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小崽子》十二月kk

4、第四章

　　楚辞有记忆起，张盼睇就在从事妓.女行业。

　　刚刚懂事时，楚辞可怜张盼睇，最大的愿望是要赶紧长大赚钱，带着母亲离开这里。那时候的楚辞不怪别人，也从不恨天恨地，觉得全世界都欠了她。

　　那时候的楚辞是个善良的孩子，她只恨自己，从心底怨恨着自己是个小孩子，没有能力来保护她最爱的母亲。

　　再长大一些，楚辞开始疑惑，她总是被继父随意的殴打，她为此下跪过，在男人不在的时候，哭着哀求过张盼睇，就算靠卖.淫赚钱，能不能拿着这些钱带着她离开男人。

　　女人总是一副你不理解我的表情，她每次的回答都是：“囡囡，你不懂，这至少是个家，我不能让让你没有家，再说，女人总是要有个男人，我一个女人带着你要怎么活下去啊！”

　　楚辞那时大概八九岁，想不明白，继父从不赚钱，还拿妈妈卖身的钱去赌，去赌就算了，心情不好就要暴打张盼睇和她。

　　如果这就是家，那么没有家岂不是更好吗？

　　而生命似乎天生就有着强大的求生欲，小小年龄的楚辞说不明白，可她本能的知道只靠自己一个小孩是活不下去，所以她近乎是绝望的，渴求着成年人的母亲能带她离开继父。

　　她是真的怕极了，她真怕哪一天她会被活活的打死。
　　纵是她每一天都如同生活在地狱，可她也想活下去。

　　再大一些，楚辞十二岁了，失学一年，日常在街边巷口游荡，成了个幼年儿童混混，无师自通的学会跟在一群十四五岁的失学少年身后，当个小跑腿，然后逐渐衍变成一个小打手——
　　冷不丁的跟在群架后面，补上一脚，拍下一砖头。

　　其中一个小太妹觉得这小女孩是个人才，不知道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很是慷慨大方的送了这位身高一米五都没有的儿童，一把她用旧的，不准备要的三.棱.军.刺。

　　楚辞第一次用三.棱.军.刺捅的人就是她继父。
　　那天白天，楚辞刚跟着小混混群体们参与了一场单方面殴打，据说是七中初二一男生泡了混混群体老大瞧中的妹子。

　　这男生放学出校门，身边就两个同学同行，失学小混混们向来群体出动，这次九个打三个，那男生两个同学打一半还跑了，剩下男生被单方面暴打，楚辞还不忘挤进去补上两脚。

　　单方面的胜利与压倒性的暴力，让楚辞从心底生出一股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让她认为自己也是强大有力量的，是和那群只会在学校读书的乖乖仔、两脚羊不一样的。

　　即使她曾经是那么渴望上学，但兴许是得不到，所以不如狠狠的唾弃。

　　以多欺少，单方面殴打了男学生，儿童楚辞怀揣着尚未落下的肾上腺激素，回到自己那破落不堪的筒子楼家，还没进门就听到自己妈那哭天喊地的求饶声音，和男人骂骂咧咧的满口脏话。

　　现实像是一桶凉水，还掺了一半冰块，十二岁的小女孩腰上别着收到的礼物，带着血槽的三.棱.刺，从头凉到脚底。
　　一门之隔，她的无所不能成了个笑话，她还是那个弱小的，只能看着男人殴打女人，殴打自己的小姑娘。

　　在名为人生的路上，楚辞认为这是她人生可自主选择的第一条分叉口，一岁时走丢，被人贩子卖给第一任父母，三岁时被第二任母亲张盼睇收养，那都容不得她选择，这两条决定着她人生巨变的分叉口，她始终被动的由他人决定。

　　但是这一天，在这扇门的这一边，楚辞第一次可以自己选择，是像以前无数次一样跑掉，或是冲进去哭着、跪下哀求着，仍然被男人带着一起打，还是……

　　“你不要看他们比你高，比你壮，只要你手里有刀，又敢豁出去命攻击，他们就不是你的对手。”
　　不知道是混混群体中，哪个小混混看得地摊文学小说上，描述□□的话浮现在楚辞脑海里。

　　儿童楚辞把三.棱.刺握在手里，默念着这句话，她选择了第三条路，她不再选择当羊，她也尝试过了暴力带来的美妙滋味，让她误以为自己强大的无所不能的力量。

　　回味着这句话，带着还没凉透的肾上腺激素，楚辞握着三.棱.刺推开门，在十二岁的年龄把她的继父给捅了。
　　...
　　陈阿姨第一次见到楚辞这个小姑娘，就是楚辞捅了自己继父这天。

　　她刚从搬家公司的小卡上下来，就见筒子楼下围了一群人，人群中心是辆救护车，陈阿姨急着看房子，绕过人群进楼，只瞄见医护人员抬着个男人上车。

　　那男人就是楚辞继父，让楚辞把腰捅了个血洞，进医院急救了。

　　陈阿姨上到五楼，就见一个女人弯着腰抱着个小女孩哭，哭泣着的成年女人让人没留下印象，因为被搂着的小女孩实在形象独特。

　　那小女孩约莫一米五的身高，一脸一身的血，陈阿姨对上她的脸，就心里发毛，觉得这小姑娘邪乎。
　　她带着一身的血，可竟然面带笑意，洋洋得意的，炫耀一样的笑意。
　　再结合楼下刚上了救护车的男人，陈阿姨不敢深想，越想她自己就越害怕，毕竟她就住在六楼，这小女孩楼上！

　　楚辞对这第一次与陈阿姨的相遇，没有丝毫印象，她那时候沉浸在继父也不过如此的喜悦中，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除了被打，她还可以还手。

　　空手打不过，可是她有工具，早知道人的肉是这么柔软脆弱，她早就要去拿厨房的菜刀砍死这男人。
　　就算菜刀不行，趁这男人睡觉时，用凳子砸死他也可以。

　　楚辞觉得，她以前真是白白吃了那么多苦啊！

　　曾经咳嗽一声，都要让楚辞害怕的打颤的男人，在这一天，小女孩无不兴奋与自大的想，继父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不可怕。
　　所有的人都是羊，只要她的心够狠，只要她豁出去命的拿着刀去砍去攻击，她就算弱小又如何，人都是弱小的，她再也不害怕那个男人了。

　　张盼睇只会一味地哭，抱着楚辞嚎啕：“你怎么能捅他呢？他是你爸爸啊！”

　　楚辞抹了把脸上的血，她看着这可怜的女人，她的母亲，心中涌现出强大的保护欲，她开口正要说——
　　他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张盼睇道：“你快去向他道歉！你才这么小，你怎么、怎么可以这么狠毒啊！”

　　这句话给楚辞带来的是什么样的感情？

　　楚辞回忆，对于儿童时期的自己，她对妈妈这句话的反应是茫然。
　　她迷茫的看着张盼睇，思来想去，失望？心寒？难过？都不是，她只是恍然大悟的想，原来妈妈从来不需要她保护。

　　妈妈也不需要她。

　　比起“我会被爸爸打死”这件事，在妈妈心中，丈夫才是更重要的，“家”也是更重要的，都是比囡囡重要的。
　　即使在楚辞心中，这些都不重要，妈妈才是最重要的。

　　妈妈是她童年时期，她真情实感的说过，一辈子都爱的那个人。

　　“他该死。”小楚辞说，“他打我，就该想到有一天我会打回去。”
　　女人说：“可他是你爸爸！”

　　小女孩静静看着女人，女人哭着骂了她一通，又抱着她开始哭诉自己命苦。
　　不知道哭了多久，女人抹了把眼泪鼻涕，要带着女儿去医院看男人。
　　女孩拒绝了，女人发现女孩的目光也变了。

　　那小女孩用仇恨与刻薄的目光，说出了她这辈子第一句带着恶意的话，她对自己的养母说：“烂锅配烂盖，你和他就是天生一对。”
　　...
　　张盼睇智商委实不够高，这天被女儿说了这样一句话，也只是伤心难过，还委屈。
　　等她发现女儿彻底变了样，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这时的楚辞已经从小混混变成了个有点名头的小混混，虽然人小个矮，可打起架来从不含糊，拿着三.棱.刺一副不要命的样子就往前冲。

　　所幸小混混们的打架斗殴也不高明，大多都是欺负欺负学校里的好学生，放学时堵住他们要个零花钱，或者心情不好瞧谁不顺眼，堵个人以多欺少单方面殴打。
　　因此楚辞那把三.棱.刺，也几乎没再派上过用场。

　　送楚辞三.棱.刺的小太妹教小姑娘吸烟，染着七彩杂毛的小妹看小女孩被呛得流眼泪，嘲笑了一番，就好奇的问：“哎，我问你，你咋每次打架，都跟人家有多大仇似的？”

　　小姑娘叼着烟，流了把生理性泪水，咳嗽了老半天，想了许久，说：“我恨。”

　　小太妹问：“恨？恨什么？”

　　楚辞漠然的瞥了一眼这大不了自己两岁的女生，她连这杂毛女生也恨，她恨所有比她过得好，比她活得像个人的人。

　　恨家庭和睦的人，恨从来没挨过打的人，恨这个世界，恨每一个呼吸带气的玩意。

　　喜欢看动漫的人都知道，这种想法被称为中二病，楚辞不知道，她长这么大就没看过动画片，她连电视剧都是在街边商店才见过两眼。

　　她就是无师自通的只管恨，恨天恨地恨父母，怨天怨地怨社会。
　　她以前恨自己弱小无能，不能保护母亲，不能赚钱带妈妈离开继父。

　　现在，楚辞想，去他妈的，什么妈，不能保护自己孩子的妈就当死了吧。
　　她再也不会恨自己了，她只会恨别人。
　　...
　　楚辞对张盼睇再也没有笑过，一视同仁的用愤恨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会呼吸的人类。
　　那被她捅了腰子的继父从医院回来，也再也不敢打她了，看见她就收了声，眼睛都不敢直视她，当着她的面也不敢再打张盼睇。

　　张盼睇在楚辞八岁时，曾经怀过一胎，不过怀的那一胎没生下来，被男人打的流产。之后自认为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可也在丈夫被捅事件后过了几个月，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女儿不再是那个贴心小棉袄了。

　　囡囡不再张开胳膊让她抱抱，到了饭点也常常不回家，她做不做饭都只是自己一个人吃。
　　也不再说心疼她的话，窝在她的怀里畅想长大后，赚许多钱，带着妈妈去住大房子过好日子。

　　张盼睇忍不住拦住女儿，问她：“囡囡，你天天都跑到哪去鬼混？你一个女孩子，这样子以后怎么嫁人？谁还敢要你？”

　　她的女儿，用仇恨的目光与语气对她说：“贱货，再怎么样，也比你去卖好吧？”

　　楚辞漠然的看着这女人扬起手，心中想，你要是敢落下这巴掌，我就宰了你……
　　可女人最终两只手捂住脸，她瘫坐在地上哀求的哭，质问楚辞：“囡囡，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啊！”

　　也是，楚辞抬脚往外走，她怎么敢打，即使她比她高，比她重，还是个有户口的成年人，可实际上她是个什么，楚辞心知肚明。

　　她就是只羊，批了张人皮，迟早有一天她会被剥皮抽筋，全身上下被人吃的干干净净。

　　可是关她什么事？
　　楚辞近乎恶毒畅快的想，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离不开男人，你离不开这个家，那你死了也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