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双骄]飞雪花香》幽谷响

14、·第十三章·冤家路窄

　　江湖中不知从哪传出了一个消息，说燕南天入恶人谷之前，曾有一批宝藏，埋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一场血雨腥风隐隐便有到来之势。

　　苏雪对宝藏这种事向来是敬谢不敏的。她这点和小鱼儿想法一样，那就是身外之财，拿在手里怕丢怕偷又怕抢，简直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何况，她对这宝藏的真实性深表怀疑，因为她知道至少宝藏中所提的那柄所谓燕南天专用神剑已经被哈哈儿拿去切肉使了，而且据说切一年就得重新磨一下，根本不是什么永远锋利的宝剑。

　　不过张菁似乎对这件事很执着，觉得不论真假一定要弄清楚。如果是真的，就把宝藏带回来安慰母亲，如果是假的，就去把那幕后之人好好教训一番。

　　张菁百般打听，才得知那宝物竟藏在峨眉山上，然后风风火火地跑掉了。苏雪对宝物虽然没有兴趣，但她却忽然想到了一点——有宝藏的地方，就有“十二星宿”。

　　燕南天的宝藏，魏无牙会不会有兴趣呢？

　　苏雪可以肯定的就是，哪怕魏无牙没有兴趣，他门人或是其他星宿也必定会有手痒的。峨眉派也算是名门大派，如果能挑起峨眉派和十二星宿的冲突，说不定会有好事发生。

　　虽然她并不觉得峨眉派掌门神锡道长的武功可以与魏无牙一较高下，但武林正派最讲究同仇敌忾，哪怕不能直接除掉魏无牙，至少也该有所牵制。

　　念及至此，苏雪便乔装打扮了一番，向峨眉山行去。

　　苏雪易容的工夫并不太强，毕竟以往都没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何况她左肩较塌，左臂残废，特点太过明显。不过此次重伤好后，因祸得福，不仅手臂有了一点点力量，而且肩膀也看不太出与常人之间的区别了。

　　玉娘子虽然也不是很懂易容术，但毕竟易容与化妆同出一脉，将苏雪打扮成某个特定的人似乎有些难，把相貌稍作改变还是很容易的。

　　转眼间，苏雪已快有十三岁，个子终于开始长了一些。她身着月白色布衣，背后背着一根从山里面随意折来的竹竿，混入了去往峨眉的人群之中。

　　她现在一看见白衣服就想起移花宫，一想起移花宫全身的骨头就一起疼。她深深觉得一向防人之心过强的自己之所以能和张菁这个和她性格完全相反的姑娘相处得这么愉快，就是因为张菁从来不穿白衣服……

　　去往峨眉山的武林人士，竟然多得很。

　　苏雪的打扮并不太像武林中人，反而很像某世家子弟的侍女或者寻常游人，很是不引人瞩目。

　　别人不打量她，她却在打量着别人。她倒是没想到，一路走来□□的人自是来了许多，白道的竟然也不少，看来爱钱之心，黑白皆有啊。

　　因为旅人太多，峨眉山脚的客栈均人满为患，吃个饭还经常需要拼桌。

　　苏雪作为一个打扮得人畜无害的小姑娘，自然是拼桌的上选。

　　“这位妹妹，我可以与你拼个桌么？”

　　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苏雪抬起头，面前站着一个一身白衣，披着一顶棕色斗篷的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女。她脸上微有些病容，相貌却清秀动人。

　　苏雪对她点了点头，勾了勾嘴角，继续吃自己的饭。

　　那少女点了两样小菜，沉默半响，又搭话道：“妹妹这是要上峨眉么？”

　　苏雪想了想，抬起脸对她腼腆一笑，低声道：“是啊，打算去峨眉派探望哥哥。姐姐也是去望那儿么？”

　　少女道：“是，我是去找一个朋友。妹妹，你莫非是自己一个人么？”

　　苏雪点了点头：“既然目的地一样，要不要同路，也有个照应？”

　　少女下意识地想要点头，却又怔住了，摇头道：“不、还是不了……我……我那朋友不愿见生人……”

　　苏雪侧眼看着她，心中暗自好笑。这姑娘眼神纯净，待人态度真诚，想来这辈子没有说过几句谎话。苏雪身为一个骗子堆里长大的人精，脑筋一转，便知道她定是为了燕南天宝藏而来，所以不愿与人同路罢了。当下也不甚在意，只是沉默着吃完了饭，兀自上路了。

　　越上得峨眉山去，一路上打斗的痕迹就越多，路旁也偶尔便会有尸体暴尸野地。

　　有不少武林中人眼馋燕南天宝藏，却不愿告知同门好友，结果莫名其妙死在这，连个收尸的人也无。

　　苏雪这辈子尸体见得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太少，何况她本就是不太会轻易动摇的人。不过她此刻看着面前的这一高大、一矮小两个身影，脸色却沉了下来。

　　这是“十二星宿”中黄牛、白羊的尸体。他们果然出动了！

　　两人却并非武斗而死，尸体皆僵直坚硬，竟好似中了那半人半鬼“僵尸散”！

　　这黄牛、白羊二人，苏雪只远远地见过一次。听说这黄牛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脑筋却很灵敏，看成扮猪吃老虎的典范。僵尸散虽然发作快，且死相可怖，但却很难悄然下于饮食当中，这老奸巨猾的两人竟是被骗得服下此药的。

　　而那骗人之人，苏雪也有了头绪——这僵尸散本就是“半人半鬼”阴九幽最喜欢用的毒。

　　阴九幽武功以轻功见长，不爱下毒，却对这僵尸散很是得意，总是说只要大家多用用这种毒，他在阴间也能多几个朋友。

　　令苏雪真正沉下心的，并不是黄牛和白羊死掉了这件事，也不是小鱼儿究竟如何出了谷这件事，而是躺在黄牛白羊两人身侧的另一条尸体——一条碧色小蛇的尸体。

　　碧蛇神君竟然也来了。可是他的人在哪？他若是被小鱼儿害死了，他的尸体又在哪？

　　若他没有被小鱼儿害死，那么小鱼儿难道在他手上？

　　小鱼儿的武功苏雪是心知肚明的，除了从几个恶人那儿学到一点出奇制胜或者说无耻偷袭的花把势以外，基本上就是个普通门派外门弟子这个年纪会有的水平。碧蛇神君的如果虽不太强，制住小鱼儿也已够了，何况他还有一堆毒蛇。

　　不过他既然没有将小鱼儿杀死在这，再想杀他也不太容易。对于小鱼儿的诡计，苏雪也是领教过不少。

　　十二星宿既然来了三人，魏无牙多半是不会在。苏雪皱了皱眉，思忖着要不要现在下山去。

　　“可是我毕竟欠了他一条命……”

　　不论如何，像小鱼儿这样的鬼精灵，天底下也很难再出第二个了，就这么死了也着实可惜。何况，张菁此时说不定也在山上。她虽然武功不错，但心思耿直单纯，万一吃了什么亏那就不好了。

　　思忖片刻，苏雪还是提了提肩上的包裹，继续自己上山的路。她干脆把自己脸上的伪装也拆了，反正不会有人认得她。玉娘子给她贴的东西一出汗总是很痒痒，也不知戴久了会不会过敏。

　　苏雪虽然并不知道那宝藏在哪，不过越上得山去，越能看见有人、且是有武功高强之人走过的痕迹。苏雪如此观察细微，没有半点障碍地一路跟了过去。

　　尽管如此，她的步子也还是慢了一些，毕竟她需要等别人先走过，才能跟上去，还不能跟得太近。

　　苏雪一路跟到后山，天色已晚，四周却寂静无声。

　　夜色之中，一个白衣少女忽然向苏雪所在的地方冲了过来。

　　她的目标当然不是苏雪，只不过苏雪站得位置不太好罢了。可是苏雪还未来得及侧身让开，那人却已出声叫道：“是你！”

　　竟然是前几日在峨眉山脚客栈里遇到的少女。

　　自从那日相遇之后，苏雪就刻意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毕竟对方不希望自己跟着，再无意中碰到也是尴尬。

　　此刻她竟是如此惊呼，苏雪不由得问道：“姐姐，出了什么事么？”

　　那少女经她一提，这才又忽然跳起脚来，飞快地说：“我、我要去找一个人……”然后一溜烟就跑了，抓都抓不住。

　　苏雪也没有专门想要去抓她，反而向着她来的时候的方向施展轻功飞了过去。

　　她来的方向是峨眉后山的“观星崖”，苏雪知道此地的名字，是因为崖口有石碑做指示……果然大派就是不一样。

　　观星崖上有两个人。一人躺在地上，似是已昏迷过去；另一人则神色不明地低着头，像是在考虑要不要下杀手。

　　月光之下，苏雪看清了站着那人的相貌，脱口惊呼道：“小鱼儿！”

　　小鱼儿猛地抬起头来，也是一脸震惊：“猫儿！”

　　苏雪忍不住向前跑了两步，却还是匆匆顿住了脚，因为她一向都不习惯和人离得太近。小鱼儿却根本不管这么多，走上前去一把抓住苏雪的手，嬉笑着道：“我就说嘛，你我定会再见的。你可不知道，我出谷前你已误了他们的一年之约，司马伯伯被人说毒|药不管用，气得关起门来半个月没有见人。屠姑姑还在想你是不是死了，担心了好一阵。”

　　屠娇娇会担心她？这她倒是真想不到。不过屠娇娇不管心里面担心不担心，嘴上肯定都是要担心的。苏雪微微一笑，道：“你怎么出得了谷来？看你这么神奇的样子，万春流和你的燕伯伯还活着罢？”

　　一提到燕南天，小鱼儿顿时蔫了，恹恹道：“你居然真的猜到了，看来我当初将你送出谷真是明智至极。”

　　片刻，他又抬起苏雪的左手摇了摇，嘻嘻笑道：“你的手怎么样了？”

　　苏雪白他一眼道：“多此一举。”但脸上还是忍不住染上了笑意。

　　她此时与小鱼儿四手相握，倒是亲昵得很。其实当初在恶人谷内两人的关系一直也算不上多好，但是此刻出了谷，再见到后便觉得对方甚是亲切，只因对方是天底下少有的“同类人”。

　　他们二人年纪小小，城府却极深，满嘴谎话，性子也极不安定，害怕寂寞，倒真是万般相像。只不过苏雪成长的环境比小鱼儿要多一分压力，所以也比他更隐忍一些罢了。但是小鱼儿此番出谷虽然时日不多，吃的亏却也不少，性情中也少了些许焦躁，偶尔回想起苏雪之前在谷里的种种作为也都多了一分理解。两人虽然已有一年多不见，再度相遇却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

　　忽然听得一旁有人惊呼道：“你们！”

　　小鱼儿和苏雪一同侧过头，竟是那白衣少女又回来了。她白皙的脸色染了一抹红晕，眼角却含着泪水，怔怔望着小鱼儿与苏雪牵着的手。

　　小鱼儿也是一愣，回过神来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拉着苏雪的手摇了摇，唤道：“铁心兰，你看你刚刚一走，我便遇到了我的好朋友，你真是我的福星，哈哈。你说对不对，猫儿？……猫儿？”

　　他侧过头来，才发现苏雪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铁心兰身侧的人。

　　跟在铁心兰身侧的，正是方才那温文尔雅、谦和有礼的白衣公子。

　　……这算什么。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