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四章 同窗（一） ...
-
“公主！公主！该起了，再不起可就要挨孔先生的板子了！”
迷迷糊糊地似乎有人在用力地推我，我侧了个身，口中嘀嘀咕咕着：“红酥，天都没亮呢，再让我睡会儿。”然后伸了个懒腰，继续进入甜甜的梦乡。
突然，我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个鲤鱼打滚猛得从热烘烘的被窝里跳起来，大喊着：“惨了惨了，今天第一天上课，我要是迟到了以后先生都不会给我好果子吃的！红酥，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只听得昭阳殿里一阵噼里啪啦，大家伙儿忙得七上八下的，鸡飞狗跳一片。
“红酥，这早点我是来不及吃了，你且帮我随手包一些，待会儿我路上边走边吃就好了。”我一边急匆匆地梳洗着，另一边抄起红酥昨夜为我准备的背包和糕点，迅速地跑出昭阳殿。
只听得红酥在后面不放心地大喊：“公主，天寒地滑，小心着点儿，那些糕点趁热吃，别憋屈着自己……”还没等红酥念叨完，我早就像一匹脱了缰绳的野马一般跑得老远了。
一路上看那些早起的宫人们慢悠悠地忙活着，那晚睡未起的慵懒样都娇憨的很，我玩心大起，顺手抓起她们手中进奉的瓜果糕点，然后不等她们反应过来便溜之大吉，只听得所过之处尖叫声一片，狼藉得很。
跑过花萼宫的时候，在那边等候着的嬷嬷说临川和道务早起练剑，现在应该已经到东宫了，我赶紧埋头往东宫的方向急匆匆地跑去，却在一个转角的地方被撞了个头晕眼花，整个人像是踩到了西瓜皮上，顿时天旋地转，“跐溜”一声便摔了个四脚朝天、眼冒金星。
只觉得两股微颤，那屁股都快摔成四瓣了，疼得我直抽气，我没好气地就要将那罪魁祸首骂个狗血淋头，“哪个倒霉鬼还没睡醒，看见本公……怎么又是你这个倒霉鬼！”眼前房遗恪的脸不断的放大，只见他呵气如兰，白皙的脸上还凝着淡淡的霜雪，只那一抹薄唇微紫，恐也是疼得厉害。
“杨姑娘没事吧？我扶你起来。”说着，房遗恪便弯下身来，伸出那白净的手，剪着齐齐的指甲，上面横起一弯弯月白色的弧形，只那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跳动着，跳动着，就如我现在的剧烈跳动的心脏一样。
“啪”地一声脆响，我下意识地便打飞他伸向我的魔爪，看来那天的过肩摔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可怕记忆，我汗颜地用手支撑起身体，然后靠着墙壁慢慢站起身来，没好气地感叹了一句：“碰到你准没好事儿，好了，本姑娘现在有急事就不和你计较了。”
我拾起地上零落的书本，就要走，谁知他也弯下腰来，捏住那本《左传》，一脸疑惑地问：“杨姑娘也爱看《左传》？”
“哪里，我不过是受人所迫而已，里边的故事都像一汪深潭，道理啊深沉的很，然而我并不愿意读得透透的，权当是启蒙故事来看罢了。”我一把抢过那本《左传》塞进背包里，然后转过身想要捡起那包糕点，却发现早已经被我碾得粉碎了，不自觉地我那肚子里便“叽里咕噜”地大闹起来。
房遗恪轻笑着问我：“冒冒失失地往哪儿去，连早饭都没吃呢，嗯？”说着，那纤细的手指便伸到我面前，提着一个散发着热气的金泥香囊给我，一抖，里边颗颗饱满的盐炒栗子便蹦跶了出来。
看着那些热乎乎的盐炒栗子，我心里喜欢的很，但又不想让房遗恪看到我的样子，便昂首挺胸，假装不在意地接过那袋栗子，毕竟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也就稍微客气地朝着他欠了欠身，“本姑娘是不会谢你的，权当你方才摔坏我吃食的赔偿。”
抬头看了一眼天际，金光道道，仿佛撞碎了的金山一般，光芒乍泄，这太阳都快升起来了，我可没有时间再在这里耗着了，于是拔起腿又开始狂奔起来，谁知那房遗恪看到我奔跑起来，就像野兽看到猎物一般兴奋，也撒开蹄子追过来。
我听到身后“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一惊，扭头一看，好家伙，居然还穷追不舍，难道是想让我把这袋吃食还给他，可不能让他出尔反尔，这样想着，我加快了脚步，可房遗恪也亦步亦趋，渐渐地就要赶到我前边去，我猛得拉住他的胳膊，疑惑地问他：“喂，倒霉蛋，你跟着我干什么？还有今日如果你是上朝的话，应该往那边去，那里才是太极殿的所在。”
他的劲道大的很，因为我在后边缀着，这才稍稍缓了步伐，没办法才搭理我说：“哦，圣上恩准我为太子侍读，日日需相伴读书做学问，这才往东宫而去。”
“什么？你也去东宫。呵呵，这么巧，看来以后日日都要看到你这倒霉蛋了。”我撅起嘴假装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他倒也不甚在意，只是浅浅地笑着，我跑得有些累了，便紧紧拽着他的胳膊怎么也不放手。
他像是察觉到了我的疲惫，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脚步，让我大半个身子都倚靠在他胳膊上，带着我一起赶路，只听得他强劲的心跳声随我一起跳动着，不知怎么的，我忽然觉得我们之间似乎有着若有若无的血脉联系，这种感觉让我欣喜却又不安。
到东宫时，称心已在屋外等候良久了，看到我们过去，赶紧凑上前来，脸上紧张的神色顿显无疑，“二位主子可算来了，先生还没上课，专门等着二位主子过来呢。”
“什么？这哪里是好心等我们，分明就是想要给我们好好地上一课，教训一顿嘛！”这一惊又一乍的，吓得我脸都煞白了，连什么时候使了力道抓紧了房遗恪的手臂都不自知，他转过头来看我，我这才赶紧松开他，回想方才那略带亲昵的动作，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又让房遗恪看笑话了。
“二位主子快进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说着，称心为我们打开房门，然后恭敬地侍立于一边。
不管了，就不相信那孔老头子还敢拿我怎么样，突然就来了勇气，我大摇大摆地走进屋去，环视一周，老先生正襟危坐在太子下方，因为太子是未来的君，所以自然处于正中央受人爱戴，前面分别坐着四哥李泰，小字青雀，为长孙皇后所生，是父亲最宠爱的儿子。五哥李佑，生母是阴妃。
六哥李愔，生母是隋炀帝女杨妃，和他同胞的哥哥李恪便是我的三哥，只是此人，从小到大，我只是略有耳闻，说是文韬武略堪比父亲，连父亲都感叹众多儿子中最像他的就是三哥了，可我却未曾见过。
八哥李贞，母燕德妃；九弟李治，生母是长孙皇后；十弟李慎，生母为韦贵妃；十一弟李嚣，生母为燕德妃。
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便是周道务和临川了，他们看到我姗姗来迟，但终于还是来了，紧绷的脸都有些松懈，临川小心翼翼地凑过头来说：“先生保持那个姿势已经老久了，看那样子，似乎是在打盹，你赶紧趁着他没发现，快点坐下来吧。”
临川拉着我的手想把我往下拽，可我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房遗恪，他那淡然自若的样子，我就有些不好意思，并不希望和他坐到一块儿去。
这时，老先生那来打不动的身子突然动了动，那眯缝着的眼睛似乎睁了开来，厚厚的嘴唇蠕动着，唇上的胡须根根竖起，颤栗着，那样子像是随时喷发的火山，“最后进来的同学，先背诵一下老夫今日要讲授的课文，若是背诵不出，罚抄五十遍。”
他的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极有震撼力，吓得我小心脏都漏跳了一拍，赶紧乖乖地站起来，此时众人的眼光都直勾勾地盯着我这位小妹，似乎想要看看我如何出洋相，可惜了，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听闻老先生性子古怪的很，各种罚抄、罚背的惩罚手段运用地极为频繁，若是镇压不住学生，那几尺厚的戒尺便会毫不留情地打下来，打得你皮开肉绽，记住这个教训为止，管你什么皇亲国戚，在孔老先生面前不还得是乖乖的，像个顺驯的小绵羊。
孔颖达颇受父亲重用，也是两朝元老了。早在武德四年，父亲解鞍歇马之后，爱尚儒教，属意文学，特设“文学馆”，招揽天下文士，为治国平天下储备人才。文学馆位于宫城之西，地静景幽，无车马之喧；典籍充栋，有兰台之盛。
这年十月，孔颖达等十八人同日被授为文学馆学士，号称“十八学士”。十八学士都是经学通明、文彩飞扬的优秀人物，其中的杜如晦、房玄龄又是李世民的心腹谋臣。李世民给他们优以尊礼，予以厚禄，入阁诸君，皆享用五品珍膳。还令大画家间立本为诸名士写真，大文豪褚亮题写真赞，高悬于凌烟之阁，深藏于禁中秘府。十八学士三班值阁，李世民每当军国事罢，进谒归休，常引见学士，与他们讨论坟籍，商略前载。儒雅之风，旷古稀有；亲近之恩，百代罕及。因此时人称之“登瀛州”。
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李世民杀李建成、李元吉以后，被立为太子，秦府官属皆有封赠，十八学士也加官进爵，杜如晦为太子左庶子，房玄龄为右庶子，虞世南为中舍人，褚亮为舍人，姚思廉为洗马，孔颖达则擢授国子博士，成为全国最高学府的高级教官。
即位后的李世民改元贞观，论功行赏，孔颖达以儒业受封曲阜县男，转任给事中。给事中乃门下省要职，掌封驳政令，议论得失，颖达随侍皇帝左右，倍见亲信。屡迁国子司业，祭酒，掌管一国教育。
李世民对孔颖达寄以厚望，将储君的教育委与他，任他为太子右庶子，与左庶子于志宁一道，共同掌教太子李承乾。
作为当年秦王亲信的几个文臣之一，孔颖达在政治生活中，不像房杜诸人，功业卓著，位至公卿。他在太宗朝的主要贡献不在于政治，而是在文化事业。
他学识渊博，文采出众，每遇朝廷议论礼历、商榷经义，他常发高论，多被采纳。他与魏征、颜师古等修订《隋书》，有“良史”之称，被加位散骑常侍；又修订五礼，进爵为子。
又编订《五经正义》，排除经学内部的家法师说等门户之见，于众学中择优而定一尊，广采以备博览，从而结束了自汉以来的各种纷争；是他摒弃南学与北学的地域偏见，兼容百氏，融合南北，将汉以来的经学成果尽行保存，使前师之说不致泯灭，后代学者有所钻仰；他是一个对经学具有总结和统一之功的大经学家。
旁边的房遗恪看我没有反应，而前边的老先生捋着髭须似乎胸有成竹要给我一个下马威，赶紧暗暗地摇了摇我的手，我这才回过神来，“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四章 同窗（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