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影》Bloodholic

43、第3章

　　第二天周庭宇早早出门，我睡到太阳高高挂起才懒洋洋地起床吃饭活动，寻思着这段时间在家能干些什么。周秩和林纾颖不常在家，我知道他们并没有完全接受我，一昧巴结也是无用。赵琪珊喜欢在外吃喝玩乐，买买衣服做做头发，白天很少能见到她的身影。周宏迹下午之前一定会去公司，而周灵芸整天和她的家教老师关在自己房里。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我百无聊赖，趿拉着拖鞋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走着，今天到底干吗好呢？
　　我泡了杯花茶上楼，在小客厅里撞见了刚起床的周宏迹。
　　“早安，要茶么？”我举了举杯子向他打招呼。
　　“好啊，麻烦你了！”他挠挠还没打理过的凌乱的头发，爽气地回答。
　　我给他准备了些简单的早饭，我们随意地坐在二楼花式布艺的沙发上，背后的天窗透出温柔的阳光，围栏下的白色底厅宽敞明亮。
　　“这哪买的？真是好吃！”他咬着我昨天买的面包道。
　　“就附近新开的那家面包店，昨天你哥哥陪我去了一次。”
　　“我老婆有你一半顾家我就开心了，你看她整天出去玩，连早饭都不知道烧给我。”他抱怨道。
　　“我可不顾家，我是最近突然不想干了打算好好放个假。”我笑答，“再说你这么大个人，怎么也饿不死啊！”
　　“诶？”他喝了口茶快速把嘴里的面包咽下，“这么说今天Linda会接替你的位置？”
　　“应该是。”
　　“哈哈！太好了！”他狠狠咬了一口面包，“这两年我简直被她的高压政策逼疯了！这可怕的女人终于走了！我又自由了！”
　　我假意喝茶，端着杯子挡住我勾起的嘴角，氤氲的雾气沾湿了我的睫毛。这家伙真是没出息啊，玩心太重，他若是个女人一定能成为我的终极梦想——一辈子不愁吃喝、不知人间疾苦，可惜他是个需要承担责任的男人。
　　我享受着茶水的兰香：“好好玩吧，我讲不定哪天休息够了又回去上班了呢。”
　　“你今天有安排么？”他双手交叉着放在后脑勺上往靠背上一倒，“要不我带你出城转转？上次只去了森林，还有许多奇景你没见过呢！”
　　我眼眸一亮，他的提议十分吸引我，但我没忘记周庭宇的叮嘱。我不好意思地撩了撩头发，推脱道：“我打算在家先休息两天，做点读书、研究菜谱之类的事情，暂时不想出远门。”
　　“哎！”他摆摆手，很不满意我的回答，继续劝我，“呆家里有什么意思？春暖花开的好天气就应该出门看风景！我们又不是那些为生计所迫的人，只能被关在城市里整天看街道车辆楼宇。再说了，你是跟着我去玩的，我哥哥不会不放心的。你算算，自打你跟我哥中途分手以来，你什么时候好好放松过了？”
　　“我还是觉得……”
　　“没事！你不说他不会发现你偷跑出去玩的，他回家前我一定把你送回来。”周宏迹拍着胸脯打保票。
　　我犹豫不决。他说得很有道理，我也确实很想出城玩，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妥。我又转念一想，飞行器那么方便，就算城里有人想查我，难道他还能跟上飞行器的速度？
　　正当我准备答应时，周灵芸突然拿着支画笔跑了过来，拉着我的胳膊边撒娇边把我往她房间方向拽：“杜姐姐！大哥说你今天不去上班，你来教我画画吧！”
　　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地站在她和周宏迹之间：“啊？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今天早上！他还跟老师说了，让她别妨碍你教我呢！”小姑娘理直气壮地回答。
　　我看着她手里沾了颜料的画笔：“可是，我不怎么擅长这个，而且你二哥刚刚邀请我出门玩呢。”
　　她听到这话把我的胳膊拽得更紧了，带着哭腔闹腾：“不嘛！就要你教！你就是不想教我在找借口！呜呜……我要告状！你期负我！”
　　“好吧好吧，小祖宗，算我怕你了。”我妥协了，现在的小孩子都被宠坏了，真是又骄纵又难搞，万一我出门她给周庭宇打个电话，回家我又得解释半天……我抱歉地回头看了周宏迹一眼，被小妹妹硬拉着进了她的房间。
　　我关上门，她的老师坐在一旁的写字台后在专心地备课，眼睛都没抬一下。我走到画架前，看着这个只到我胸口的小姑娘：“画画我真不会。”
　　哪知这小混蛋的态度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她坐下来，慢条斯理地把裙子的褶皱抚平，稚嫩的嗓音配上冰冷的语气听上去十分奇怪：“你坐，看着我画就行。”
　　刚才果然是装的……我坐在她读书的小椅子上，无聊地随手拿起一边的课本翻看，时不时注意一下她的进展。周灵芸的画风很奇怪，她正在完成一幅星城的风景画，上半部分是太阳和天空，下半部分是楼宇林立的旧城区。这小姑娘笔下的天空是暗青色的，紫色太阳的边缘用黑笔勾了圈挺粗的边线，活像怪兽的皮肤和眼球。
　　“这画风是从宗教的书里学来的吗？”我说得很客气，这么诡异的灵感要真来自于书籍，那一定是邪教的宣传读本。
　　她不作答，专心地一笔笔添上高光和阴影，柔亮的两条低马尾辫顺从地贴在肩头。我撑着额头歪着脑袋盯着她的画作发呆，她的家教老师看见了也未加批评。周家真是妖孽丛生，周庭宇到底想让我陪她干什么呀……他妹妹太有才了，我怎么教得了……
　　我就这么一直呆到周庭宇下班回家，他见我在陪周灵芸显然很高兴：“在画画？怎么样，我妹妹是不是和你很投缘？”
　　周灵芸回头“不经意”地瞥了我一眼。
　　我尽量不表现得无聊和强颜欢笑：“投缘！我太喜欢你妹妹了！”
　　“是嘛，太好了。”他用欣赏的眼光满意地看着他妹妹，没怎么在意我的表情，“陪了一天累了吧，走走走，我请你吃饭去。”
　　我挽着他的胳膊闲庭信步地走在路上，新城区的夜晚在蓝色壳子的保护下只会刮起轻柔的微风，夜空是浪漫的淡紫色，月光与星光折射在“蛋壳”上，让这儿的天空时不时涌起流光溢彩的魔幻光芒，像传说中极寒之地才能见到的极光一样奇妙美好。
　　我思绪放松，漫不经心地问他：“查出结果了吗？”
　　“没有，”他也抬着头在欣赏这百看不厌的美景，“我今天直接打电话给他了，不过常骏拒绝和我交流。曲线救国的话，还需一些时日。怎么，在家耐不住？”
　　“嗯，劳碌命呗。”
　　说着说着就走到了地方。这是家价格昂贵却屹立不倒的吊脚楼老餐厅，我从未来过，褐色的竹脚大约有两层楼那么高，稳稳插在地里，正中间做了一个楼梯供人盘旋而上，整个屋子像触手伸得笔直的水母，更像中间开了个能把人吸上去的洞的外太空飞船。我好奇地走上去，餐厅里光线昏暗温暖，桌子很少，且都用交错编织的竹篱宽敞地隔开。我坐在柔软的沙发椅上，仿佛伸伸手就能碰到一望无际的紫色天空，大厅里点缀着忽明忽暗的星星小吊灯，在酒精的作用下，我觉得自己就像坐在云做的椅子上，绵软而虚无，陪我喝酒的神明包下了整片夜空。
　　酒足饭饱后，我摇晃着酒杯趴在窗口，有种悬浮在星空里的美妙错觉。
　　周庭宇的眼睛也变成了漂亮的星星，深邃而闪烁：“过段时间你跟我结婚吧。”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很自然地推到我面前。
　　“好啊。”我亦轻松地答应了他，跟答应帮他倒杯水似的，笑盈盈地抓过盒子来看。黑色绒布上躺着一对紫色的耳钉，我拿起一枚仔细端详，淡黄与银白色的小颗碎钻衬托着主钻的光芒，放远了看，它就是天幕中最灿烂最特别的星星，完美地融合在星空里。
　　我喜爱的不得了，一边小心地戴上一边眯着眼看他：“为什么是耳钉？”
　　周庭宇耸耸肩：“选不到完美的戒指，而且我总觉得戒指太容易掉了，还是戳在耳朵里牢靠，不会跑。”
　　“我很喜欢。”
　　“定金我付了，记得交货！”他指指我，打趣道。
　　“放心，”我理了理头发，坐在他腿上咬他的耳垂，“周氏的大帅哥金龟婿被我拐跑了，我窃喜还来不及呢……”
　　当晚我们回家后对周家所有人宣布了这个消息，虽然我们说得像去买个早饭一样普通寻常，但他们皆万分惊喜，周秩拉着周庭宇喝酒谈话，林纾颖拉着我不停叮嘱唠叨，周宏迹则对他哥哥求婚的细节分外感兴趣，连古怪的小妹妹灵芸也从房里出来，站在一边吃着蛋糕看我们一群人乱成一团。唯有赵琪珊嫉妒过火，气得把扎头发的皮筋都扯了下来，散着头发上了楼。因为常骏的事，我和周庭宇一致决定先瞒着外人，不散播这个消息。反正我这段时间闲着在家，有大把的时间研究有关婚礼的一切细节。
　　第二天一清早我便戴着耳钉出门，是时候以一个新形象来迎接崭新的生活了！我把额前的斜刘海接长，梳成中分露出光洁的额头，长发烫成温柔的海浪，末端配合耳钉染为柔紫色。我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不得不承认与周庭宇在一起两年我沾染了七八分他的神韵，眼神相比从前更深邃温柔，清澈而光明，面容前似挡了层烟雨朦胧的纱影，也像卷了尘埃飞沙的虚无的风，头发是夕阳下被风吹得阵阵晃动的薰衣草田，耳间星光闪烁，我微微一笑，镜中人七分灵气、三分魔性。
　　我跑去医院告诉徐依我的婚讯。小妞看到我惊喜地瞪大了双眼：“姐姐，你这样太好看啦！”
　　“等你头发长长了我也带你去好好打扮一番。”我扶着她在院子里慢慢走，感慨道，“想当年你天真可爱、灵气动人，冯越泽也意气风发，现在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我的状态反倒好了许多。你看看你，都不怎么笑了，冯越泽看起来起码老了五岁，更别提那个倒霉的袁逸了。”
　　她眼光黯淡下来：“说到底他们也是因为我。”
　　“不关你的事，就算你有什么不好，昏睡了两年也还清了。”我想起那两个男人，问道，“对了，你还把他们关外边呢？”
　　徐依撅着嘴点头。
　　他们真作孽……我决定替他们说两句好话：“逃避不是办法，你早晚都得见他们。再说了，我以前忙得很全靠那两人照顾你，你好歹当面表示一下感激啊？隔三差五见一见，让他们陪你聊聊天也没什么不好的。你就当你是皇帝，翻翻他们的绿头牌，雨露均沾！”
　　徐依“扑哧”地笑了出来。
　　看她笑了我也开心道：“我的姑奶奶，你总算是笑了！”
　　“姐姐，你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结婚了呢？周庭宇可是出过轨的呀。”她好奇地眨眨眼。
　　我知道她并无恶意：“我相信他是世界上灵魂与我最接近的人，仅此一人、独一无二，就像边缘奇异的拼图，唯有他才能和我完美地拼成一个光滑而具有美感的形状。我无法跟你详细地表达我的感受，只有切身体会才能明白。所以在不越过我底线的前提下，什么事我都会原谅他的。”
　　我左右看了看，发现四下无人，附耳低声说：“前天常骏来拆我的台，我跟周庭宇坦白了我们的真实身份。他说他在刚喜欢我时就调查过我，发现我不是星城人，还默默帮我重新建立了一遍假身份，说实话我非常感动。我想如果不是我一直瞒着他这件事，我们去年就结婚了。”
　　徐依听得目瞪口呆：“他怎么可以这么好！”
　　“是啊，”我挽着她继续走，“换你你也以身相许了吧。”
　　“我要快点好起来，我可不想病怏怏地参加婚礼！”
　　我欣然一笑。
　　自我和周庭宇着手准备婚礼以来，他父母对我的态度踏实了许多。说实在的，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我除了出身不大好之外没什么特别说不过去的缺点，虞良忆端庄正统，我也有我的好处。她现在成了我的好闺蜜，听说我最近在家闲着，三天两头喊我一起吃饭聊天。我不止一次向她表达了我的羡慕之情，她却不在意地跟我说，世家的条条框框多到烦死人，还是我这样闲云野鹤的人比较有福气。我开玩笑地为难地望着她，说我马上就和她的情况一样了，以后得并肩作战。不谈和周庭宇的关系，虞良忆真的是个非常靠谱的好人，她稳重、大气，以及举手投足间散发的底蕴，都是我希望被潜移默化“偷”到的气质。而她则喜爱我没有身家的负担因而和任何人都能愉快地相处。我始终觉得，只有两个互相不会嫉妒对方的女人才能成为好朋友，所以周庭宇和我重新在一起后我才是最高兴的那一个——既找回了爱人，又获得了一个难得的好友。
　　在家闲着的时候，我每天不是陪着周灵芸就是抱着电脑研究结婚的相关事宜，岁月安稳平静。忽然有一天周庭宇下班回家，一进门就板着脸神色凝重地拉我进了房间。
　　我担心公司出了什么事情，关切地摸摸他的脸颊：“怎么了？”
　　“我听到消息，堡垒突然派来了使节，刚刚接进浮空城。”
　　上次常骏的事情还没查清楚，怎么又来一出？我奇怪道：“咦？你以前不是告诉过我，两边的云端已经八百年没见过了吗？这次堡垒突然派人前来，难道出什么事了？”
　　“这我们管不着。”他以为我没抓住重点，不争气地瞥了我一眼，“我担心的是你！你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做好充分准备？来星城以后改过名字吗？”
　　我拍了拍他的胸脯，安抚道：“放心吧，我那叔叔是数据处理中心的总管，他肯定会把我的照片资料清理得一干二净，像从来没我这个人一样。堡垒里没有实物照片，我也没有深交的朋友，就算云端想通过别人供述的样貌找我，时间过了这么久他们早记不清我的样子了。初来星城时我和徐依掌握的信息太少，没注意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我们用的是本名。”
　　“看来他们手里只空有一个名字，对吗？”
　　“是的，而且他们缺乏公开找我的理由，说什么大家最终都会揣测到机密丑闻的。你不还帮我完善过一遍假信息吗？别忘了，我现在是正宗的星城人，堡垒无缘无故在星城里抓一个原住民做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只要星城云端领袖的脑子没问题，我就不可能有事。”我想了一下，确实没有漏洞。
　　周庭宇说：“话虽如此，但我们还是把情况假设得坏一些比较好。要是他们暗地里动手呢？”
　　“我天天呆在新城区，这里治安那么好，万一有危险警……”我话说到一半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默默地闭上了嘴。
　　“我估计堡垒使节呆不了几天，你在家躲着吧，不许出门了。”
　　小题大作。我幽怨地盯着他。
　　“我拜托你……憋几天不会死人的。”周庭宇边哄我边把我抱到床上，“你不像徐依，认识你见过你的人太多了！你妹妹那边我也会注意的，明天安排一下，让她再装几天植物人。”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她那性格要她整天躺着装死真是要了她的命呢！好啦，我心里平衡了。”

作者有话说

　　啊呀~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