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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佣兵组织“黑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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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来自棠王爷的指示,考察苏冼柔将军可能的婚配对象,至今已有三天。
唁侍们也该送来消息了。
白铮独坐窗前,与自己对弈,长长的睫羽微微低垂,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隐者。风吹散了他的发丝,更增添了一丝优雅,只是那平静无波的眼里,有一抹忧愁徘徊不去。
窗外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菊,烂漫、肆意、热烈。就像记忆中肴门的春天。
“参见首领。”
白玉棋子泛着的圆润华光,被一席黑影遮挡。
白铮从思绪中回神,淡淡一撇,来人果然是唁侍中人,紫金绣纹的衣摆,彰显着皇家御侍的身份。来人微微颔首,恭敬地将几纸名帖呈到白铮面前。
“这帖子上的人选,都调查清楚了?”白铮伸手接过。简简单单的几个名字,三天之内被补充成厚重长卷,最终又删减成这薄薄的几页纸,送回他手上。
“如此观之,最合适的人选当属这位楚姓世子了。”白铮垂眸阅卷,又微微皱起眉来。
“家室显赫,容姿昳丽,学识良好,未有劣迹,最重要的是他不赌不淫,喜好诗词佛经。不过.......这’常好礼佛’四字,是谓何意?”
“回禀首领,据属下调查,这位楚世子每逢初一十五,定去禅悦精舍礼佛,纵使刮风下雨,也从未间断。”
“哦?禅悦精舍,不曾听过。这是离其宅邸最近的精舍么?”
“回禀首领,不是。”
“那是这附近最大的精舍么?”
“回禀首领,私以为陆仁寺更大一些。”
“哦?”白铮把弄着手中的棋子,“那就怪了。身为楚家长孙,位高权重,却没有一点儿恶习。常去礼佛,既不是受母亲熏陶,也未见高人指点。”
“事异有诡,明日随我去精舍看看。”
“是。”
.........
...
恬国王城,千年古刹,佛寺林立,信徒众多。
而随着信徒的阶级越来越高,逐渐深入亲贵与市商,佛寺的香火越来越旺,规模也越来越大。为了满足乡绅亲贵不出闹市,就可礼佛的需求。
越来越多的精舍开始在闹市之中,悄然建立。
而禅悦精舍,多年之前就是王城里最大的一间精舍,更建有一座赫赫有名的文修塔,每当塔顶钟声响起,整个王城都为之沉寂。
只是多年前一场业火,佛塔毁于一旦,木质结构尽数焚毁,只留下砖石基础。后经楚家捐钱修缮,才有了今日的面貌。
白铮微微皱眉,不禁为眼前的精舍所震惊。从外观上看来,这件精舍远不如隐于山林之中的那些古刹佛寺造型华丽,可是这内部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无不彰显出极高的审美情趣和经济实力。
偏殿里的十八罗汉,是用上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弥漫在空气中的檀香,是宫中也极少闻到的,西域贡品的味道。
与轩顶浑然一体的万佛朝宗的壁画,人物精致细腻,用色华贵大胆,众生众佛,神情各异,非一年半载不可能绘成。
就连池中清莲,亦不是本地品种。白铮深知其植株娇贵,对环境苛求甚多,若非专业侍者精心培育,根本不可能生长的如此绚烂。
好你个楚家世子,王城亲贵,这堂堂精舍,竟变成楚府夏宫了么。
白铮暗暗握拳,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一间一间悉心参访、跪拜,仿佛最虔诚的信徒一般。
“沙沙......”落叶被清扫的声音,打破精舍的安静。
“这位施主,是第一次来精舍么?”来人穿着暗黄的僧袍,明眸皓齿,施施然有仙人之姿,笑容恭敬却不卑不亢,“精舍主持正在讲解四圣谛,施主既然来之,可愿一听?”
“甚好。只是在下不才,不知何为四圣谛?”
“苦,集,减,道——乃是佛祖所求,教人离苦得乐的四圣谛。”
白铮步入禅房,才知晓这精舍为何如此安静。民间的信徒都在这里凝息跪坐,听住持法师讲禅。
“苦,是苦果。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是一切痛苦的来源。”
“集,即是苦因。贪嗔痴障,所以招致苦果。”
“减,苦因己解,即是凤凰涅槃,解脱之道。”
“道,乃是减苦之道。对上以敬,对下以慈,对人以和,对事以真。修身养性,广结善缘,便可求得脱离尘世,内心宁乐的大道......”
“离苦得乐么.......”回程之中,白铮回想起住持所讲,口中念念有词,“十七,你觉得这位住持方丈讲得如何?”
“回首领,十七觉得很浅显易懂,没有想象中那么晦涩。”
“我也有同感。”
那么,如此浅显的东西,需要楚大世子风雨无阻赶来听禅么。
棠皇叔,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
........
...
另一边,乌龙来到佣兵组织,已有半月。
渐渐地,也有些了解了,所谓黑宴.......
黑宴,是什么?
普通百姓会告诉你它是杀人不眨眼的雇佣兵团;富商豪绅会告诉你,黑宴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清障工具;而直面过它的人会告诉你,黑宴——是一群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家伙聚在一起的杀戮盛会。
过去的黑宴只是一群不入流的江湖草莽聚集在一起的垃圾堆,受伤的士兵,曾经的奴隶,杀手、土匪、山贼、小偷,他们没有组织纪律,单凭喜好而聚集在一起,做着杀人越货的勾当,跟任何一个地头蛇组织没有什么区别。
改变它的,是上一任首领——黑乌,璞迩将军的好友,阳羡的义父。
他将军中的规矩带到了这里。使黑宴从无组织无纪律的乌合之众,变成了条理清晰、治军严格的佣兵部队,这里不再接受无用之人。许多人退出之后,一个仅容十几人的精英部队诞生了。
黑宴的规矩,只有三条:
第一条:禁止私斗,禁止无谓的残杀。
第二条:赌博可以,要用自己的赏银;□□可以,但要你情我愿。
第三条:弱肉强食,成王败寇。首领的意见,黑宴成员必须服从,违者人尽可杀。而战胜首领者,便可取其位而代之。
黑宴因此减少了不必要的开支,做起生意来也有了自己的信誉。可是,就在这一切变得好转的时候,黑乌却遭到了暗杀。
这是一件极其蹊跷的暗杀事件,一瞬间黑宴痛失首领,墙倒猢狲散。还好被黑乌收为义子的阳羡,以实力收服众人,为黑乌报了仇,恢复了黑宴的声誉,使其得到了更好的发展。
乌鸦喜食腐尸,不相信活着的人类。黑宴也是如此。
黑宴有四大长老,飞鸿,紫翎,赤箭,白凤。而紫不见赤,赤不见白。这四位长老,平时领导自己的兵团,各据一地。如果不是重大事项,也不会聚首。而如果聚首了,便是要掀起腥风血雨了。
至于黑宴现在的首领阳羡,代号栖夜,手下们通常称呼他为“七爷”。其手中爱刀非墨,上书“墨翼惊空,栖夜迅影”八个字。出刀见血,片秒封喉。江湖之上,无论□□白道,也都要敬他三分。
而现在......
这个赫赫有名的“七爷”正端坐茶楼,颇有雅兴地喝着一杯小酒。
栖夜长得其实不算帅气,但是五官立体,眉目硬朗,漆黑的眼睛就像被墨线描画过一样,是小姑娘看了会想要依靠的类型。
风把他的黑色胸襟吹开了一点儿,胸膛古铜色的肌肤在午后灿烂的阳光下,就像一面坚硬的盾牌。
栖夜侧过头,看向对面,他杀戾的五官里,有一种难以察觉的怜惜,这丝温柔躲藏在他浑身巨大的杀气里,仿佛一尾躲在茂密水草深处的青鱼。
而坐在他对面的乌龙,已经和记忆中相去甚远。褪去了当年的锋芒,待人更加温润,但疏离却渗透进了骨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双眸中流逝,虽然依然亮,但是却仿佛宝珠蒙尘,不再纯净。
眼波流转间,乌龙举杯一饮,略带痞意地笑道:“栖夜首领,我来黑宴也有些时候了,该给我派些事儿做了吧。”
“可直呼我阳羡。”栖夜不动声色地为乌龙斟满一杯,“白凤快要回来了,他这笔生意结束,可以先带着你熟悉.......”
栖夜正说着,却见一名黑衣手下急匆匆跑上楼来,恭恭敬敬一个抱拳,欲言又止,“七爷。”
栖夜看向来人,“何事?”
手下踟蹰起来,“白凤长老护送的那批货好像出了点问题。”
“东西被劫了?”阳羡问向来人,语气却轻松得仿若是在谈论天气。
“不是,”手下小心答复,腰却弯的更低了,“那货不是东西,是人.......还是一群十几岁的小姑娘.......”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现在才发现。”栖夜叹了一口气,饮尽杯中酒。那手下没有回话,眼神却有些闪躲,“七爷......”
........
...
【缃城·弄雀台】
所谓缃城,是离恬国王城最近的第二大都市,和王城的庄严不同,缃城是吃喝玩乐的地方,各路商贾云集,交通四通八达,与王城互通有无,也不过几个时辰的事情。
而缃城最有名的,就是青楼楚馆林立。
那月色降临之后,满城的红灯笼,映着姑娘们精致的妆容和妖媚的浅笑。晚风像是个好色的浪子,将姑娘们柔媚的长发吹得飞扬起来,有几缕发丝黏在姑娘润泽的唇边,看起来更加的美艳动人。
姑娘们扭着纤腰,迎向来人,伸出手轻轻抚摸对方暴露在风中的一小节颈项,“澹公子,您好久没来了。紫苑姑娘常常跟我们提起您呢。”
“哦?”男子微微一笑,竟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今天紫苑不在,我们来陪您,您看如何?”穿着鹅黄衣衫的流莺脚下像失了力气一般,半倚在澹荒身上,半透衣衫下的一对□□,直往将军脸上靠。空气中,是醉人的脂粉的味道,却让澹荒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样也好,”澹荒手中巧劲儿一施,黄衣女子虽是不愿,也真真重新站回了地上,“便先听首《清平乐》吧......”
雀台之上,那人依旧眉目低垂,专注于抚琴弄曲。但是台下的澹荒知道,白潋容已经快要沉不住气了。
短短几天之内,两人一外一内,已经将这弄雀台查了个底朝天。可是除了那日紫苑说过疑似看到妹妹之外,再无其他线索。
昨日,合欢姐终于松口,告诉“梅间雪”,想要知道驻颜之术,就要攀上今日会来的九钦大夫——吕斗屏。因为这人一直是紫苑的客人,白潋容才会使计把紫苑引开。时间应该快到了,可是吕大夫还是没有出现的迹象,白潋容弹着琴,汗水却控制不住地往下滴。水珠沿着他俊朗的脸颊流过腮边,更增添了一丝妩媚风情。
“龟奴,帮我为弹琴的公子送点赏钱。”看台下,澹荒挥手,直接掷下五十两雪花银。
“好嘞!”龟奴拿着打赏的盘子,乐得合不拢嘴。
待到一曲结束,舞姬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晃动着脚上的银铃飘上台来,白潋容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梅公子,擦擦汗。”龟奴一张笑脸,凑到白潋容身边,“这是那位爷打赏的,梅公子好福气啊。”
白潋容回望澹荒一眼,心里却沉静了许多。
是自己太过急躁了,当年刀尖舔血,游走各国之间,真话假话,什么身份都扮演过,今日是怎么了。
多半是过惯了宫里的舒服日子,懈怠了许多。
“多谢龟奴。”白潋容巧笑着,给对方重重的分红一笔,转头才发现原来澹荒所递,不只赏钱,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八个字,“吕已备轿,稍安勿躁。”
白潋容转手将字条付于红烛,目光却坚定了许多。
这个夜晚,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