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夜月归桥》傅莺莺

11、不是每个故人都是重逢

　　我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静谧的厢房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慢慢起身，缓缓移步，一点点靠近门口，越靠近声音越大，却总也大不起来，莫非是个中高手？那我该怎么办。
　　我靠在门口的墙上，左手去拉门，右手悄悄握住袖中匕首。
　　就在此时，门突然开了个小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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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大胖黑猫钻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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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看到我手中匕首立刻炸毛，“喵！你，你想做森么！”
　　“你这只死肥黑，差点吓死我知道么！”我单手拎起它。
　　“喵，我怎么知道。”挣扎。
　　此时门外笙歌渐起，熟悉的曲调，我暂时不理它把它收入怀中只露出难耐。
　　我转身把窗户打开。
　　这个厢房位置倒很是方便观赏。
　　厅中搭了戏台，台上四五个乐师在拨弦，三两个姑娘甩着水袖转着戏腔，颇有些漫不经心，却别有一番熟悉味道，唱的是，《故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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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夕何夕兮，南采菡萏，故人离兮，
　　今夕何夕兮，北弄七弦，子兮叹兮。
　　今日何日兮，东望绝顶，故人未来兮，
　　今日何日兮，西得蒹葭，子兮去兮。
　　今夕何夕兮，南北东西不得君兮。
　　今夕何夕兮，南北东西终得君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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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歌婉转，轻吟浅唱。
　　我抱着黑猫，慢慢走下楼。
　　回忆一幕幕闪现。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我在南边摘一枝芙渠送给你，你却离我而去，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在北边拨弄着七弦琴，自叹息声终是不成曲调，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我在东边登上泰山绝顶看着人来人往皆不是你啊。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西边忘川的蒹葭采与你，我又要走了。
　　唉，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南北东西皆寻遍，不得你。
　　呵，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南北东西，我终于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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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木，你说，这曲子里，那人一直未来，却为何唤作《故人归》呢？”
　　我不知道，或许，我知道了。
　　笙歌渐停，我停下脚步，听见角落中传来一句唱词，不是这曲子中的。
　　她歌喉婉转，声音清澈，花腔哽咽，唱的是，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是她。我知道，一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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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乔你怎么在这！到处找你呐。”南笙。
　　“这曲子不错，我下来听听罢了。”我笑笑。
　　“好啦，听也听完了，去找你家公子吧。”她拉着我往边上走。
　　我回头往角落里看了一眼。空无一人，但我知道，那不是幻觉。
　　到了门口，我拉了拉南笙的袖子，“那个……枳花明……她在里面么？”
　　南笙挑眉笑着看我，“放心，花魁娘娘才没我们这么闲。”
　　我没了话把黑猫扔给她，然后推门进去。
　　公子正伏在案上不知写着什么东西，见我进来一愣，江司南不知又跑去了哪。
　　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笑了笑走去他身边为他磨墨。
　　“小乔，你觉得江兄如何？”他不抬头，下笔刚劲有力。
　　“公子指什么？江家公子，自是人品贵重，江北才子。”我心下震惊，面上勉强不动声色。
　　“若为一生所付，如何。”抿唇。
　　“若付一生，不如月初。”我手下平稳，心却在颤。
　　“江兄会是个好归宿，足够你余生平安喜乐。跟着我，只会尝尽奔波劳碌。况且，”他顿一顿，“我对姑娘，并无男女之情。”
　　我后退一步盈盈跪下，“公子仁义，小乔感恩不尽。男女之情更是不敢奢望，这条命是公子给的，便是万死亦不敢离。”
　　公子不语，半晌。
　　“好。我赵月初定当护你一世周全。”
　　他起身扶我，“这江北你可还有想去的地方？”
　　“嗯？怎么？”
　　“沧月珠已经被盗，我们该走了。”他负手立于窗前。
　　“沧月珠？”与沐阳珠齐名的沧月珠？不是，被毁了么。
　　“传说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沐阳沧月双珠。”
　　“是，有故事的吧。”小心翼翼。
　　“想听？”挑眉。
　　“嗯嗯！”期待。
　　轻笑。
　　他敛了笑容面色沉静娓娓道来，窗外夕阳西下已是斜晖脉脉，映衬着侧颜，显得更加清俊。“沐阳沧月相传是两位仙人，沐阳是俊美无铸郎君，沧月是花容月貌佳人。两位仙人本是双修道友，虽非两心相悦的情侣，情谊却更胜情侣。二人相约人间修炼，却出了意外，法力被封，深受重伤，迷失人间。沧月幸得一位年轻公子相救，那位公子也是世家公子，却愿意日日相伴照料，寻遍天下名医为她细心调息养气，沧月终于身子渐好，而且，两人暗生情愫，便要共结连理。却被赶来的沐阳阻止，说仙人相恋必遭天谴。生生的拆散了他们，最终，沧月郁郁而终，沐阳为最后留她三魂七魄转世投胎自封神识，化身沐阳沧月双珠。”
　　沉默。
　　“……那位公子呢？他……”
　　他笑笑，抖落三分邪气，“他娶了位富家小姐，生了两个儿子，得了个善人的名号，受人铭记，终其一生，一世安稳。”
　　我低头沉默，然后转移话题，“沧月珠如何会被偷？我未曾在府中听到动静。”
　　“若是连你都发现了，千机阁也就不会失窃了。”
　　“千机阁？‘论诡道千机藏，饮鸩草万家亡’的千机阁？”
　　“正是。千机阁承秦时墨家遗脉，合蜀中唐门衣钵。素来以制毒放毒、机关术闻名江湖，隶属江家，沧月珠正是放在阁内机关重重的内阁中。”
　　“这如何能盗走？”
　　“必有外力。”
　　“外力？什么外力能破了千机阁的机关术？”
　　公子深看我一眼，我发觉今日问的着实有些多，正欲开口挽回，却听他道，“沐阳珠，”
　　“日光克月华是天道。只要有了沐阳珠，哪怕只是气息，就能轻而易举的拿到沧月珠。”
　　“……”
　　说罢公子叹息，“此番千机阁失窃之事虽然江家已下令密不外传。却难保九方明月不会借机生事。”
　　“既然这样，我们不等风波过了解决这件事再走么？”
　　“大局为重，洛阳之事不能再拖了。”
　　洛阳之事？我抬眼见公子面色有异，不好再问，只得作罢。
　　“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后日辰时。小乔不如多出去看看。”窗外夜色如墨，公子转身出门。从外面进来一个青衣小童默默地整理书案。
　　我只盯着那小童，看他手法生涩，面色坚毅。长相精致，青衣纤瘦。
　　那小童抬头见我盯着他，抬手抚了抚发上白玉簪，似要言语，又忽然停住。
　　“小乔，你怎么还在这？”
　　我回头，是南笙和江司南。江司南今日穿了件大红外袍，与南笙的碧色长衫相称，红花绿叶……嗯，煞是好看。
　　那边青衣小童早已经收拾好离开了。
　　“小乔姑娘当真不留下陪伴江某么？江某甚是心痛。”大概公子已经跟他说了，他撑开洒金扇面，掩面做心碎状。
　　“你一边玩去吧，你看看你哪点比得上月初公子！是个姑娘都不会要你！”南笙一把推开江司南的大扇子，又转向我，“是吧！”
　　“其实，也不全是。”我作思虑状。
　　“比如？”
　　“比如你比公子会打扮啊，大概公子这辈子都不会穿这样的贵妇红。”我笑道。
　　南笙笑疯。
　　“你！你们！岂有此理！回府！”他摇摇大扇子，转身离开。
　　我拉起笑的打滚的南笙跟上去。
　　看来，这样小心翼翼的肆无忌惮的日子，没多少了。

作者有话说

　　自打脸，月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