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正是霜风飘断处（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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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经历昨夜一事，龙啸云晚上没有去和林诗音同睡，第二日，他又起了个大早出门寻人议事，一直到日上三竿才回庄子。
待走近林诗音的居所，瞧见高和宇立在不远处，龙啸云心里忽地窜起股无名火。
有裴云霄之事在前，他变得更加敏感阴暗，心中到处是猜疑，是嫉恨，是独占欲——甚至令他快维持不住表面那层仁义正直。
高和宇见到他，上前几步，抱拳唤道：“龙兄。”
龙啸云硬是蹦出一个笑容：“一大早的，高道长怎在此处？这里是拙荆的住处……”
高和宇不清楚李寻欢与林诗音、龙啸云的关系，心里虽古怪，却还是实话实说道：“我与李兄有急事寻夫人，不得已下登楼惊扰夫人休息，请龙兄见谅。”
未料龙啸云立刻变了脸色，眼里乌云沉沉，阴晦可怕，喃喃道：“李寻欢？他能有什么急事？”
说着，他的人已经向楼上走去。
高和宇心里忽然涌起强烈的不祥感，半拦半阻道：“龙兄且慢，先听我说，林……”
话还未说完，龙啸云大喝一声，竟挥拳相向。
高和宇没有防备，也不愿与之争执，便急急后退几步，险险躲过那一拳。眼看他冲上小楼，身子一动，轻飘飘行至窗边。
耳边隐约传来龙啸云的吼声：“李寻欢，站那儿别动！”
高和宇刚进屋，清清楚楚看到那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可怖，急忙走近：“你……”
他离李寻欢本只有一步之遥，那人却连连后退数步，转身面对来人。
林诗音刚起床，梳洗未曾，皱眉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高和宇张口刚要回答，龙啸云却已踏进屋内。
他额上道道青筋暴起，双拳紧握，虎目圆睁，显然已是怒极。
李寻欢最不愿、最担心的便是与龙啸云闹崩。
他虽已知晓龙啸云对自己做的一切，知晓龙啸云心中的恨意，却依然将他视作同享福、共患难的好兄弟。
然而这一切，林诗音和高和宇却并不知晓。
因此他们谁都没有料到，龙啸云会对自己最好的兄弟下如此重手。
当几人反应过来，李寻欢已倒在地上。
林诗音惊怒道：“龙啸云！你做什么？！”
龙啸云见她走过去要扶，却沉声道：“你不准扶他！”
林诗音却没有听他的话，不仅扶起了李寻欢，还轻拍其背帮他顺气。
高和宇立在一旁，悄悄收回了手。
龙啸云整张脸都泛起青黑：“你，你怎能——”
林诗音冷冷道：“我怎么了？难道你无缘无故打你的兄弟，就是对的么！”
龙啸云怒极反笑：“我打他，你可知我为何打他？”
林诗音道：“他就算做了什么错事，你是他的兄弟，也不应如此待他！”
听到这句话，李寻欢连连咳嗽起来，一把推开她，踉踉跄跄地走到一旁。
高和宇忙走过来，扶住他的肩膀。
林诗音不知所措，终于忍不住垂泪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到我这里来闹上半天，究竟有什么可委屈的？”
龙啸云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既然不愿与我在一起，我何必强求？我龙啸云还未懦弱无能到如此境地，竟能忍受自己老婆日夜思念别的男人！”
李寻欢道：“不，不是的……大哥……”
他突遭如此打击，心里很是难过，说话时又带动伤势，衣袖上咳落一片暗红。高和宇心疼极了，抱住他肩膀低声劝道：“寻欢，别说了，别说了……”
林诗音既羞恼、又伤心，大声道：“龙啸云，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这么多年夫妻，我与你虽并不恩爱非常，但也算举案齐眉，相安无事，你难道半点都不信我？”
龙啸云冷冷看她一眼：“我待你处处真心诚意，你又有几时正眼看过我？你不喜欢我，你也永远得不到你喜欢的人！”
说完，他一阵大笑，甩袖离开：“李寻欢，今日你我兄弟情谊已断，下次再会，定是你的忌日！”
高和宇一字字道：“龙啸云，天证地鉴，李寻欢从未对夫人有过不敬之举——”
他心里十分愤怒，本想说出与龙啸云一般无二的话，未料那人已明白自己心思，伸手拉住他的衣袖：“青流……”
高和宇咬牙道：“他如此欺辱你，你——”
李寻欢摇摇头，推开他的支撑，遥遥晃晃地走下了楼。
林诗音呆呆立在原地，突然道：“裴先生……裴云霄！”
高和宇停步道：“夫人？”
她突然惊慌失色，几乎从地上跳起来：“裴云霄！快去找裴云霄！”
高和宇心中感觉愈发不祥，冷冷问道：“裴云霄怎么了？”
林诗音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绯红，轻轻道：“他……我与他有情。我担心……”
高和宇不由瞪大双眼：“他住在何处？”
林诗音焦急道：“听竹小榭，就在我这楼的不远处！”
刚说完，那道士便一阵风般冲出了窗。
林诗音羽睫微颤，两行泪自面庞缓缓流下。她没有注意，自己的贴身侍女竟早已消失不见……
楼下忽然冒出一颗头，林诗音吓了一跳，打眼看去，骂道：“王二麻子，你在那里作甚？李爷呢？”
王二麻子点头如捣蒜，应道：“夫人放心，李爷在冷香小阁好好歇息呢！”
林诗音松了一口气，泪又不由涌出，她转身擦擦眼泪，轻声道：“你去找小云过来，我有话对他说。”
高和宇到那听竹小榭，一番翻箱倒柜的找寻，却未见半个人影，心里像被热油烫过，火烧火燎。他颓丧地立在竹屋门口，忽然又想起李寻欢。
他受那么大的委屈，怎么一句辩驳也没有？
高和宇心里犹疑：唯二的旧友新朋，如今一个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一个遭遇背叛、身心俱伤，该叫他如何选择？是去找裴云霄，还是——
王二麻子把龙小云送到他母亲那儿，又去库房拿了药，到冷香小阁看望李寻欢。
他敲敲门，里面无人应声，王二麻子心道心道不好，李爷想必是昏过去了，急忙推门入室，大声道：“李爷，我给您送药来了——”
木门吱呀摇晃，床上空荡无人。
王二麻子浑身冷汗都吓出来了，药也不管，直直扔到地上，往林诗音的小楼跑去。
“夫人，夫人，不好了，李爷他——”
林诗音正与小云说话，见王二麻子来了，起身道：“什么事？”
王二麻子瞪眼小声道：“糟了糟了，大事不好啊，夫人！李爷不见了！”
林诗音脸色一变，缓缓道：“我明白，他不愿待在这里……我明白……”
王二麻子急道：“夫人，您可别再感慨了，李爷走了，龙爷走了，那位道长又去找裴先生，咱们这偌大的兴云庄，可就剩下只会些拳脚功夫的侍婢和仆人了！万一老爷或者李爷或者裴先生的仇家这时候找上门来……”
林诗音淡淡道：“不要慌，我兴云庄不是易与之辈，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
龙小云起身道：“没错。母亲，你无需担心，云儿定会管好这庄子，叫那些鼠辈一个都接近不得！”
林诗音深深看儿子一眼，叹道：“我的小云长大了！云儿，母亲相信你，但千万莫要诸事都扛在身上，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可以和娘说。娘虽处于深闺，但并不是只会绣花。”
龙小云看见自己母亲苍白面庞上疲惫而坚决的漆黑双目，眼眶一酸，俯身拜道：“小云明白。”
高和宇找遍大街小巷，总算在一家破酒馆找到了李寻欢。
他发髻凌乱，面容灰败，半倒在桌前。桌上摆有两坛酒，两个酒杯。
高和宇的心忽然变得柔软平静。
他走上前，自顾自拿起那坛酒，倒了一杯。
李寻欢好像未看见他一般，依旧一言不发地喝酒。
高和宇也一言不发，李寻欢喝一杯，他喝一杯。
一杯又一杯，一杯复一杯，两坛酒很快见底。
李寻欢喝得不住咳嗽，高和宇听得心底难受，却又不知如何劝阻，只好陪他一杯杯喝下去。
两人统共喝掉十几坛酒，都有些神志不清。当第十四坛也见底后，高和宇放下酒杯，道：“寻欢，李寻欢，你别喝了，你超量，超量了！”
李寻欢淡淡道：“你喝多了。”
高和宇笑道：“你才喝多了。”
李寻欢闭上了嘴，高和宇却凑近他，声若蚊蝇：“你知道吗，我以前喜欢一个姑娘，她叫苏玲。她很勇敢，很善良……”
李寻欢笑了笑：“嗯。”
高和宇心里像猫挠痒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来找你。”
李寻欢沉默片刻，缓缓道：“我不确定，只是觉得，你会来。”
高和宇笑道：“寻欢，我得告诉你，大实话。那天到兴云庄，我偷偷问了别人你的生辰八字，掐指算了算，我发现……”
李寻欢愣住。
他其实根本没有醉，但他觉得，高和宇确实醉了。
只听那人在自己耳边轻轻道：“我发现，你五行……缺我。”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正是霜风飘断处（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