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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3章 ...

  •   联手的建议我并没有考虑,常在岸边走哪有不湿鞋,况且听他话里的意思偷窃这一行的收入并不十分可观,我依然倾向于最初的想法——规规矩矩地守株待兔。我在狭小的屋子里缩了几天,老头失窃钥匙的事情似乎没有传开,一切风平浪静,电视、报纸和邻里的闲言碎语之中都没有出现类似的案件。
      我因被迫成了共犯感到心神不宁,有点神经质地蜗居在蟹壳里,听着门外邻居们吵架、大笑、摔东西、打鼾和哭闹的声音。胆小的人可不能住在这里,每到半夜你都会听到妓女放荡的笑声和尖叫,或是嗜酒如命的人神志不清地用他房门的钥匙不停开着你的门,发现打不开拼命砸门时被骂骂咧咧的房东用棍子赶回他自己的住所,甚至在寂静的后半夜贴着墙壁能听到细微的霍霍磨刀声。
      几天后常骏来了一趟,他还是穿得光鲜亮丽,与这儿的环境格格不入,像一只孔雀误闯了野鸡营。他塞给我一捆用报纸包好的钞票,一反常态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既没挖空心思打探我的过去甚至连合作的事情也绝口不提。
      我稍感讶异,数着钞票心神恍惚,这条狡猾的老狐狸究竟在想什么?他麻烦地求着我窃取他的劳动成果,分析来分析去,除了如他所说是真心爱慕我之外别无其他可能,这种环绕着威胁、束缚、利益、肆意妄为的相互牵制的畸形感情让我万分恶心。悲剧的是,我得在完全没法入戏的心境下把这出戏完美地了结,在攒够钱的同时找到一个此后常骏无法继续摆布我的理由。
      我满腹怨气,楼下酒馆里的小姐妹们倒热心得很,一见我来便逮着我问东问西,搜刮他身高、体重、三围、职业、兴趣爱好、家庭背景等一切有关信息。我“幸福”地微笑着耐心地逐项解答,时不时编造几个常骏温柔体贴的小故事唬人,她们既羡慕嫉妒又认为自己没本事从我手里抢走常骏,一个个唉声叹气地唏嘘不已。
      捞钱的事情没有任何进展,常骏也不来找我的麻烦,我带着那捆钱去看徐依,顺便交一下费用、打点好上上下下。星城南区就这么一家医院,我先去见了徐依的医生,他说徐依没有任何意识苏醒的迹象,连带着一大堆废话。我不欲与他争辩什么,塞给他一个信封就去住院部看徐依。
      暖风把窗帘轻轻吹起,病房里寂静无声,只能感觉到微弱的生机。花瓶里的粉色蔷薇刚开始凋谢,说明冯越泽前几天来过这里。徐依穿着白色的病号服侧躺在病床上,她面色苍白,神色平静,原本一头柔光顺滑的墨发被剪到了方便打理的齐肩长短。我痛惜又感慨,打了一盆热水帮她擦洗身体,见她的指甲被修剪得整整齐齐,负责照料的护士并没有怠慢她。我仔仔细细地四下检查,生怕发现一点她未得到悉心护理的蛛丝马迹。这时有人敲门,我看了看天色,应该是护士来喂晚饭了:“进来吧。”
      “晚上好。”谁知推门而入的竟是笑意朦胧的常大律师!
      “你跟踪我?你别告诉我这是巧合!”我怒目而视。
      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吵到病人。”
      “她听不见的。别装了!”我对这个不速之客深感厌恶,就算他关心我也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接触我的私生活。
      “别激动,冷静,冷静……”他搬来邻床的座椅坐下,瞄了一眼徐依说,“她就是你筹钱的理由?”
      粗暴。我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这两个字,常骏见到我就立马抛开了平时礼貌的外表,既不道歉也懒得编几个借口,目的性极强地直接进入正题,好像忘了我不过与他见过寥寥几面,我不是他亲密的爱人或挚友。
      “是的,她是我妹妹。”
      “长得挺漂亮的,不过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你?”他走到病床前端详徐依的面容。
      我没有回答:“睁开眼睛看着别人的时候更美呢,以前是长头发。”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吗?没治了?”
      我沉默着摇了摇头。
      “一个月要多少钱?四万?五万?”他脱了外套坐回我对面。
      “五万。常大律师,难道你不是调查好了然后今天特意出现在这里的?别把我当傻子好吗?”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闲。”他抚平衬衫上的褶皱答道。
      不闲?不闲还能一路跟踪我到这里,我不屑地想。
      “你妹妹怎么会这样的?住院多久了?”
      我望着安静的徐依说了个梗概,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常骏这些:“……总而言之她会这样有我一部分的责任,如果之前我坚持请假多关心一下她,或是那天不要忘乎所以地放她独自赴约,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平白无故添了许多麻烦。”
      “别太过自责,主要责任并不在你,再说你妹妹是个成年人了,应该有自己处理某些问题的能力。”常骏借机过来抱住我。
      我推开他,坐到徐依床边:“我很喜欢她原来小孩子的模样,纯真乐观,好奇心很强,有正义感,愿意努力,既聪明又漂亮。你能想象出那样的人吗?可是我最后见到她清醒的时候,她那么迷茫那么凄凉,彻底得判若两人,只因为一个女人拙劣的几句谎话。如果她就此沉睡下去,那么她到死也找不回原来的心性,觉得悲哀吗?委屈吗?你能否体会。”
      “听你描述,我不觉得她完全是无辜的。她的性格缺陷太明显了,虽讨人喜欢但不懂在人情世故中保护自己,努力争取的时候也没有考虑成功的几率,根本不留退路。那个袁什么的固然不好,但她太轻易地原谅别人犯下的错误,没有判断别人是否真心悔过的能力。最严重的是心灵过于脆弱,她那时开始质疑一些坚信了多年的东西吧?”常骏一口气说了许多,针针见血,一字一句都似徐依头顶敲响的丧钟。
      “你是说信仰崩塌?”我叹息。
      “大概是这个意思。”
      “过了这么久,我不是没有认真想过其中的所以。她在享受了短短的一小段甜蜜后接二连三地遭受打击,爱慕的人在酒会上公然被抢走,嫉妒她升职的同事不配合工作一下子全换了一副陌生的嘴脸,印象中最老实靠谱的人欺骗了她,喜欢、信任的人因为别人的花言巧语毅然决然地伤害她。纯真的心灵出现裂纹,最终变成充满猜忌和质疑的鸿沟。三番四次的打击下她撑不住了,精神上崩溃了。”
      我们望着徐依沉默良久。还是常骏先开口:“你见过真的蝴蝶吗?”
      “蝴蝶?”我不明白他欲表达的意思,好像以前在王叔那里远远见过全息影像,原貌馆中只有图片,我不记得看见过这种生物的标本。
      “我小时候和别人一起玩时曾经见过一只,唯一的一只。它通体幽蓝,是那种纯净钴矿石的颜色,体态优雅,像幻觉一样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轻灵地翩翩起舞。我当时看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它美到极致。但是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我们之中最调皮的小孩子用衣服捉住了它,不知轻重地捏在手里玩,另一个人好奇也去抚摸,争抢打闹之间那只蝴蝶被活生生撕掉了翅膀,只剩丑陋、光秃秃的躯干可笑地扭来扭去,他们见状便把它扔了。”
      “它无辜、美丽,下场却是惨死。”我接道。
      常骏深深望进我的眼睛里:“杜若,你觉得美丽有错吗?”
      在他棕色的眼眸中我仿佛看到了那个怔怔的小男孩。
      “我很久以后才想明白这个问题。美丽本身没错,但是当她降临世间,从令人仰望的高度变成人们跳一跳便可得够到的东西时,她就错了。”
      “摧毁美丽是人类的本能。”他眼光闪动,“人性中藏有摧毁美丽的原始冲动。我们向往她、追求她,但实际上我们是不允许完美存在的。绝对的美丽是人无法得到的东西,如果得不到就注定被毁掉。”
      “所以她本应必死无疑?”我不甘心。
      “现今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陪我坐了一会儿后送我回家,一路上言语不多。此时我依然沉浸在常骏灌输给我的一套理论之中不得自拔。我抬头悄悄望着这张棱角分明的英俊侧脸,不得不说常骏是个很有想法的男人,他就像是新世界的风景,即使不堪、没落也拥有深刻而美丽的灵魂。可惜我自与他相遇便站在扭曲的两方,无论他对我怎样,我回报的唯有恐惧和怀疑。在纯粹的感情上,常骏没有过错,我亦没有过错。既然我们生而为人,有些事情必定要勇于承受。我无法把徐依的事完全归咎于某个人,不管是疏忽、无意还是有心,是我和许多人一起造成了这样的结果。人们仅仅是顺从着自己的天性和习惯做事,这不是指责也并非在找借口,而是出于物种本性的必然选择——浑然未觉地毁灭,唏嘘,然后遗忘。
      在我回去后常骏又消失了,令我不得不开始怀疑他是否真心喜欢我,这个家伙总表现得似是而非——若单纯为了致幻剂没有理由跟我说这么多,但我以往的爱慕者再不济也会隔三岔五过来看我。难道真是他太忙了?怎么可能!我坐在吧台边吸着饮料,决定不为这事烦心了,眼下还是赚钱重要。最近有一个好机会——我发现有人在悄悄贩毒。星城明令禁止种植烟草植物,当然人工合成也是绝对不可以的,这些毒品肯定是私人作坊调配出来的。如果我能顺藤摸瓜揪出完整的利益链,无论是上报云端拿赏金还是敲诈最大获利人都能获得极大的好处,起码一年衣食无忧了。毒品的制作、运送、销售、享用者,包括中间人和知情者,所有的获利人构成一张庞大的网,虽然危险但足以令我心动。为此,这些天我经常出入下城区搜集情报、寻找线索,但由于不敢找肃爷或者方涧帮忙,始终没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一天清晨我熬着身子疲惫不堪地飘在回家的路上,从下城区无业游民提供的情报中筛选出有用的信息就像在“王”的海洋里找一个“壬”一样,简直丧心病狂,我人还在缓慢前进脑子早就睡着了。当我梦游得晕晕乎乎时,突然发现常大律师拿着两瓶酒站在楼下等我,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
      我困得完全不想搭理他:“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容我先睡一觉。”
      “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找你聊一聊呢……”他故意拖长了音,用邪魅的、仿佛知道了什么的眼神盯着我。
      “合作问题?我现在真的很困。”我不吃这一套,“闪开闪开,别挡着我上楼。”
      “听我说完你肯定就不困了。”他卖了个关子,打开袋子给我看,“你看这是什么。”
      我无精打采地一瞧……他居然把我和徐依堡垒的衣服偷出来了!我瞬间吓醒了,心脏“扑通”地狠狠跳了一下,我立即习惯性地镇定下来,继续维持困倦的样子对他生气:“你偷我衣服做什么!”
      “你不用装了,这根本不是这儿的衣服,你心知肚明。现在醒了吗?”
      “好吧好吧……”我无奈坦白道:“我以前是新城区的人,因为一些原因流落此处,保留两件衣服犯法了吗?你这个变态不许再进我房间!”
      常骏怜悯地叹了口气,凑过来耳语道:“我的意思是这衣服不是星城制造的,换言之你不是这里任何一个城区的居民,还用我说得更明白一些吗?来自堡垒的渗透者?”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渗透者呀……有病啊快放我回去睡觉!”我抵死不赖。
      他圈住我的肩膀把我架住,眼里尽是赤裸裸的精明和胁迫:“还没醒?我带你去别处休息吧,你这里人多口杂,隔音又差,万一被人知道什么就不好了。你要是不去我就把这包衣服连带致幻剂一起交出去,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你!太不讲道理了,我真的是这里的人,你别闹了好吗?”我“顺从”地跟他走,摆出一张臭脸,心里打定主意绝对不能把这个巨大的“黑锅”背起来。这家伙肯定有备而来,这段时间看不到他多半是忙着调查我去了,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往新城区里查。最坏的情况是他已经知道我的前二十年是不存在的了,我的心犹如坠崖,在常骏身边我根本跑不掉,看来他这关是很难瞒过去了。如果他一怒之下把我交给云端的人,只要我死不承认也许还有渺茫的一线生机。不过看他们对于下城区人民的态度……我的理智又不合时宜地占了上风,我这个来路不明的人绝对十死无生。
      常骏把我带到附近的一家小旅馆,老板娘给他房门钥匙时居然窃笑着说了句“小伙子大清早的注意身体”。常大律师听到很高兴,搂着我吹起了口哨,我脖子都被摁上了断头台此时装模作样也无济于事,阴着脸默默祈祷他没有新城区的人际关系。
      进房间后他锁上了门,像审犯人一样把我按在单人沙发上,自己坐在床沿开了瓶酒猛灌几口:“现在方便说了吧?放心,如果我打算拿你去换赏金是没必要这样做的。”
      “常骏你早上忘记吃药了吧?”我不耐烦道。
      “你也喝点?”他把另一瓶递给我。
      我不接:“还没喝多少就醉了?跟你说了我原先是住在新城区的,其实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晚上看见我脸上的皮肤就知道了吧。”
      “不,你肯定是堡垒出来的人。”他斩钉截铁地说,“瞒不过去的,你忘了我是律师了吗?新城区我自然查过了,你空有身份信息,实际上在你应该出现过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对你有印象。包括你那个妹妹,你们第一次真正出现的地点是外围军营吧!你的素养、容貌加上衣服和致幻剂,这些信息全部指向堡垒。”
      “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强盗的时候就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你肯定不是一个正常的公民。去你家的目的一是为了致幻剂,另一个重要的理由就是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常骏莫名其妙地笑了笑,“谁知反被你算计了,睁眼看到你正脸的一霎那我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有,反正觉得,你和其他女人都不一样。”
      “我不清楚你说的信息消失是怎么回事,不过可以请你不要再幻想了吗?”我有点黯然神伤,平复了下心情,玩着头发嘲笑他说,“小说看多了吧?堡垒那么远,我要怎么来这里?你继续编呀。”
      “传送术,一秒就到了。”
      我大笑:“你以为是在宇宙里?空间稳定是不能用位移的,这个常识连小孩子都知道,你怎么和下城区无知的穷人一样,想离开地球想疯了?”
      常骏皱着眉头怀疑道:“难不成你们是先出堡垒再走过来的?靠食物胶囊和那边的科技产品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在外面没办法用导航啊?你们是运气好到一次就选对了方向,还是以前就来过了呢?那边的云端公布星城的具体位置了吗?现在能够去堡垒了?不……不对,不可能没消息!杜若,你告诉我!”
      我不语。他应该是弄到了一点资料在套我的话,但看他激动的神情……似乎真的很期待我的答案。
      他急切地说:“你还不明白吗?我也是从堡垒出来的!”
      我眯着眼睛继续装傻:“什么?你疯了?”
      “你不信?好!我说给你听!那里到处是冰冷的机械,保安和服务员都是机器人;电子屏幕非常廉价,随便买一卷贴墙上就是一块显示屏,高新电子技术已经普及……”
      我打断了他:“你无不无聊?随便查点资料都有写这些吧。”
      “那挤得像棺材一样还要系安全带的旅行车呢?你小时候有没有玩过那个打小鸟的游戏?最后一关的BOSS是戴绿帽子的狗头人对吧?电子门的触控板最外面是一圈金边,云端议长的右眼下有颗非常大的黑痣……”他喋喋不休地讲述着堡垒中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
      我越听越不相信他没到过堡垒,该死的,这家伙说的是真的?!
      “你总该相信我了吧?”他期待地望着我。
      我难以置信地点头:“信了,不过你说的似乎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我的老乡,这几率比中五千万彩票都低得多,他描述得太具体了,若非亲身经历绝不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
      “太好了!”他激动得几乎喜极而泣,扑上来紧紧拥抱我,“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坦白心事的人了!我们果真是天生一对!”
      鬼才和你天生一对……我安抚地拍着他的背,柔声道:“那快跟我说说你当时的遭遇吧。”
      原来常骏的母亲是星城秘密派往堡垒的渗透者,她在堡垒中与别人相爱诞下了常骏,由于不敢用假的身份证明和常骏的父亲办理相关手续,怕牵连丈夫所以她不辞而别,独自带着襁褓里的常大律师辗转各地,隐秘低调地生活。幼年的常骏大多数时候都被关在家里,母亲勒令他没事不许出去,不许交朋友,更不能和别人谈及家里,所以他小时候性格孤僻。直到九岁的某一天早晨,他醒来时竟然发现自己直接躺在了下城区的军营外不远处,后来被巡逻的军人送到了下城区里。为了生计和当时的师傅学习偷窃术,靠着这个混进旧城区后学习法律,性格也慢慢地变成了今天这样。
      “九岁碰到这种事情确实太为难你了。”我同情道。
      他倒在床上脱了眼镜感慨地回答:“那时吓坏了,哭都来不及哭,每天皮肤又痛又痒,鼻子像接了油烟机。我以为妈妈贪恋堡垒的物质条件,嫌弃我是个拖油瓶不要我了,后来猜测她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把逃脱的机会留给了我。”
      “你妈妈当时几岁?”
      “你说我出来的时候?二十五。”
      “我出来的时候快二十岁了,差不多是被赶出来的。当时有个传得很凶的谣言,说是黑户一过二十岁就会消失,我在云端有个权贵亲戚似乎知道一些内情但不肯告诉我,死活要我带着徐依跑出来。如果你妈妈当时超过了二十岁却没有失踪,也许这个传言根本就是假的。”
      常骏沉思片刻,接道:“你亲戚不会无端端这样做,可能是这些年来云端越抓越严。我妈妈当时每天精神压力都很大,我不知道她具体是怎样操作的,但随着我长大这个方法肯定越来越不奏效了。”
      我又跟他说了从得知消息到抵达旧城区的大致经历,他听到我们是走过来的惊讶道:“为什么不用传送器?你们怎么这样艰苦?”
      我白了他一眼:“拜托,我们在堡垒里活得好好的要传送器做什么?那个传送装置还是王叔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古董,传送距离短得要命,差一点点就出不来了。如果可以给我们带出来他会想不到吗?我猜是只有那么一个。不过,你‘咻’地一下就睡在了星城的土地上是怎么回事?堡垒的时空肯定是稳定的,这不符合传送装置的工作原理呀?”
      “我不清楚,可能和你的情况一样吧,由于实验产生的时空异动。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不和我一起出来,她还有什么留在那里的理由?”
      “职责?信念?能量源只够传送一个人?”我想到了什么,心中阴霾四起,犹豫地说,“或者……她出现在这里会死得更快?对了,刚刚忘记问你,渗透者是不是间谍的意思?”
      “对。”
      “所以云端才要严格排查没有明晰身份的人,宁可错杀一千不愿放过一个……因为你母亲这样的渗透者,这些年来有多少清白的孤儿下落不明.”关于这个问题,我终于弄明白了。
      他不满道:“谁让堡垒完全不向这里透露消息?星城除了不断派探子还有什么办法?天晓得他们在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是啊,那么害怕被别人发现……”我附和,“但是,他们到底是通过什么方法把一批批的渗透者弄进堡垒里的呢?总不能蹲在门口干等着人家搞实验吧!”
      “别问我,我不知道。”
      一时间尴尬了起来,常骏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也如此看着他。该问的都问完了,事到如今,在生死存亡的问题上我和他变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谁出了事另一方都有倒大霉的风险,没想到闹到最后居然变成了老乡聚会。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一方面相遇的几率微乎其微,再则老天用如此匪夷所思的办法解开了我单方面受制于人的困境,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老狐狸先开了口:“衣服我会帮你处理掉,但我想不通,你是聪明人,为什么要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
      “对于那边多少是有些怀念的……”我展开旧衣,轻抚褶皱,“除了你,谁会做这么缺德的事?我原本的社交圈子安全的很,一点风险都没有。”
      “现在我们是利益共同体了,杜若。你还有什么藏起来的东西是我不知道的?”
      我差点无法控制自己厌恶的眼神,闭上双眼轻轻摇头:“没有了。”
      窗帘拉得严实,一丝阳光也透不进来,房间里灯光昏暗,显得一切分外柔和。我身心俱疲,虽然惊愕但昏昏沉沉,粘在软软的座椅上几乎没有站起来的力气。面前的男人散发出的温热气息和他衣服上幽魅的香气一丝一缕地勾引着我,像催眠师点起的异域角香,让人放松并难以抵御他带来的诱惑和遐想。我好想在两步远的大床上昏睡过去,但实在胆小,要是这个性感又危险的妖怪趁机下好降头就真的从此没完没了了。
      “我们还是谈点正经事吧。”我受不了渐渐暧昧的气氛,即使脑子的处理器快热化了我也情愿继续折磨它,“这些年你有没有猜想过堡垒到底在搞什么鬼?以及满岁的黑户,据我所知他们的下场不是死掉那么简单。”
      “当时我还是个小孩子什么也不知道,这类事情肯定不如你清楚。你我都不可能回去了,想明白这两个问题毫无意义,况且,即使我们仍身处堡垒这也不是平民百姓甚至你叔叔能搞明白的事。”他眼深似井,“比起这些,你不觉得遇到我很幸运吗?”
      “是,是,非常幸运。”我对他的执念无可奈何,这男人怎么就好死不死赖上了呢!
      “你真是可遇而不可求!”他赞叹我,“眉目如画、蕙质兰心啊!”
      “不敢当。”我淡淡回以谦逊。
      常大律师更高兴了,拉过我的一只手把玩:“我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绝对不会缺钱,你妹妹的费用我可以替你出,你要不要跟我混?”
      我把手抽回来:“考虑考虑。”
      “还需要考虑?外貌、资产、性格、能力,我哪点不好了?我这条件无论放到哪里都是抢手货吧!”他掰着手指哭笑不得。常骏缠着我不停地说自己的优点,从我的角度把所有问题剖析了个遍。我哈欠连连,耐着性子听他念叨,他的声音像是夜晚街道上悉悉索索的低微杂音,烦扰却安眠。
      半晌,我听到他说:“我说得口干舌燥,你倒惬意。”
      我眯着眼睛,常骏在我的视线里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口鼻。
      他过来半搀半抱地把我扶到床上,脱了鞋子拉好被角,温暖柔软的棉被像是爱人的怀抱,沾到床我更没有抵抗力了,缩着一团无奈地向周公发起最后的徒劳抵抗。
      “放心睡吧,既然我认定了你,你的担心就是多余。”
      狗屁……脱口而出却变成了娇弱的呢喃之音。哎,管他呢,醒来再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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