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在流浪》青桐碧落

5、魔鬼中的天使

　　若你活在梦中，也好，可忘却无数疼痛。那里有你魂牵梦萦的身影，他向你微笑，你心波荡漾，只是，一团火焰在你们之间燃烧，你渐渐看见他若隐若现，最终飘然而去……
　　最残忍莫过于梦醒时分，睁开眼，恍惚间发现，你不在梦中，而疼痛依旧。
　　囡囡清醒的一瞬，是她最失魂落魄的一瞬，她望着周围，陌生的房间，简约古朴的家具、陈设，她仿佛重生一般，头痛欲裂。彷徨间走进一个女人，高跟鞋声锋利刺耳，她美艳光鲜，殷红的唇角一抹迷人却诡异的一笑让囡囡打个寒战。
　　“你……你是谁？”囡囡不敢望她的眼神。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在这里。”女人停顿沉默了一会儿，“你是日本人隐梨堂扫荡中唯一的幸存者。”
　　囡囡冷笑着，“这……什么意思？娟儿……娟儿呢？师父呢！”此时的她已近乎癫狂，噙满泪水地望着女人。
　　“你是说躺在你身边的那个女孩吗？很不幸，我们当时发现她时，她已经往生了。而且火势很大，只救了你一个，也几乎要了我们的命。至于你师父，没有音讯，也许已经被日本人杀害了……”
　　囡囡厉声尖叫起来，撕心裂肺的声音穿破天空，仿佛她的一切在刹那间烟消云散。那种若有所失的怅惘，手心怎么也抓也抓不住的才是真正的世界。
　　囡囡眼神空洞而呆滞，手心被指甲攥得生出血来，而她却没有丝毫痛觉，因麻木而不自觉。
　　“你要永远记得，你现在所获得的痛苦都是日本人带来的，你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享受你现在千倍万倍的痛苦！”女人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们费尽心血地救你出来，不是让你懦弱、沉沦，而是要你变得更强大！”
　　“所以，你要我怎么做……”囡囡颤抖着，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女人。
　　“加入我们的组织，我们这里全都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可怜人。我们亲眼目睹自己至亲至爱的人被日本人屠杀，能存活下来就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机会！我们的组织日益强大，目的只有一个：刺杀日本高级将领！”女人目光严肃而庄重。
　　囡囡沉默着，但心中却燃起蓝色的复仇火焰。
　　“这次隐梨堂事件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策划人是浅野池田，日军中将。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在小小的戏院动手。你不知道，这隐梨堂是反日爱国学生通风报信的场所，戏院里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上钩。最可恨的是，日军恶毒的天性，对无辜的群众也采取屠杀政策……最后竟然一把火烧了戏院，毁尸灭迹！”女人说到激动处，竟泪流满面，掩面而泣。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囡囡偏过头质问道。
　　“好，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沉淀、考虑，只给你一天时间，去留随你！”女人用手帕擦拭泪水，转身离开房间。
　　空房间，一个人，泪夺眶而出，渐渐地，视线逐渐模糊，意识也逐渐迷失……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场景，日军枪声响起，我拉起娟儿往后台冲去，清楚地听到后面日军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娟儿跌倒了，可是，娟儿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跌倒了呢？是我？没错，是我！是我将她绊倒，我为什么要绊倒她呢？为什么我要一个人躲在帘子后面呢？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日本人欺负，我伤心？还是快乐？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哈哈哈，我嫉妒她，我恨她，她出身高贵，聪慧可人，戏唱得比我好，还……还抢走了我心中的他，她明知道我喜欢他！对，我应该恨她，我应该将她绊倒，我应该假惺惺地跟她说不会丢下她……
　　“啊……”囡囡惊醒，喘着粗气，这一切终究是梦……还是真的？“我不会……我不会这样……”她将自己蜷缩成一个球，抱住自己的身体。此时的她已是真正的杜丽娘，梦与现实分不清楚，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已不能辨识。
　　“吱——呀”雕木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的身影进了房，“姑娘您受惊了吧，这是安神茶，喝些吧！”声音温暖低沉。囡囡抬头偷看了一眼，是个冷面的少年，没有一丝表情，剑眉锋利，眼神冷峻，看一眼就会彻骨冰凉，这与他温柔的声音是完全不搭调的。
　　“不用了……”囡囡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他。
　　“来这里的人都背负了太多的使命与包袱，所以我们都是一类人，都不是为自己而活，是为别人而活。”少年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也背负了血海深仇么？”
　　“不，其实最痛苦的不是仇恨，而是愧疚，心魔会一直折磨你，可是你永远无法原谅自己。那天，我将妹妹一人留在家中，待我回来时，已经被日军杀害了……我怪我自己，即使我无能为力，但是……梦里，她一直向我哭诉，问我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那少年讲着讲着便低声哽咽，囡囡从未见过男子在她面前哭泣，而且是这样一个外表看起来强大冷漠的人。
　　囡囡伸出颤抖的手握住他冰冷的手，“以后，我们都不会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囡囡正式加入民间暗杀组织，她悲惨漂泊的旅程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