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风暴般的热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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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颊轻抚着外套，“是你么？”轻柔的语调，略带着一分期待。“抱歉，让你失望了。”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中夹杂着暖意。她猛然转身，外套仓皇落地，“阿德，我……我早该知道是你。”她的眼角掠过一丝失落，却尽收他的眼底，而他的双眼永远是包容与温存。他轻拾起掉落的外套，拍了拍沾染的尘土，搭在臂上，“这里人多眼杂，我们还是找个清静的地方。”她点点头，孤傲地走在前面，而他依旧只是跟在她身后，永远只跟着她的背影。
来到一条寂静的深巷，无止境的暗黑，这是她最害怕的黑。她只能扶住斑驳的墙以寻找一丝依靠，她离他很远。他点起一根烟，趁着光亮她看清他的眉眼，当年那个冷峻的少年如今依旧寒气逼人，只是对于她，眼底永远浸着一汪温泉，伴着微弱的火光，他的呼吸声也如此清晰。
“青姐要交给你任务了，派我来暗中保护你。”他率先打破了宁静，她沉默半晌。“哦……是什么，我需要做什么事？”
“当年的那个罪魁祸首要出现了，浅野池田！他将在百乐门现身，青姐要你……接近他，充分赢得他的信任之后……”
“让我去送死！要我对日本鬼子投怀送抱么？哼……这就是她的计策！”瑞苡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咬牙切齿地回道。
“每个人都身不由己，我也不想让你……羊入虎口，在刺杀之前，你必须要成为百乐门最红的歌姬，足够能引起他的注意……”
“我知道了，你走吧。我自有对策。”她淡淡地说。
“我不知道还能为你做些什么，不过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倾尽全力。”
她往光亮处行进，从深陷的黑暗中抽离，以及离开他的目光。她就这样淡淡的，仿佛她消失了一样，不顾他深情的回望。
上海的夜晚绚烂得仿佛天都不会再黑了，生活在这里的人，白日里与夜晚一样匆忙。她独身一人回到百乐门，此刻她只觉无边的孤独与失落，她可以做什么。这样一个微弱的自己，如何名震上海滩。
正彷徨时，一辆黑色轿车驶入她的视线。百乐门的门童忙为贵宾开车门，“程先生，您来了！”车里走出一位中年男子，虽脸上已刻上沧桑，但那被风霜扑打过的成熟魅力让人无法转移视线。翩翩风采，绅士品格，只是紧锁的眉头增添了一丝严肃。男子径直走进歌舞厅，身后跟着几个黑衣人。这应该是个风云人物吧，瑞苡这样想。
瑞苡进入后台，却发现后台已是空荡荡一片。“人呢？”她疑惑。“她们都出去看程先生了！”原来顾然也留在了这里。“程先生？”“你不知道吗，程冠荣，上海滩最大的洋行老板，还在餐饮界做得风生水起，在上海是无人不知呢！”顾然轻描淡写，却有抑制不住的倾慕。
男子径直走进歌舞厅，正在欢腾的人们见了他却都毕恭毕敬地让开了，汹涌的人潮中不自觉地让出了一条狭长的道路。“程先生……”客人们礼貌地问候，男子绅士地点头示意，走向一个身影旁安然坐下。
“您怎么来了？”原是个隽秀的公子。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男子挑眉一笑。
“想必不是来找我，是找顾小姐吧！”语言中似乎有难以遏制的情绪。
“临川，我的事请你不要介入，顾然和其他女人不一样。”他依旧泰然自若。
“是，岂敢介入，那也请您不要再管我的事了。”
“我不管你，那你那些烂摊子让谁收拾，听说你又养了一个小舞女，我不管你，哪儿来的钱养她。”男子云淡风轻地缓缓道。
被唤作临川的男孩倏地站起身来，又慢慢凑近男子的耳畔，“那也是跟您学的，父亲。”说完便离开了座位。
男子面部表情开始变得僵硬，呆滞了几秒。直到随从轻声提醒：“顾小姐出场了。”他才回过神来抬头望向舞台。
顾然迷人的身段映入人们眼帘，一身淡紫色修身旗袍，温婉沉静，颇有大家闺秀之优雅大方，可惜了她这卑微的身份——歌女，哪怕再端庄婉约，也逃不了卖清纯的骂名。
程冠荣就那样仰望着她，望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嘴角露出一丝罕见的笑容，至少此时他是快乐的，望着她是快乐的。
顾然的眼神也恍惚，寻着他的目光，四目相对，她碰到他看她的眼神，那痴迷而沉醉的样子，像在欣赏一幅精致的画。顾然手揽琵琶，目光温柔似水，却又天生固执，只唱昆曲与苏州评弹。她依旧记得，初次上台时唱评弹便遭观众奚落的场景，只有他带头鼓掌，因为他的欣赏，她得以留在百乐门，成为最独特的一道风景。
瑞苡一直默默地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她心里慢慢明白了程先生与顾然之间微妙的关系。“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这久远却异常清晰的词曲让瑞苡为之一震。
《牡丹亭》名段，她最爱的一句。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清朗的男声传来，动听中含有一丝魅惑，让瑞苡情不自禁地转身。
“瑞苡小姐你好，在下程临川，幸会。”他的笑容让人不可抗拒。
她却冷冰冰地掠过眼角，没有理会他，绝尘而去。
只听见他在背后呼喊：“我们还会见面吗？”
她停步，只留给他一个侧面：“这要看公子您了。”随后离开，然而眼角是一抹微笑。
他的嘴角上扬，似乎是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你逃不了……”
瑞苡回到后台的座位，轻抚躁动不安的心口，他是那个让她慌乱收场的男子。而且，他是程临川，程冠荣的独子，英俊多金却风流不羁。他有一颗最健忘的心，前一秒花言巧语，后一秒就可以始乱终弃。
她明白，收服不了他那颗浪子的心，但是，她却要费尽心思借他的手上位以完成任务。
她渐渐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慢慢淡忘那个埋藏在记忆中的青衣少年，那个令她痴狂并改变了她人生轨迹的他，究竟在哪里。那个不时在她梦里游走的身影，究竟在哪里。
“瑞苡小姐，这是我家公子送的捧花……”
瑞苡低首，头也不回地回道：“拿回去吧，替我谢谢你家公子。”
“这是公子的心意，还请您莫要推辞。”捧花被放于桌上。
瑞苡笑了笑，转瞬间猛地抬头，这声音……好生熟悉。然而追到门口，那身影早已不见，她又一阵失落。又转身去看那捧花——红蔷薇，和四年前那束一样娇艳。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风暴般的热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