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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安楠 ...

  •   “喂闯哥,安顿好了吗?”
      “你这样可是不把我当兄弟……”
      “钥匙就在……”
      “闯哥你就放心地住吧,要是想在江城待着,年后可以去找份工作……”
      “闯哥,有什么兄弟能帮忙的,只管开口……”
      “闯哥……”
      我躺在极为安静的房间里,回想起周浩打来的一通通电话,沉浸在四周樟脑球的气息中,就像每一个旅者都会在日记中写下的一句话——这里是家的味道。
      在北漂的日子里,每一天都在认识新的面孔,推杯换盏,称兄道弟,直到毅然决然地从那座城市离开,四周重新归入沉寂,往日里的朋友仿佛一瞬间逃离,失去了踪迹。我也曾经想过拒绝周浩,但翻开急速瘦身的钱包并认清眼前的事实后,便不得不妥协在现实和周浩的热情下。
      居无定所地游荡了半个多月后,我终于安定下来。任由清晨雨滴敲打着玻璃将我惊醒。
      推开窗户,江城二月的寒风如刀片般毫不留情地划过脸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这种细微的疼痛,伴随着雾霾行走在北漂的路途中,感受着仍然活着的喜悦。
      放下过往,独自站在这座位于月湖胖的公寓楼上,忘却平日的喧嚣,只愿能停步与此,享受静谧。
      等到雨势渐小,背上相机,带起兜帽,孩子般任性地扎进雨中,向那条长长的九曲桥走去。心里暗暗地想着:“今天还能见到她吗?那个叫做安楠的女孩,也许能见到吧……”纠结地揣测着,直到看见孤寂的九曲桥仍然孤寂地延伸到月湖中。不禁在心中懊恼着自己的天真,又后悔着昨天没有大着胆子询问她的联系方式。
      “嘿!你好!”
      “嘿……安楠?!”
      我欣喜地发现她擎着一把透明的雨伞,背着黑色的小包站在离我不远的小路上挥着手。
      她小步地跑了过来,我隔着薄薄的棉袄掐了下自己——真疼!不是梦。
      “真巧!又碰上了!”我微笑着说道。
      “是啊,真巧,我在那看见你就过来。” 她指了指身后的青石拱桥对我如此说道。
      “啊?”这样的回答显然没有在我的预料之内,一开始我甚至认为我对她不过是个过客,甚至都没有牢记的必要。
      “记得你是叫——肖闯?”
      “啊,是啊,生肖的肖,闯王的闯。”
      “这名字真有意思。”
      “大家都这么说……”
      “是吗?”她微微歪着头,好像在沉思着什么。
      “雨大了……”
      我打断了她的沉思,指指天空又指指上次见面的凉亭:“去不去避避?”
      她欣然点头同意,随后将那把漂亮的透明雨伞举过我的头顶,一起走向凉亭。
      “大学时我有个外号,叫‘哮喘’……”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极为不合时宜地说出这样的话,“肖闯嘛,‘哮喘’的谐音,为这个我还和叫这个名儿的同学打了一架……”
      “哮喘?”她似乎并没有反感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话题,捂着嘴吃吃笑了会,十分不好意思地小声评论道,“这外号真有意思——你不会不高兴吧?”
      “不不,后来叫的人多了,习惯了,再后来没有人提起反而觉得不自在。”
      她咯咯地笑着,比起我昨天看见她忧愁地看着月湖对面的样子要开朗了些许。
      “真没想到今天也能碰到你……”我想着昨天分开的时候的担心,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我也以为呢……”她低声地说。
      “啊?”
      “啊——今天你也是来拍雨景的吗?”她忽然转移了话题。
      “嗯……算是吧……”
      “一起?”
      “啊?”
      我站在原地愣愣地瞧着她,一起?一起什么?
      她收了雨伞,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上台阶,先进了凉亭,然后将黑色的小包放在石桌上。
      “原来你今天也是来摄影的。”看到她从包里拿出的东西后,我恍然大悟。
      “怎么?不像么?”
      “不不,只是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你真有趣。”她边笑边如是说。
      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个谈论我是否有趣的话题,至少在曾经认识的朋友中我算是个比较木讷的人。她很熟练地打开相机的后盖,然后往里面填充了胶卷。
      “原来你也是老式的机械相机。难怪你昨天那么说。”我一边填充着胶卷一边这么说道。
      她举起相机,面对着月湖湖面调试了一下说:“所以昨天看见你很欣喜啊,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和我一样用着机械相机。”
      “是吗?”
      “当然,现在数码流行着,但是不管怎样操作起来都没有机械相机那种熟悉感。”
      “那倒是。”我赞同着她。
      她在凉亭中来来回回走了两圈,选择能够取景的角度。
      “你玩多长时间了?”我问道。
      “不短,大概从高中开始就接触了,一直到现在,大概也有八九年了吧。”
      她站起来,又走了两圈,似乎是找好了一个位置,半蹲下来,微微弓起身子,然后按下了快门。我在一旁关注着,隐隐约约的只觉得她拍的并不是月湖。
      “挺长的——你在拍什么?”
      我仍然没能忍住心里的好奇。
      她回到石桌边,从包裹里翻出另一个镜头换上去:“月湖。还有……对面……”她声音很低,就仿佛并不希望我知道她正在拍摄的地方。
      湖面上的雾很大,朦朦胧胧的也只能看到对面建筑物并不清晰的轮廓。我略微纳闷,按道理来说那并不是个取景的最佳选择。
      凉亭里突然变得十分安静,话题也无影无踪。过了良久,手捧相机的安楠终于放了下来,她把纤细的双手放在唇边哈出一口白气,然后搓了搓:“今天……月湖有点冷。”
      我回了神,点点头应和着:“啊……啊!是啊是啊,是有点冷。”
      话虽如此我却仍然止不住地腹诽——不仅冷,还挺尴尬……
      安楠搓着手,那双本该白白嫩嫩的双手已经冻得泛起了桃红色。她的眼睛一直望向对面,就像是那里有什么极为精彩的东西吸引着她一般。
      “喝点热的暖暖吧。”我从随身携带的双肩包里取出旅行保温壶,将内盖取出后倒了杯热水,随后又拿出双肩包夹层里塞着的一小包奶粉兑了进去,仔细冲调后递给她。
      她满眼不可思议地盯住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还带着这些。”
      “当然,谁让我是专业驴友嘛。”
      我尽可能风轻云淡地回答她,毕竟总不可能告诉她,十一年前激动地怀揣着梦想踏上北漂途中的我,全是靠随手放进背包中的固体饮料,才度过了风雪中难熬的几天几夜。至此,这个习惯伴随了我的每一次出行。
      她轻轻地吹了吹液体表面,一小口一小口地小心地抿着。
      “你知道吗?对面那幢建筑,很美。”
      我抬起头,远远地看着对面的轮廓,耳边响起安楠低落的声音。
      “那是什么?”
      “剧院。”
      “剧院?”
      “嗯,一个美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的地方。”安楠捧着杯子,头也不抬地说道。
      “是吗……”
      余光扫过她的脸庞,依稀里只见她微微张了张嘴,不知是否因为亭外雨水击打新叶的声音淹没了人声,还是由始至终只是我的错觉,凉亭里的气息愈发的寒冷。
      冰冷的雨丝偶尔飘洒进来,裹着淡淡的泥土的腥气,停留在沾染雨水的衣袖上。彼此低眉,却没有半分言语。
      “安楠,其实,等到云开雾散的那一刻,你走近那里,才会发觉一直以来笼罩在雾中的那个地方,不过由始至终只是我们妄想的虚幻罢了。”
      “你不懂。”
      我只是想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却似乎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她最不愿提及的地方,极为生硬的三个字几乎破灭了我所有的幻想。她喝完了最后一滴奶粉,取出纸巾仔细地擦拭了沾染了唇膏的杯子后还给了我,留下简短得极尽疏远的两个字——“谢谢”。
      或许——我懂……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将相机放进背包,撑起雨伞最后走进雨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想毫无顾忌地告诉她,曾经有个地方,也美得令我不由自主地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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