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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2章 ...

  •   自从住进这里我就跟随邻居们的习惯起居,不到中午绝不起床,然后去楼下的小酒馆吃份简餐,点瓶酒和别人聊聊最近的遭遇,一直到下午三四点他们才陆陆续续出门工作,而我通常缩在吧台的角落和酒保套近乎、换消息。
      “嘿!听说你昨晚……”服务员边擦杯子边冲我挤眉毛。
      我眨了下眼睛算是默认,反正这种事情越解释越代表掩饰,还不如不做抵抗。
      “昨晚玩得开心吗?”正说着,常骏突然推门而入,他换了身灰色的西装、戴着黑金细边眼镜、皮鞋一尘不染地走进这个与他格格不入的脏乱差的地方,嘴角还挂着明显的媚笑。
      我撩了撩头发转过去迎接他:“开心,简直太开心了。”这家伙阴魂不散?还不死心?
      “我还没吃饭,赏脸一起吗?”他径直走来,说着就轻轻搂住我的腰。
      我心里觉得奇怪,不过想想这家伙对我没什么威胁,便顺着他带我走出去。而且自我昨晚看到他正脸的第一眼起我就有种很怪异的感觉,没什么道理更说不出原因。常骏长相非常英俊,眉毛很长,眼窝略微凹陷似欧陆人,眼睛大而有神,鼻子高挺,轮廓清晰,戴上眼镜后觉得这个人斯文又精明,要是他的皮肤能像我一样平整光洁,那么四岁到五十四岁的女性必定全部乖乖伏倒在他的西裤下。但问题就出在此处,常骏应该是个正常人,我为什么会觉得他不对劲呢?
      他事先打扮过,我被他揽着能闻到淡淡的香水味,看来是个非常注重形象的人。我不紧不慢地走着:“为什么昨天穿了西装?”
      “方便逃跑呗,半夜三更站在路边巡警都不会管我。”常骏比我高很多,我穿着平底鞋只能看到他的鼻尖,他捏了捏我的腰埋怨道,“谁想一个姑娘家会这么狠?”
      我忍不住笑了:“你手好拿开了吧?”
      “就当是补偿。”他完全没有放开我的意思,“你怎么忍心把我扔在空地上?至少帮我穿好衣服吧?今天早上我醒过来都快冻僵了,幸好没有人看见!”
      “春天了,还冷吗?那你还是要感谢我,我看你脑子那么热特意用如此特别的方法让你冷静冷静。”
      “谢谢你哦!”他没好气地撸起袖子给我看,“红印子今天都变青了呢!尤其感谢你没打我脸!”
      “不客气。”我趁机挣脱开来,礼貌地点了点头。
      常骏潇洒一笑,又恬不知耻地把手搭上来。
      他带我去的是附近一家昂贵的餐厅,以善制飞禽肉而远近闻名。一路上无论男女都对我们投来艳羡的目光,世人只知我们看上去俊男靓女非常般配,谁会想到我们都不是做正经事的人呢?我无所谓被人误会,常骏依然维持着精明世故的外表,俊朗容颜的拥有者总是对无声的崇拜与嫉妒漠然不闻。
      我还是第一次被李尚儒以外的人带着享用美食,即便心里知道这是鸿门宴,一方面出于对常骏的好奇心,另一方面因为偷盗事件的互相钳制谁算计谁都讨不到好处,一眼看出他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所以我完全没管常骏如何,一个劲地大吃特吃。
      “这道是用乌菁肉烹制的,你见过乌菁鸟吗?”他随便动了几筷子,把好吃的都让给了我。
      “不知道,好吃就行了。”
      “乌菁鸟是掠食者的一种,深灰色的羽毛、体型较大,这种鸟的嘴巴非常奇特,在有必要的时候可以瞬间张得很大,足以吞下一个幼儿的脑袋。以前在下城区经常见到,后来出了事故,云端下令捕杀所有鸟类,那段时间鸟肉特别便宜。所以这些年来星城都见不到鸟了,肉食也越来越贵。”
      我不感兴趣地“哦”了一声,这家伙也不觉得尴尬,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说一些奇怪的往事。我知道他想打探我的过去经历,但在老狐狸面前我怎么敢随意编造?我警惕地说了一些含糊不清的“细节”,装作非常不信任他的样子,常骏心里如何猜测是他的事情,我负责努力给他制造谜团。
      在我吃饱喝足以后他终于问得不耐烦了,阴森地一脸算计地对我摊牌:“我想要那个小瓶子。”
      “倒光了啊,喂水泥地了。”我敷衍道。
      “我知道你肯定还有,那是你的一重保障怎么可能轻易丢掉。”他的镜片反射出冷光,“你没有把握怎么肯跟我来?必有依仗。”
      “没错。”果然演演戏是瞒不过他的,新的喷雾现在确实躺在我包里,我举杯致敬,“挺不错的嘛,但你想明白了并不代表我会把它给你,你说的所谓依仗从来不是外物,若一昧依赖于它,我早死一万遍了。”
      “既然你拥有,它就是你的一种助力。不过我很好奇,你有这种东西为什么还住在又脏又乱的地方?你不是缺钱吧?”常骏抱着手肘,仿佛猜到了什么。
      “怎么不缺?我缺钱,急需很多钱,但我不想这个东西被别人发现。常大律师,你明白的吧?”更何况离职以后保险起见我没有再用手机,失去了很多外界信息,连冯越泽多久去看一次徐依都不知道,最要命的是我担心女疯子倪芙雨的动作,我觉得她像一面透镜,拥有把些许钱权无限地放大成压力和灾难加于我身的能力,在赚到钱之后我得想想办法,即使无法谋权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被动得可怜。
      “可是你已经被我发现了。”常骏笑里藏刀,“据我所知下城区没人有能力做出这样的药剂,研究院的人就算受你所托,药物也不可能通过出入时的搜身。所以……它到底是哪来的?”
      “制作者的信息我是不会透露给你的。”我冷脸相对。
      “你很吸引我。”他突然话锋一转,眯着眼欣赏我。
      所以呢?我同样如此看他,这是威逼不成要色诱的节奏么?或者他是想告诉我,因为我如此吸引他所以他不想伤害我,让我乖乖交东西?“话题歪了,你不需要知道这是谁制作的,反正我绝对不会给你。”
      “真是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哎……”他无奈轻叹,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在我面前晃了晃,说,“其实早就让我拿走了呢。”
      我表面波澜不惊,实际上看得目瞪口呆,那个瓶子上有我做的特殊标记,他若是唬我不可能连这个也知道!什么时候……他唯一可能接触到我包的时间只有放开我的腰撸袖子的十几秒,他是怎么做到的?我未曾料到常骏偷窃的本领已经出神入化,我是个对接触很敏感的人,居然着了他的道。糟糕了!现在主动权全掌握在他手中,他若是报复心重完全可以把我迷晕,去我的住所把盛放致幻剂溶质的唇膏盒子找出来并留下他现在手里的小瓶子,然后匿名通知警方他发现我有极其危险的化学违禁品,等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牢狱里,证据确凿百口莫辩,同时由于这个导火索群租公寓被查处所有人都想干掉我,就算我能逃出去为了小命八成也会选择服刑,如果徐依不醒结局就是我俩一起完蛋。
      简直太可怕了!我脑补了一下,惊出半身冷汗。真是一时失足千古恨,人果然不能太自信……我明白后悔无济于事,赶紧思考对策才是正经事。常骏狡猾又精明很不好对付,比起情绪失控的倪芙雨显然必须优先考虑他!
      “不说话了?”他居然伸出一只手摸摸我的头,像在爱抚宠物。
      我偏头避开:“你想怎样?”
      “你聪明又漂亮,我很喜欢你。”
      我递去一个试探的眼神。
      “别想歪了,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我是真的蛮喜欢你的。”他眼中戏谑一闪而过,彬彬有礼道,“我打算邀请你陪我去一个老头家偷一件东西,就在今晚。”
      这算哪门子三陪?见过陪笑陪聊陪喝酒陪睡的,陪偷东西算什么……这是我第一次为了被讨厌的人喜欢上而感到庆幸,起码让我有了周旋的余地。我心里松了一大口气,但仍然表现出不信任他的样子:“你是想让我当替罪羊吧?”
      “一下子又笨了,你真是可爱啊。你想一想,既然我能不着痕迹地拿走你的东西,那么趁人睡着时带你进屋参观一下岂不是易如反掌?再说了,如果你因为我被抓那我的脸往哪儿搁,恐怕没人敢雇我这么烂的小偷了。”常骏一口气解释了许多,“你放心,我并不是想用迷幻剂胁迫你参与,我知道你肯定在家里还藏了许多,但我有这一小瓶足够了,希望你明白我和你一样需要它在关键时刻保命,之前问你制作者的信息是因为我很惊讶这个城市还有我不认识的这么厉害的药剂师。此番邀请只是单纯地想让你体验一下自由自在的感觉,何况你不是缺钱吗?事成之后我分你一半好了,五万,够不够?”
      我被他“诚恳”的话语有所打动,将信将疑地凝望他:“当真?”
      “当真!”
      “成交,谢谢你。”我主动去握他手,冷淡的目光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一点点感激。
      “那好,我晚点来接你,记得别穿裙子。”常骏说他要先回去准备准备,不能送我回家了,吻了一下我的手背留下一个绅士的背影。我厌恶地拿纸巾擦干净,慢慢往回走,心中像起了风暴的海面汹涌着翻滚着掀起惊涛骇浪。
      我本以为摆脱了原来那个环境能转转运,接二连三的倒霉事件看来远远没有结束,常骏棘手的程度超出了我的预期,这令我很不高兴。现在的情况简直不能更糟糕,他拿着不属于这个城市的危险化学品,虽然目前没有怎么要挟我,但是一旦被他发现轻则逐出星城重则被当做堡垒派来的间谍,常骏跟我都脱不了干系。我坐在房间里愁云满面,我无从选择,晚死总比早死来得好,唯有尽力表现出他心中认为的那个“我”来博取信任和欢心。谎话总是真假参半,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身份多半会暴露,他至少能发现我不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孩子,若到时我还混得这么没出息必定死路一条,依附男人生存的女人从来没有好下场。更何况这种最理想的情况不过是我的臆测,狡猾的大律师说不定只是骗我做他的替罪羊,把我送进监狱后掠夺走所有有价值的东西,毕竟那样才是能使利益最大化的方法。昨天半夜还打了他一顿,我不信他一点报复心都没有,天呐!绝对的劣势像流沙像泥沼,我深陷其中不得逃脱。这个人,恐怕要……一念而过,我踩着椅子冷静地翻找裤装,心里飞快地算计着。
      直到半夜常骏来接我,我也没想出对付他的好方法来,暂且走一步看一步。我郁闷又愤怒地砸了下床,铁架子“嗡嗡”表示抗议,他真是一颗丧门星!
      常骏这回没有悄悄跑进来,骑着辆摩托车在楼下鸣笛催促。我调整了一下心情轻装下楼,除了家里钥匙什么也没带。
      老狐狸欣赏又暧昧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坐到我后面吧。”
      我忍着恶心照做,我不过是穿了灰色的毛衣、格子马裤和一双破旧的靴子罢了,他至于那么□□地盯着我吗?
      “抱紧了。”他在说这句话的同时发动车子,在强大的作用力下我整个人猛地往他背上贴过去,常骏开得很快,风疾疾影绰绰,周围的景物在我眼旁疾驰而过,黑暗与灯火连成片片幻影。为了安全我不得不紧紧抱住他的腰,这家伙没有给我头盔!耳朵里充斥着呼啸的风声和发动机嘈杂的机音,常骏带着我在畅通无阻的道路上疯狂超速,我时不时能听到警笛的声音,可下一秒它便消失了,似乎是我们把条子远远甩在了身后,一路风驰电掣,危险又刺激!
      常骏在靠近新城区的边界处把车缓缓停了下来,我手脚冰凉地站在一旁看他像扔废铁一样把崭新的摩托车往垃圾桶旁一靠:“这车不是你的?”
      “当然了。”
      “那待会儿怎么回去?”我竖起耳朵,“警方马上会追过来把它收走的吧,摩托车也不是遍地有。”
      “其实我会开车,我们可以‘借’一辆车走啊。”他帮我整理了一下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拉着我的手像散步一样大大方方地走在马路中间。
      咦?我记得冯越泽告诉过我在旧城区鲜有人会开车,常骏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也是哪家溜出来的淘气少爷不成?“你怎么会的?”我模棱两可地问。
      “其实开车本身并不难,只是去外面培训的费用和车辆的造价都很贵,一般人学不起罢了。我从前跟一个司机师傅偷偷学过,你别把我想得太复杂了。”
      “原来如此。”
      星城警方很快赶到了,他们丝毫没有怀疑仪表堂堂的我俩竟然就是偷车贼,常骏随手指了个方向便引开了他们。哎,不能说星城的治安不好,只是双方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半夜巡逻的小警察又没什么眼力劲,算起来这是我第二次成为漏网之鱼了。
      常骏微微一笑:“我先进去再确认一下警报装置,你在大门口等着我给你开门。我们要拿的东西挂在老头的脖子上,他房间里还养了一条狗,我会用你的喷雾把他俩迷晕,然后拿了东西迅速离开即可。”
      “狗?需要用到致幻剂吗?把它打晕不就行了。”
      “那不是一般的狗,现在有钱人养的护宅犬都是用掠食者的基因改良过的,以我的反应速度未必能一下子击倒,要是它叫起来就麻烦了。”
      “那我到底要做些什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东西塞给我:“进去前戴上手套,把你的头发全塞进帽子里,别发出声音,别留下痕迹。半小时后警察会巡逻到这里,只要不出意外时间肯定是充裕的。”
      我应了一声由他带我在光影里穿梭。这么轻松?看场戏就能拿到五万?我越来越觉得事情蹊跷,但常骏的行为举止并无异样,我又有把柄落在他手中,说服自己相信他是唯一的、无奈的权宜之计。常骏一定事先摸清了老头的作息规律,不仅他家的豪宅一片漆黑,周围几户人家也全睡了。我站在建筑物浓郁的阴影里,看他用线拉开窗把手再悄无声息地翻进去,窗上的警报装置没有响。我无聊地在原地呆了两三分钟后大门轻轻向里打开了,我收拾好自己踮起脚尖走进屋里。
      “鞋脱了。”他用气音说。
      老头家的房子很大,我借着常骏手电筒的光发现一楼的客厅富丽堂皇、极为大气,但是从门口摆放的鞋子看这栋屋子只有他一人居住,不免显得冷清。
      常骏调低了手电的亮度,指了指向上的楼梯道:“上去以后是个小客厅,后面就是目标房间。那种狗的感知很敏锐,一有异样便会出来查看,到时候我会关掉灯,你躲在我后面就行,千万不要叫,知道吗?”
      我点头答应,随着他悄悄上楼。常骏一关掉手电我便陷入了混沌之中。他拉着我猫在小客厅的墙壁后轻轻敲了敲地面,我缩在他身后屏息凝神。前方果然传来门上的宠物翻板被翻动的声响,接下来便是一片死寂,我很紧张,感觉像敌人融入了黑暗里不知在哪里仔细观察你,又像是昂着头的毒蛇冰冷的眼神,或是幕帘后飘过的诡异身影。
      突然常骏伸手轻轻一喷,有什么东西软绵绵地倒在了面前的地上,我只感觉到地板传来的震感,依然看不清什么。空气里的紧张感瞬间消散了,周围又变得静谧平和。
      常骏拽拽我说:“搞定了,当心别踩到它,我们进去。”
      我沿着他的脚步小心避开那团黑乎乎的大肉球,剩下来的事情就非常简单了,他随手撬开房门,喷晕主人后从他脖子上取下一把钥匙。他把钥匙塞进怀里,拉着我走了出去并没有贪恋屋子里的其他东西。
      这家伙从老头的车库“借”了一辆车送我回家:“怎么样?轻松吧?想开车就有车,要什么有什么,是不是很自由?”
      “简直难以置信!”我兴奋得连声音都在颤抖。其实我怕得要死,虽然他如约并未出卖我,我也没有被那只看不清楚的凶残狗狗咬死,我还是完全不信任他。
      “等我交了东西拿到钱就把你的那份送来。”他见我如此反应,好像很愉快的样子,“考虑下以后合作吗?你有药水,我有技术,所向披靡!对了,你到底缺多少钱啊?”
      “不好说,大概是今天的十倍吧。”我随口答道。
      “五十万?”他诧异道,“你得罪什么人了吗?”
      “没有。”我不想他问下去便转移话题,“你是怎么精准地喷晕那条狗的?当时一片漆黑应该什么也看不清吧。”
      常骏扶了扶眼镜道:“这是夜视镜。它跟你差不多敏锐,可惜没你聪明啊,要是像你一样死守在房间里不出来我就没辙了。”
      “你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偷走我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如法炮制到他身上呢?”
      “你们的情况不一样。其实你潜意识里知道包里的药水并不唯一,万一掉了也能再制造。他就完全不同了,恐怕这把钥匙是比他的性命更珍贵的东西,这家伙无时无刻不在想尽办法保护它呢,心理防线高成这样我是万万没有机会下手的。”
      我叹息:“的确如此,你说得没错。”
      “无论你昨晚是把药水倒光还是依旧藏起来,它最终都会落在我的手中,我很感谢那个倒霉的强盗,借此我才有幸认识你啊!”说着说着已经到我楼下了,他魅眼闪烁,凑到我耳旁说,“怎么样?考虑下和我联手吧,机会和缘分可遇而不可求,我们真的很相配呢!”
      我避而不答,等车停稳便头也不回地下车,故意吊着他:“晚安!记得送钱来。”
      关车门时我恰好隔着玻璃看到他的口型:“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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