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不利》罗宋的汤

4、第四章 上京

　　刘二吃完午饭，打了个饱嗝，慢慢的走回了狱门，他看看正当午的太阳，狠狠的伸展了下双手，叹道：“这么好的天，真该说个好觉。”
　　“去你妈的！”门口站了许久的李三吐了一把口水：“吃个饭这么久，快来换老子！”
　　刘二颇不情愿的看了他一眼：“要不是上面交代这几天不能放松，我他妈的现在还得喝口酒再回来。”
　　“你瞎叨叨什么。”李二又骂道：“里面的人要紧着，指不定这两天就要带去审了。”
　　两人在骂骂咧咧中换了工。虽是盛京天狱，却也是最为平凡不过的一天。
　　战争已结束一年，虽然各地流寇不息，监狱里的位子放都放不下，但在盛京，另天下人为之胆寒的天狱却永远也住不满人。因为里面犯事的都是各地送来罪名极重的罪犯，换句话说，如果做的事不够伤天害理，是进不来的。
　　而这里里外外严加防守的天狱，最近也迎来了一批新的“客人”。上上下下几十来口人，押进来的时候也极为严密，守卫们私底下都偷偷议论，有人说是其他地方造反的团伙，有人说是得罪了上面那位的某大臣家属，众说纷纭，却谁也拿不准。
　　被议论的其中之一，也是最主要的某人，正在天狱最里层的房间伸了个懒腰。
　　“唉。”此人正是苏暮。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就算是吃饱穿暖，监狱毕竟是监狱，阴冷潮湿，晦暗不明，尤其是不让洗漱这点，让她浑身上下不自在。
　　从岭南一路快马加鞭到盛京，也就用了两个日夜，关进来也一个日夜了，也许明日，就要被召见了吧？
　　一想到这几天受的罪，她就咬牙切齿，狠狠的恨起一个人来。

　　那天在听风楼，为首的黑衣甲卫，后来得知叫江闻风的男人，先是毫不留情把她们禁闭在屋里，后来又提了苏暮和三娘，以及另外几个人审问。

　　“就算是黑衣甲卫，也不能无理拘人吧。”当时的苏暮面临气场凌厉的江闻风，依然镇定的说道。她虽然也怕严刑拷打，但自问还没走到这一步，自己也拷打不出个什么，便颇有些理直气壮。
　　听到这话，江闻风面无表情的扣住了她的手，出手之快，瞬息之间。他左手一弯，苏暮“嘶”的抽了口冷气：“你。。。你敢。。严刑逼供！”
　　江闻风依然面无表情，但苏暮总感觉他脸皮底下的肉在阴狠的笑，苏暮疼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你想知道什么倒是问。。问呀！”哪有严刑逼供什么也不问的。
　　“把那几人怎么死的，一字一句的说来。”江闻风还是不咸不淡的说，左手的力道倒是轻了几分。
　　苏暮气恼的瞥了他一眼，看起来年龄不大，但作风比自家老爹还狠毒。她虽聪明有余，但自小细皮嫩肉，最怕疼痛，便也一字一句的把她进入听风楼之后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她故意隐瞒了三娘收到书信一事，只是说五人不知为何住店，并付高价包了整个楼。这也是事先和三娘约好的说法，毕竟三娘和以迄故人有往来一事，说了只会更加麻烦。
　　江闻风听完道：“言辞闪烁。”他又是左手一紧。
　　“喂。。喂。。。”苏暮疼的龇牙咧嘴，妈呀，眼前这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说动手就动手。她却不知江闻风见他一个男子，不仅说话女气，对疼痛还无半点招架之力，已经心生鄙夷，哪会留情。
　　“我接下来问你的问题，你若是不老实回答，你的右手便废了。”他冷冷的说出十分残忍的话，眉头也不皱一下。
　　黑衣甲卫的权威，从不容得半点质疑。
　　“你问。。问！”苏暮虽有武艺，但此时并不愿显露出来，麻烦已经招惹上了，还是不要再添乱了。
　　“你是谁，又为何出现在这里？”他眼神凌厉，问题一个接一个直指这几天的关键。
　　苏暮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的身份，来这里的目的就只说是探望故人是否安好，也接着回答了若干个细节问题，包括夜里的黑衣人事件。
　　“苏炎盛家的？”江闻风嘴角一勾，这是苏暮第一次见他笑，虽然整个人衬得俊朗了不少，却把苏暮鸡皮疙瘩都吓起来了。
　　“原来是苏左相的人。”他依然眼含笑意的看着苏暮，却松开了左手。此时量出苏家人的身份，若他碍于情面还能让她少受几份苦楚，只不过，这件事的性质岂是丞相身份可以遮盖的。江闻风此刻脑子里百转千回，当初接到旨意说速来审问，并扣人上京，现在知道被审问的当朝丞相的公子，局势也更加复杂。
　　他看着苏暮不语，突然又勾唇一笑：“既然是丞相公子，刚才真是得罪了。”
　　苏暮仍在气头上，但也知道此时不是追讨的时机，便强笑道：“江大人也是奉命办事而已。”
　　天下局势动荡不安，而朝廷局势也并不安稳。当朝左相，右相，圣上，三方互相牵制。本来在前朝，圣上还能利用左右相各司其职，为我所用。而本朝的圣上是于乱世登基的新帝，根基不稳，自然不能压制左右相的角力。
　　左相苏炎盛，为人平和好说话，和右相一样是和前朝高祖一起打下的江山，在朝廷中自然也有一定根基。
　　右相严硕，有心狠手辣一说，由于本人是武将出身，所以在外事上一向主战，处事一向凌厉，在朝堂争执上，往往略胜左相一筹。
　　苏暮此时抬出自家的身份，是知道这终归无法避免。以黑衣甲卫的势力，是不可能查不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另外，爹娘一旦知道自己身陷囹圄，也必定会不惜一切相救。既然如此，不如早点摊开身份，少受些苦楚。
　　“我早听闻苏家公子有病在身，没想到公子不远千里跑来听风楼寻故人叙旧。”他低声一笑：“也真是雅兴。”
　　苏暮每每看他一笑，便胆寒一分，自己也生硬的笑笑，并不多语。
　　江闻风并没有多说，心中却微微纳闷前几年战事中，相传十分神武的平远大将军怎么是这个德行。看来传言果真不可轻信。他甚至不由怀疑起平远大将军苏晨那几起胜仗的真实性来。
　　虽然嘴上和气了几分，但他接下来的手段却并没有半分放松。问完话后，他便下令黑衣卫日夜兼程将听风楼众人送入盛京庭审。

　　当初从盛京坐着马车一路来岭南，一路上虽然紧赶慢赶，也坐了五天有余。苏暮万万没想到从岭南回盛京，自己虽依然坐着马车，却是外在似马车，内里实牢狱的牢笼。等到了盛京，被押下去时她几乎松了口气，屁股不用再受折磨了。

　　她之前所料不差，自从黑衣甲卫来了听风楼后，她和三娘，莲心等人再无接触的机会，就连在马车上，她们也被堵住了口，蒙上了眼，不能交流。黑衣甲卫的手段果然凌厉，毫不留情，根本不给她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她知道自己身份在这，在事定之前不会受额外的苦楚。但三娘众人却不一定。她只有默默祈祷三娘一行的平安。

　　自幼在盛京长大，她没少听闻天狱的名头。盛京街头小儿最常唱的歌曲儿里，就有天狱的一首：“天下东，天下西，流寇游走不歇息，盛京南，盛京北，纷纷丢进天狱去。”她性子顽皮，在城里没少惹祸，但每次都是爹娘大哥压了下去，这下好，终于把自己弄进天狱了，不知爹娘在外可好。

　　思绪繁杂，但她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近了。点着油灯进来的是四个红衣甲卫，面容陌生，未曾见过。为首那人走进来，不客气的说道：“喂，快起来，出去受审了。”

　　苏暮心中暗呼口气，道：“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