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在流浪》青桐碧落

9、你还是昔日的少年

　　他经常出现在她的梦中，却永远只是惊鸿一瞥。
　　匆匆一面，她只能梦里缱绻寄予相思。而醒来，被琥珀色月光打在眼旁，宛如晶莹的泪透湿眼底。究竟是为何，为谁而沦落至此，她的心就一阵飘零。
　　梦中的她跌落深渊，在水底呼吸，呼吸着清澈与混沌交织的岁月海水，眼前浮现出他的模样，她伸手触摸，却总是捉不住。他是透明的，离她很近很近，只是永远触不到。
　　于是她在水底漂啊漂啊，渐渐失去了方向，身体很重很重，慢慢沉下去了，指尖一圈一圈的泡沫。于水底哭泣，泪应当是看不见的，终于她被海水呛住了，猛烈地咳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而她也并不想挣脱，就这样吧，她这样想，反正她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她如往常一般走进百乐门后台，而得到的眼神迥异，大多是鄙夷，但那鄙夷中带着嫉妒。她早已习以为常，她这样的女子本就该使同性嫉恨。
　　只是听见匆忙的高跟鞋碰撞声迎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妖媚女子走来，眼中满是怨恨，“你就是冯瑞苡吗？”声音尖细，令人生厌。
　　“有什么事吗？”瑞苡优雅微笑。一记锋利且响亮的巴掌让瑞苡站不稳，嘴角溢出缕缕鲜血，一时懵住。
　　“小狐狸精还真有一套，我还得向你请教呢，怎么就不费力气地把临川的魂魄勾走了？嗯？”那女子伸手还想再打，胳膊却被一只手攥住。
　　“你这个疯女人，到底想干什么！”那冰冷的声音似乎有魔力，时间又凝固了。
　　瑞苡低首，疼痛钻进心里，渗入每一个角落，从未有过的羞耻让她眉头紧皱。
　　“我确实疯了，否则怎么会相信你呢！”女人歇斯底里地叫道。
　　“来人，把她带下去，我不想再看见她。”他一如别人说的那样冷漠薄情。
　　瑞苡踉跄着想离开，那憔悴的身影失去了原有的优雅，被临川一把扶过，“伤得怎么样了，我瞧瞧。”
　　瑞苡冷笑一声，猛地甩开他的手，“少假惺惺的了，还不是拜你所赐。”
　　临川沉默了一阵，只静静地凝视她，“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那么冷漠，我却还是发了疯地想见到你。”
　　“呵，你是不是对所有女人都说过这种话。”
　　“我只能说，你是我程临川活到现在唯一想专情的女人。”这一句很低沉，很深情，让这个年轻男孩充满了沧桑。
　　瑞苡也静静地凝视他，浅浅地笑，那笑里似乎也有戏谑的意味。
　　“那我……就看看你有多专情。”她用温柔的指尖擦去嘴角渗出的血丝，宛然变成一抹微笑。
　　临川的眼睛忽变得无比清澈，温柔又熟悉的神色，让瑞苡也出了神。两个年轻的灵魂顿时静默起来。“我是认真的，无论你怎么想我。”他这样说。瑞苡竟然紧张起来，心跳变得急促，双颊微红。
　　“少爷——，老爷说家中有急事，命你早些回去。”
　　“知道了，我即刻便回。”临川想握住瑞苡的手，瑞苡却灵活地逃离他的手掌，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去吧，晚上见。”
　　他尽管没有得逞，还是温柔地回答：“好的，晚上见，瑞小姐。”
　　瑞苡不敢看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口扑通扑通地跳。安下心来后，才发觉这空荡荡的房间又多了一束花。花中多了一张字条：“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我心匪石，不可转也。”署名是：清禾。这清秀的字迹，会是谁的呢。
　　瑞苡紧闭双眼，缓慢地摇头，“不是，不是他，不会是他……”
　　忽听得窗外有人走动的声响，她毫不迟疑地冲出房间，那片难得的净土——一座荒废了的花园，荒草丛生没有人打理而显得不寻常的颓唐。不经意间觅得了一片幽静的天地，她满是欢喜，转而又忧郁起来，抬眼尽力地搜寻每一个角落，不愿放过他的任何一点踪迹。
　　“大约又是我多想了吧，罢了……”她坐在那原本沾满尘埃的落魄秋千上，用手帕掸了惮，后又不嫌弃了，想来早已身入万丈红尘之中，如何脱身得干净。在秋千上来回地摇晃，视线愈发模糊，四周景象已混沌成一片，往昔岁月便又一帧一帧涌现脑海，随着秋千的摇摆呼吸愈加急促，像是身入无穷无尽的漩涡之中，无法停止的旋转……
　　她看到娟儿向她伸手，看见青衣少年谦恭有礼的告别……她再也停不下来了，不得已呼喊：“救命……有人么……”
　　假如，这一天她死亡了，不是死在激烈摇晃的秋千手中，是死在她自己的回忆漩涡里。她的泪水从那绝望的美丽的眼睛中泫然流出，再一次闭上含泪的眼睛，用黑暗抵御挥之不去的恐惧，是她唯一的守护者。
　　只是在某一瞬，时间忽然静止，秋千倏地停止了摇摆，她像只小兽无助地抽泣，肩膀无规律地颤抖。“你受伤了。”再没有一种声音比这更刻骨铭心、更温暖、更残忍。她慢慢睁开噙满泪花的无助双眼，盯着他看了很久，一直以为这依然在她的梦境之中，“不是你，不是你……怎么会是你……”她疯癫般地蜷着身体，摇晃着早已凌乱的头发。他也不发一言，只去握住她的双手，因为紧攥秋千的麻绳而磨得鲜血淋漓。他冷静地撕扯下衣袖的布条细心地帮她包扎，她静静地看着他。这一刻，她可以毫不避讳肆无忌惮地看着他，这个在她梦里出现过千百遍的少年，如今出落得如当年一样清秀俊俏，白皙的皮肤怕是女人都称羡。她很想抚摸他的眉眼，是如何让她魂断至今。
　　“小姐为何如此不小心，荒凉之地还是少来为妙。”他不抬眼地回答。
　　“那你又为何来此地？你……何时回来的？”她急于知道他的一切。
　　“我是听到小姐的呼喊声才赶来的，以后请小心些。若无我等闲人听闻，小姐怕是危险了。”说完起身，礼貌地点头准备离开。
　　“你既肯与我见面，为何又急着离去，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她几乎带着哭腔呼喊。
　　他嘴角上扬，并不回头：“我与小姐素昧平生，何来讨厌一说？”
　　“好，就算你记不得我了，总该记得娟儿吧！”
　　他突然沉默良久，收起方才温柔的笑容，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与哀怨尽在眼底。“娟儿……她还好吗？我很想她。”
　　是么？你很想她，就像我很想你，一样。她的心悄悄地碎了，他听不到。

作者有话说

　　青衣少年的出现让瑞苡失魂落魄，她会如何诉说自己的相思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