伙是挣钱越多压力越大。”
　　“啥？”
　　“最近股市跌成那样，你觉得她生意会差？”
　　“啊？”
　　“经济压力会损害幸福。不要以为大家跌的没钱看病，想想每天乞讨的酒鬼，想要逃避现实，都是不择手段的。尤其是那些把自身能力与挣钱多少情况联系起来的家伙。”悦已看了看丞岩，“尤其是我姐，挣得越多就越找不到当初为什么分开的借口。其实她就是想搬出去住，也真舍得。她以为她把自己身边营造出一种普世价值观的幸福就能感受到幸福了？说我没有家，那她就一辈子没爱。”
　　“我们还是说说一会你出院的事儿吧。”
　　“啥，不是说好明天早上我迎着明媚的阳光和豆花么？”
　　“你只是应激性晕倒，不用住院观察。”
　　“我还有心理创伤呢？”
　　“你有那看病的钱？”
　　“……老兵不死，扶我起来。”

　　出院的时候，悦已在门口多站了会，抬头的时候对上不明所以的丞岩，笑的露出一口白牙，“我不会再来了，多看一眼留个纪念。”
　　丞岩没说话，换成一只手拎袋子，走上去牵了悦已往停车场走。
　　“悦已，不害怕。我娶你。”
　　丞岩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句话，他没有回头，手掌里悦已的腕子微微颤抖。他不知道悦已在笑或者在哭，但是这一刻他觉得毕业一年来浮在他身上让他几乎窒息的那层灰被吹走了，他又是那个年少固执，决定了就再也不回头的丞岩。
　　而身后的悦已，确实是笑了。这是都么显而易见的感性冲动啊，潜意识里证明自己的价值。完完全全的跟喜欢没有关系。慢慢无声的笑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泣，悦已抬头看看牵着她往前走的丞岩的背影，然后视线继续往上抬，看到了天上的云彩，眼泪把羽云胡成白乎乎一片。悦已突然很想哭很想哭出声，可是她不能蹲下抱抱自己，也不能抱住前面的丞岩。
　　她只好停下来，仰着哭花的脸，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别走了，丞岩，别回头。”
　　别停下，悦已别停下，他并不是喜欢你，别停下，你蹲下了就是承认这茫茫四周你依旧没有依靠，好好站着，悦已，别因为想要逃避就去相信那些并不真实的东西。
　　悦已抬脚准备往前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悦玘垂了睫毛在她床边说的那句“你注定没有家。”
　　悦已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她右手狠狠的压在脸上，张开了嘴巴。眼泪从指缝里涌出，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当我们变成高级情感动物的时候，我们的求救呼喊变成了眼泪，我们那些痛彻心扉的濒死的呼救变成了无声无息的眼泪。
　　悦已觉得自己这些年来活的就像一场噩梦里的恐怖片。
　　丞岩没有回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出怎样的表情。他感觉此时此刻，像是站在一片坟地里参加他初恋的婚礼，每个人都被巨大的悲伤环绕着。但是丞岩感觉到那个少年丞岩还活着，一下一下的撞着他的心，
　　“悦已，我知道你很聪明，有的时候甚至本能的用理性去思考一些问题。我知道我说的话会把你推远。但是，都说了有什么办法么。”丞岩松开不断颤抖的手腕，“小悦悦，你一直说想去森林里看星星，如果黑暗的森林里向你伸出一双手，你接么？”
　　悦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接人的彖踞等的不耐烦，打了悦已的电话，不高不低的月恋歌前奏响起的时候，悦已那沾满泪水的手抹了下刘海，冲着丞岩笑笑，伸出手。
　　“拉钩。”
　　那是悦已最爱的一首歌，人是社会性动物没错，可是我们也有那庞大复杂的感情，它在这一瞬间告诉我不要害怕。
　　“我祈求能在森林里遇见你，时光流逝，我们最终在水池旁边相遇。
　　如果我在那时候遇见你多好，如果我们那时候都在，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