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在流浪》青桐碧落

6、 华灯初上

　　男孩叫阿德，人们都这么唤他。囡囡觉得，在他身边，很有安全感，他也好像可以一直保护她，但也仅此而已。
　　因为那个梦魇，囡囡始终脱离不了心魔的缠绕，越来越觉得真实，心背负的包袱愈发沉重，最终，她加入了这支抗日暗杀组织。
　　那个女人是组织者之一，人们都叫她青姐，原名似乎叫庄砚青，至于身份并不明朗，是个神秘女子。她并不问囡囡的名字，而是直接为她取名：冯瑞苡。瑞苡，这个名字有些奇怪，但囡囡喜欢得很。
　　四年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彻头彻尾的改变。但是，午夜梦回，心底的那份煎熬总也不会改变。一切都像一场梦，回忆的画面越来越锋利，她是喜欢娟儿的，她们的情谊是真的，只是因为那个男孩而有了细微的变化，但是这真的足以让她恨吗？她自己也不知道。
　　四年，她已从一个青涩的少女蜕变成一个绝色佳人，眉眼愈发娇媚，只需轻轻一个莞尔便足以让男人意乱神迷。只是，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清澈纯净，出淤泥而不染的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可远观。所以她从来不轻易笑，眼神始终冷漠，而这份冷艳却更加吸引。
　　当她对镜梳妆时，却觉得自己的眉宇之间愈发像一个人，熟悉却陌生，在她遥远记忆深处居住的一个身影，但她怎么也记不清究竟像谁。这或许只是一场巧合，又或许，是一场悲剧的开始。
　　这四年，这些背着包袱的人接受着灵魂的锤炼，封闭式的高难度训练，格斗、刺刀、枪法样样要精通。而女子还得进行礼仪、妆容等培训，因为她们要伪装成太太、小姐等一系列上层社会女子。瑞苡在这群女子中格外出色，她的冷若冰霜被视作最适宜刺杀的人选。
　　这一天，青姐聚集了所有人，她依然那样风情万种，像四年前一样。她用纤细的玉指拈起茶杯盖，轻嗅茶香，细细啜茗，接着用手绢拭了拭嘴角，旁若无人一般。所有人都静静地低头要听训话。
　　“这次的计划，要里外接应，得有个诱饵，”青姐一笑，却像冷风一样肃杀，“瑞苡……你训练了那么长时间，该是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了。我会安排你作为百乐门的歌女，至于任务我会派人跟你传达的。”
　　一语终了，瑞苡的表情凝固在那里，只冷冰冰地回应：“是，青姐。”站在她身旁的阿德脸色铁青，似乎要反驳，但被青姐硬生生将话接过来，“阿德，怎么，舍不得了？我知道你和瑞苡关系好，但……也得知道分寸不是。”青姐瞪了一眼他，阿德沉默，下唇被咬得出血。
　　人群渐渐散去，阿德默默地跟在瑞苡身后，瑞苡停下脚步，并不回头，低首道：“阿德，不要为我担心了，我知道分寸。你还是回去等青姐调遣吧。”她的声音还是那样，冰冷中带着一丝温热，颇让人心动。阿德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那袅娜的充满美丽与哀愁的女子。
　　“月明星稀，灯光如练，何处寄足，高楼广寒。非敢作遨游之梦，吾爱此天上人间。”这老上海人们随口吟来的诗句便是为这百乐门——上海最为著名的歌舞厅，名流们趋之若鹜的场所，即使在这炮火连天的年代也依旧热闹非凡。夜夜笙歌是最好的解脱，现在这世道，谁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得过且过，罢了。
　　穿过拥挤的人潮，人们醉生梦死的表情，笑中带泪，不知是哭着还是笑着。酒保领着瑞苡来到了王经理跟前，“王经理，这就是青姐介绍来的冯小姐。”王经理是个戴金丝眼镜，头上微秃的中年男人，笑着说：“原来您就是冯小姐，幸会幸会，今儿就试试还是先听听？”“经理，您就叫我瑞苡吧，我第一次来这儿，还是先听听别人唱吧。”“好的，您自便，我先忙去了。”王经理点点头离去。
　　她不知不觉就辗转到了歌厅后台，一些年轻的女孩穿着鲜艳暴露的衣裙，对镜化妆，妖冶曼妙的身姿，纤细的体态。瑞苡倚在门旁静静地观摩这群女孩，装束、行为举止，都显得轻佻、廉价。想到自己即将变成这样，心不知不觉就冻成冰。
　　恍惚间，听到女孩间的谈话，她侧着身子听着。“喂，你听说了吗，又有个歌女要来了！”“那又怎样，也不看看百乐门是谁的地盘，她想进就能进吗？”瑞苡屏住呼吸，凝神侧耳。“应该是有人关照才进来的吧，管她是谁呢，总要被曼丽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两个舞女笑了起来，咯咯的笑声让瑞苡眉头一蹙，“这曼丽姐……是什么人物？”她默想。
　　正想着不知不觉恍了神，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惊醒，是一个灵气逼人的女子，看起来要比瑞苡年长几岁，落落大方，她的热情像火一般。“嘿，你好，你是新来的吗？之前……好像没见过你！”她伸出手来。而瑞苡却僵在一旁，这感觉，很熟悉，一样温暖的笑容，不可抗拒的热情。她抬头仔细盯着女子，美丽而端庄，眼睛水灵清澈，浅浅的微笑，神情太像娟儿了，却不是她。
　　“啊？你好，我叫冯瑞苡，初次见面，多多指教！”瑞苡的笑容略显尴尬。
　　“我叫顾然，在这儿上班快半年了。”顾然确实和娟儿十分神似，但五官仍有差异。这让瑞苡相信这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呦，这就是新来的歌女啊，一看就没见过世面，不过，长得倒挺能勾魂的，哈哈……”两个舞女似乎又有了谈资。
　　“有些人只会在人家背后说些闲话，不怕遭报应吗？还有，记得以后嘴放干净点儿！”顾然厉声道，两个舞女自讨没趣地走了。
　　“你……倒挺不怕她们的。”瑞苡笑道。
　　“对付这种人，不需要客气，否则啊就被欺负了！”顾然挑了挑眉，英气十足，有种特别的魅力。
　　“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就找我吧！”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像极了娟儿。

作者有话说

　　初进百乐门的她，光怪陆离的红尘世界就此打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