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泪》晩凉天月

6、忘川青吟（三）

　　上弥来后的第二天忘川就来了，他的身边跟着一只很大很大，似乎随时要燃起来的红色麒麟。
　　“潇儿，青吟被困天牢，我需要你帮我救她出来。”忘川解开阿紫设的结界，将我从天池里拉了出来。
　　我曾悄悄尾随阿紫去过几次天牢，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路。让我惊讶的是忘川的神力，还有他的残忍，远远超出了我想象。一路上遇到不少天兵天将，他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将他们打得魂飞魄散。
　　若非亲眼看见他冷着脸，毫不留情地杀了一个又一个挡路的天兵天将，我绝不会相信那是忘川会做的事情。
　　“忘川！”不知道这是第几个，我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拉住了他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突然发现，我一点也不了解他。
　　“潇儿，别担心，我没事。”忘川将我推到麒麟身边，脸上仍是我熟悉的笑容“我只想救青吟。”
　　“可是……”
　　我想说救青吟也不用杀这么多人，但他早已转身再次出手，不忘对麒麟吩咐道，“初阳，照顾好潇儿。”
　　麒麟用头拱了拱我，忘川说他的母亲死于众天神之手，初阳是他母亲的护身神兽，千年来一直被囚禁于极北的禁渊。
　　我搂着初阳的脖子掩饰心中的不安，我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阿紫一定会很生气，忍不住问道，“初阳，这样真的好吗？”
　　忘川的衣袍被鲜血染红，犹如忘川河畔与忘川之花生长在一起的曼珠沙华。
　　救出青吟的时候，她全身是伤，绯色的罗裙被一道道血痕毁得面目全非。
　　“潇儿，带她去安全的地方，我待会儿过来。”忘川起身，带着浓浓的杀意。
　　我想阻止他，却被青吟拉住，她说：“潇儿，这是我们两兄妹和天界的恩怨，你不要插手。”
　　我带着青吟回了天池，她的伤口在天池中奇迹般地迅速复合。虽然与她躺在水中，我却感觉她越来越远，不由得翻身紧紧搂着她。
　　许久后，青吟睁开眼睛，眼中一片苍白，她问我，“潇儿，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明明好心救他，他却将我交给天后。你可知，这三天来，我一直被天后折磨，有多希望他能出现，哪怕只是来看看。”
　　我一时之间无法回答她，在天界，有三个一直被崇拜着的神，一个是天帝，一个是阿紫，还有一个就是上弥。在我的记忆里，似乎他们做什么都是对的。
　　“我知道他是天界的执法神，要履行自己的职责，所以我不求他救我，只是想见见他。”
　　“青吟，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她眼中的绝望让我心疼，有些话便不加考虑地说了出来。
　　给青吟换上干净的罗裙的时候，我看见她身上那些伤痕留下的疤方明白，天池水可以治愈她的伤口，却洗不去那些伤痕。
　　“留下长长记性也好。”青吟自嘲地笑笑，转身离开了天池。
　　一路上，我们遇到很多慌慌张张的仙婢，远远传来麒麟的怒吼。青吟停下脚步，望着帝宫的方向，道：“我们去那儿吧！”
　　“好。”只要她觉得好，哪里我都可以陪她去的。

　　帝宫门口血流成河，尸积如山，青吟眉也不皱地往里走。
　　“你究竟是何人？”帝宫里传出天帝的质问，青吟加快了脚步。
　　忘川带着初阳与众天神对峙着，身上带着浓浓的血腥味，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忘川身子有些不稳，看来伤得极重。
　　青吟走过去扶着他，墨色的眸子看向台阶上执手而立的天帝，道：“家母翎羽。”
　　殿中刹那间寂静无声，众神皆脸色大变。
　　天后翎羽，曾经随天帝征战四方，稳定天界的一代奇后，后不仅与魔界人士私通，更是盗取象征天帝身份的镇天旗，被天界诸神追杀，混乱中被现任天后打下青玉台，魂飞魄散。
　　“所有人都以为青玉台直通轮回井，仙人坠入魂飞魄散，其实不知，早在千年前天后翎羽就破了那层结界，寻出了另一条路，进入忘川河。”
　　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千年前无意间听见警幻仙子和阿紫的谈话清晰地浮现出来，那个时候我尚不明白。
　　我拽着忘川的衣袖，一时间难以开口。只听青吟继续道：“母亲有麒麟护身，坠入青玉台的那一刻，借着麒麟的力量将腹中还未成形的我们孩子的元神取出，投入忘川河，自己无力自救，终是魂飞魄散。”
　　“天帝，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天帝，他们乃是废后翎羽与魔界私通的妖孽，不可留！”天后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唤回了震惊中的众神，一时间莫衷一是。
　　有人说，“废天后翎羽生性磊落，万不会做出此等事情。”
　　立刻有人反驳，“仙君此话莫非说当年天帝与诸神都冤枉了废天后翎羽？”
　　那人一时间哑口无言。
　　“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们的真身吗？”一片争吵中，忘川略显薄凉的声音响起。
　　话落，我看见他与青吟纷纷变回真身，盘旋于帝宫。诸神脸色再次大变，上弥向我投来的眼神锐利。天后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望着空中的忘川与青吟，众仙忽生臣服之心。此时我方明白，忘川与青吟的本体不是蛇，而是龙，只不过因为长于忘川底下，噬魂而生，故而通体黑色。
　　“忘川青吟，你们虽是朕的儿女，但是触犯天规亦不可不罚……”
　　天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极力掩饰心中的激动。他与天后有两儿一女，但本体都不是龙，可想而知，忘川与青吟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忘川回到我身旁，寒声道：“天帝，你错了，我们的母亲是翎羽，天羽族族长翎羽，而非天后翎羽。”
　　青吟长鞭扫过殿中天后两儿一女的脸颊，“你的子女在那儿！”
　　“青吟！”上弥挡下青吟扫过三公主朝阳的鞭子，厉声呵斥。
　　我看见青吟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冷冷嘲讽道：“上弥星君可真是怜香惜玉。”
　　朝阳脸色微红，上弥避开青吟的眼神，道：“你不可一错再错。”
　　“不知上弥星君觉得我们哪里错了？”忘川负手而立，眼神清冷，“是救出初阳？还是为母报仇？”
　　“忘川，你已重伤，何必逞能！”阿紫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便看向忘川，我看见他袖中的手紧紧卷曲着。
　　“君上好意，在下心领，只望君上勿怪。”忘川伸手扶上我的长发，脸上带着我熟悉的笑容，“潇儿，我若活着，必报今日之恩。”
　　“忘川……”我感到身体深处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冲破封印，顺着忘川的神力进入他的体内，脑中有模糊而奇怪的人影闪过，昏迷前看见的是忘川的笑容，还有一道紫影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