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四章·又见山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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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雪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花无缺。
移花宫远离江湖已久，宫中弟子极少下山走动。即便是一直盘踞山下不远处的玉娘子，也是在花无缺挑了翻云寨回宫时才第一次知道移花宫竟然有个男弟子。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熟人一拨隐居天外天、一拨隐居恶人谷、一拨隐居移花宫，苏雪才敢摘了易容随便在江湖中乱跑。
花无缺带了两位侍女，一名便是荷露，另一名则是当初在木莲阁关照过苏雪的倚梅。
倚梅见了苏雪，惊呼道：“小叶子！”
……这又是哪里来的化名？小鱼儿不禁又侧首看了看苏雪，却见她一张脸已白得毫无血色，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小鱼儿不由得放开了她的手，低声唤道：“喂，你没事吧？怎么吓成这样？难道那小子其实是鬼变的么？”
其实花无缺那手功夫，小鱼儿刚刚在峨眉密室中见到过，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挺吓人的。苏雪的背景他始终没打听到，可是可以肯定仇家来头不小。如果她真的和移花宫有仇，那倒的确难办得很。
可是不论再怎么难办的事，都不能令小鱼儿忧郁半分。此时他反倒只是觉得苏雪吓得六神无主的模样甚是碍眼——他也是个骗人精，又是在骗子中长大的，苏雪那个模样是真的还是装的他一看便知。
花无缺已有八个月没有见过苏雪，可是此时一见到她，八个月前她毅然决然从山崖上跳下去的场景便瞬间又回到了脑海里，清晰宛若昨日。
他当初和二位师父禀报时，只说小叶子坠崖，未明生死，二位宫主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丢任何东西，于是便也不在意。只是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小叶子坠崖后他整整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这世上有些鸟儿，是关不住的。”
此时见到她，耳边仍依稀响着她说的那句话，眼前也浮现着她说那句话时带着浓浓讽刺意味的笑容。
八个月不见，苏雪对待他的态度也是丝毫未变，仍是看一眼便好似脏了眼睛一般。
仔细想想，自从两年前在翻云寨下初见，苏雪对他就一直是这个态度。她唯一一次表现出讨喜的模样，也仅仅是为了设计让他助她逃跑而已。
苏雪狠狠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一下呼吸，这才缓缓睁开。
再睁开眼睛时，眸中已无半分惊慌。
花无缺对她微微一笑，和声道：“小叶子，又见面了。”
苏雪嘴角勾了个充满嘲弄之意的弧度，道：“好久不见了，花公子。”
小鱼儿看了看花无缺，又看了看苏雪，大声道：“猫儿，你笑得比哭还难看，不笑也罢。他又没有长着三头六臂，你怕他作甚！”
苏雪凉凉看了他一眼，讽刺道：“有你在，我怕他作甚？你拳头一挥不就全打跑了？”
小鱼儿一噎，自知武功不是花无缺对手，重重哼了一声，苏雪于是也哼了一声。
花无缺却实在也不知该对苏雪说些什么，便指了指从刚刚起就一直躺在地上的少女，道：“那位姑娘可是受了什么惊吓？为何昏迷不醒？”
小鱼儿这才想起躺在地上的慕容九来，恨恨道：“我几次差点死在她手上，可算找到了机会……”
花无缺缓缓道：“足下若要趁人之危伤于这位姑娘，未免有失男子汉的身份。”
小鱼儿道：“我是说我杀不得她？”
花无缺和声道：“一个男人，对女孩子总该客气些，就算她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也该瞧在她是个女人份上，让她一些。”
小鱼儿冷笑道：“好个温柔体贴的花公子，世上有你这样的男人，当真是女人的福气，天下的女人真该联合起来送你一面锦旗才是。只不过你若如此温柔体贴，又为何偏要找猫儿的晦气？”
花无缺怔道：“我……”
其实平心而论，他从来没有找过苏雪的晦气，向来都是苏雪在找他晦气。但是面对苏雪如此的反应，温和有礼的花公子又怎能开口为自己辩解？
小鱼儿又道：“况且女人若要杀死你时，你又如何？难道你就闭起眼睛来让她们杀？难道你连还手都不还手？”
花无缺道：“我若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被她杀死，也绝无怨言。”
小鱼儿道：“但若有个女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不杀她？”
花无缺道：“男人总该让着女人些才是。”
小鱼儿眉头微皱——他回答得如此坦荡，莫非真的不是正在追杀苏雪？他不禁侧过头，却见苏雪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由得对她苦笑道：“我总算是明白当初屠姑姑为何会拉着你的手，跟我说这世间最可怕的就是像你这样的小姑娘了。世间像他这样迂腐的男人要是再多几个，像你这样的人精还不就一统江湖了？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怕他。”
苏雪又白了他一眼。其实苏雪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心里对花无缺的那股畏惧是从何而来。论武功，他断然比不上邀月和魏无牙，苏雪对后面这两人的恐惧之情虽甚，却也和对花无缺的畏惧之心有些许不同。他身上有某种难以言状的东西令苏雪感到很陌生。因为陌生，所以厌恶，所以畏惧。
小鱼儿又道：“反正我今天打不过你，你把她抬走把。但以后你打不过我时，我偏偏要杀几个女人让你瞧瞧。”
花无缺也不动气，仍然微笑道：“如此就多谢了。”
倚梅飞身上前，抱走了慕容九，又瞪了小鱼儿一眼，冷笑道：“今天若非公子在这里，我就宰了你，让你知道女人的厉害。”
小鱼儿也冷笑道：“随便你吧！骂什么都没关系，因为你是女人，女人天生就可以骂男人的。花公子，你说是么？”
花无缺淡淡道：“能被女人骂的男人，才算是福气，有些男人，女人连骂都不屑骂的。”
小鱼儿道：“哈……哈哈，如此说采，我真是荣幸之至，为了免得让你难受，他日也得找几个女人来让你荣幸荣幸才是。”
花无缺笑道：“那时在下必定洗耳恭听。”
小鱼儿两眼一翻，几乎气炸了肺，转过头对苏雪狠狠地说：“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看见他了。他果然很令人讨厌！”
苏雪但笑不语。
她不得不承认，看到小鱼儿和自己在同一条沟里翻船，感觉竟然很不错。
小鱼儿看见苏雪不怀好意的笑容，又想一想她和花无缺两人的性格，自然猜到了苏雪肯定也在他那儿吃过如此的哑巴亏，不由得伸出手狠狠把苏雪的头发揉成一团稻草，道：“果然是最毒妇人心。我在这帮你说话，你还偷偷嘲笑我。”
苏雪半分不躲，笑吟吟道：“小鱼儿，你莫要忘了，猫儿可是要吃鱼的。”
听闻此言，花无缺面色忽然变了，霍然抬起头，凝注着小鱼儿，一字字道：“你就是江小鱼，就是小鱼儿？”
小鱼儿不觉怔了怔，道：“我这名字很出名么？”
花无缺又瞧了半晌，竟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抱歉得很……我必须亲手杀死你。”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全都吃了一惊。
小鱼儿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怪不得猫儿这么怕你，你头脑有些不正常么？突然要杀我？”
花无缺拱手道：“家师所命，不敢不从。”
他身侧的铁心兰却嘶声大呼道：“你师父为什么要你杀他？为什么？……为什么？”
她刚刚看着小鱼儿与苏雪的亲昵模样，已经伤了许久的心，可是听到花无缺要杀小鱼儿，却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想冲过来，却被荷露紧紧抓住了。
苏雪的眉头死死皱了起来，斜跨一步，有意无意挡住小鱼儿身前，侧过头低低问了句：“你打不打得过他身侧的两个宫女？”
她这话问得甚是古怪，然而小鱼儿却像是听懂了，也意有所指道：“你打不过他。”
八个月过去了，花无缺的功力有如雨后春笋一般地在狂飙，而苏雪却始终在养伤和收集情报。更何况，八个月之前她也未必就能打得赢他。
苏雪摇首道：“你总不能死在他手上。”
花无缺皱眉道：“可惜，家师有命，我必要亲手杀了他才可以。”
小鱼儿忽然展颜一笑，抬起手拍了拍苏雪的肩膀，对花无缺扬眉道：“即使如此，你敢不敢和我来一场公平的决斗？”
花无缺自然是敢的。
小鱼儿又道：“那你敢不敢让我拿一样兵器？——公平起见，你也可以用兵器。”
花无缺道：“我不用兵器。你想要什么，我让荷露为你去向神锡道长借来。”
荷露已为小鱼儿去借兵器了，小鱼儿却不骄不躁，原地盘腿坐了下来，像是在为决斗养精蓄锐一样。
苏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小鱼儿对她挑了挑眉，便闭起眼睛，不再看她。
铁心兰已坐倒在地，捂着脸呜呜而哭。既然小鱼儿不愿看苏雪，苏雪只得走到她旁边，递了块手帕过去，柔声道：“姐姐，莫哭。”
铁心兰泪眼模糊地抬起脸来，道：“妹妹，你既是他们二人的朋友，为何不劝劝他们，叫他们不要打？”
苏雪淡淡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他们都是朋友的？”
一旁的倚梅也一边揽着铁心兰，一边狠狠瞪了苏雪一眼，道：“小叶子，你与那人相识，又出入移花宫是作何居心？和公子做朋友，我还觉得你不配哩。”
花无缺淡淡唤了声：“倚梅。”
苏雪没有看他，仍然盯着铁心兰，一字字道：“姐姐，我知道你喜欢小鱼儿，眼见他有难，便伤心得很。可是你喜欢小鱼儿，我又不喜欢小鱼儿，我为什么要帮你排忧解难？”
她这番话就好似把铁心兰胸口里最柔软、藏得最深的那块女儿心肠拖出来暴晒，就连在一旁的倚梅听了也忍不住脸红三分。铁心兰的脸早已红透了，却还是嘶声问道：“你……你不喜欢小鱼儿？”
苏雪奇道：“小鱼儿哪里好么？我为何要喜欢他？”
闭目打坐小鱼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猫儿，我都快死了，你就不能积点口德吗？”
荷露已拿来了一柄匕首。
小鱼儿好像真的就快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四章·又见山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