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惜辞（上）：故剑情深》卿询

12、第三章：如花美眷总蹉跎（2）

　　落日渐沉，一缕斜晖透过虚掩的窗牗眏照在那张秀美的桃靥上，散射出晶莹剔透的泪光。许平君怔怔地托着香腮伏于窗楣，眼眸的泪珠好似江河决堤般地汩汩流溢，顺延着藕节的玉臂滴落到衣袂，氤氲出一团又一团的哀怨之花。
　　“死丫头！你给我滚出来……”许夫人将门扉拍得哐啷直响，朝着屋内叫嚷不休。
　　许广汉见夫人越拍越起劲，大有卸掉门扇贸然闯入的意思便急忙拽住了她，语气中略带抱怨道：“你这是要干什么！若是吓着了君儿可如何是好。”
　　许夫人停住了手，用一双恶狠狠地眼神瞪着夫君，怒不可遏道：“看你惯出的好女儿，竟学会绝食来要挟父母！不管她怎么闹腾，哪怕是饿死！老娘也绝不会便宜了刘病已那小痞子。”说完，她甩袖忿然离去。
　　许广汉默然目送走夫人，直至确信她没有折回的可能方才舒了口气，“我当初怎就娶了这么个泼妇！”他低声啐骂，转而轻扣门扉柔声唤道：“君儿…君儿…你母亲走了，你快开开门呐……你要是饿坏了，为父心疼啊。”
　　“父亲！您不用管我，我不饿……”回声里掺杂了丝丝颤音，显得有些许的苍白无力。
　　许广汉站在门外急得直挠头，“怎会不饿呢！你都一整天滴水未进了，身子骨怕是捱不住啊。君儿听话，快出来吃点东西……”见许平君并不答话，他只好激将道：“病已现在跟你一样在绝食，你快出来吃点去劝劝他吧。”
　　“病已，你这又是何苦……”她喃喃自语，掩面埋入臂弯又一次地啜泣起来。

　　刘病已面容枯槁地坐在几塌上，嘴角因干涩而裂出了数道血口，他目光呆滞地瞥了眼手心里捧着的香囊，直犯嘀咕地自责起来，“都怪我没用，辜负了平君的真情……”
　　“这不是你的错，只能说是许夫人太过势利。”沈芊辰立于一旁，满怀悲悯地宽慰道。
　　病已面色惨白地望了望窗外，忽而问道：“平君她还是什么也不肯吃吗？”
　　沈芊辰无奈地摇了摇头，唉声叹了口气，从食案上端来一碗黍米粥递到刘病已跟前劝慰道：“你还是先吃点吧，我们再想想办法。”
　　他轻轻推了推陶碗，摆了摆手道：“没胃口……”
　　“咕噜噜…咕噜噜…”冯煊饥肠辘辘地叫了起来，沈芊辰不满地白了他一眼，“才喝了一碗粥，你怎地又饿了。”冯煊尴尬地报以微笑，为减轻饥饿感他不得不勒紧了腰带。
　　芊辰望着他那滑稽的举动，不禁嫣然而笑道：“我的那份也给你吧……”她指了指食案上的一碗菜粥示意道。
　　冯煊二话不说，端起陶碗就狼吞虎咽起来，顷刻间一碗菜粥便见了底。他满足地抹了抹嘴角，倏尔拍了一下脑袋，冲着芊辰笑脸相迎道：“我想到好法子了……”
　　“奥？说来听听……”沈芊辰有些半信半疑。
　　他凑上前来，尽量想让身子靠芊辰近些，“我听许大叔说他老婆迷信又贪财，那我们就‘对症下药’。办法分两步走：第一是巧用占卜之术让许夫人信服病已日后必有大贵之命；第二就是要尽量多地备足聘礼直至许夫人满意为止。如此，并施富贵之道，此事可成。”
　　芊辰略微沉思一番，随之赞许地点了点头，“看不出来，你脑子还蛮好使的嘛。”转而，向刘病已征询道：“病已，你看此法可妥？”
　　刘病已脸上浮现出一抹忧虑之色，“许大婶确实迷信方士之说，不过这样诓她好吗？况且我并没有多少积蓄，又如何能够满足她所提之求？”
　　沈芊辰嫣然一笑，她在内心暗自打起算盘来：病已日后将是天下之主，自然不存在诓骗之说；至于聘礼更不在话下，有张贺倾囊相助已然可解，真不行就去向张彭祖借，反正他家有的是钱，而且病已以后也是还得起的。
　　“这些你不必挂在心上……” 她冲着刘病已信心满满地打起保票来，“只要你肯点头答应，我们就有把握成功！”
　　事到如今已别无他法，刘病已最终决心一试，“芊辰！麻烦你去问一问平君的想法，若是她应了我也就同意。”
　　“诺，小女子领命！”
　　不想，她刚没走几步便被病已唤住，“等一等！将这碗黍米粥顺便带去给平君吧……”沈芊辰抬头望了眼刘病已，他的眸瞳清澈动人，她竟然就这样痴痴地被吸引住了。
　　“芊辰……”
　　刘病已的一声轻唤将沈芊辰从游移的神思中拉了回来，她尴尬地笑了笑道：“平君有你这般无微不至的关怀，真是羡煞人也！”说着，她顺势接过病已递过来的陶碗，小心翼翼地端着一路小跑到许平君的闺房外。见许广汉还在一筹莫展地踱着步，芊辰便凑上前去问道：“许大叔，平君还是不肯出来呀？”
　　“可不是嘛，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呀！芊辰，你快劝劝君儿吧。”
　　“许大叔莫急，我有法子让她开门。不过请您先移下尊步，暂且回避一下。”
　　“好说！好说！只要你能让君儿吃点东西就成……”说完，许广汉忧虑重重地转身离去。

　　沈芊辰清了清嗓子，装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顿地雨点般的叩起门扉来，边敲边嚷道：“平君…平君…不好了，病已昏厥过去了，现在情况非常危急！你再不出来，恐怕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她演得极其投入，若许广汉看到此情此景，估计也会被糊弄住。
　　许平君惊闻病已“噩耗”骇得花容失色，她惶然站起一个没留神磕碰到几案边沿致使手腕磨破了皮，顿时鲜血渗出染红了衣袖。她顾不上止血便颤颤巍巍地走到门前，吃力地拉开门扇，泪流满面地抓起沈芊辰的双手，殷切地问道：“芊辰姐姐，病已他怎么样了？我要去看他！”
　　想不到一句玩笑话居然如此奏效，再看看许平君惊慌失措的窘态，沈芊辰不禁掩唇窃笑起来。但当她瞅见许平君手腕处那一抹殷红的血迹时，骤然紧张地关怀道：“平君！你怎么了……”
　　“只是方才不小心碰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平君轻轻摇了摇头，双手颤抖着紧紧握住沈芊辰，满眼殷切地注视着她，央求道：“快带我去看看病已！”
　　“好一个痴情女子！”沈芊辰抬起双手轻轻地为她揩去眼角的泪痕，好生抚慰道：“不必担忧，病已没事。我刚才只是想诓你出来，耍了个小伎俩罢了。还望平君妹妹见谅！”
　　“真的？”许平君有些怀疑道。
　　“真的！”她冲着平君莞尔一笑，“如若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轻松自在不是。”
　　许平君略略思忖一番，又茫然地点了点头。沈芊辰随即搀着她入了厢房，将平君小心翼翼地扶到卧塌上坐定，紧接着又从壁橱内翻出一条白绢，边为平君包扎伤口边说道：“还是先将你伤口处理好吧。不然被病已瞅见了，我可又要被瞪白眼了。”
　　许平君听出芊辰的戏谑之意，掩唇笑道：“病已没有那么可怕，再说这是我自己弄伤的，跟姐姐没有关系。他要敢瞪你，我就不理他。”
　　“这可是你说的奥。日后病已要欺负我，妹妹可要站在我这边。”
　　“嗯！”许平君抿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信你才怪！”沈芊辰满不在意地付诸一笑，白绢在平君的手腕上缠了几圈后，最后被扎成一个蝴蝶结，“好了！来，活动看看……”
　　许平君轻轻动了动手腕没有任何不适之感，“姐姐手真巧！不紧不松，刚刚好。”
　　“那就好！”沈芊辰长长地舒了口气，她这才从几案上端过陶碗道：“这是病已吩咐带来给你的黍米粥……”
　　“病已……”许平君喃喃低语，内心不免一阵触动；她瞧了瞧碗里浓稠的喷香黍米粥，轻轻摇了摇头道：“我确实不饿，还是留给病已吧。”
　　“你们俩真像！”沈芊辰不禁感慨地嫣然笑道，她将陶碗搁至一边，起身坐到许平君身旁道：“平君，我有事要跟你相商……”
　　“嗯！姐姐请说……”
　　沈芊辰握住平君的双手，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和病已彼此深爱，只是苦于你母亲的阻挠一直未能如愿。现有一计可助你俩连蒂，只是需要你出面方可实施。不知……”
　　“我愿意！此生只要能和病已在一起，我愿付出一切！”未及芊辰将话说完，许平君便已心领神会，“有何要求姐姐不妨直说。”
　　沈芊辰将身子凑到许平君跟前，随即开始耳语起来……
　　夜幕降临，一轮圆月升至夜空之央，皎洁的月色透过敞开的朱户倾泻到卧榻之上，眏照出的一对佳人显得却是那样地娇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