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的芳草》王尧

17、第17章

　　坐在贺选淡蓝色的底垫上，靠着床沿，盯着院子。
　　突然觉得这样地老天荒也还不错。再也不用每天一睁眼就是贷款，上班，再也不用明明心情很低落还得看人就打招呼赔笑脸，不用买菜的时候讨价还价，不用担心爸的安危，关颖是否改嫁，不用分辨真真假假的笑，善恶混淆的话，不用去给他们的微博做关注，朋友圈点赞…
　　她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昏昏睡去。
　　半夜被雨声惊醒，发现躺在床上，她迷糊了，许是睡得凉爬到床上来了。四周看了一下，一愣，立刻手忙脚乱一跃而起，慌慌张张将床单，被子，枕头整理的一丝不苟，直到超过贺选原来的摆相。盯着床看了几秒，突然失心疯拿起所有东西一通乱搅，一通乱抛，边疯边骂：“蠢货，霍景辰你这个蠢货！”
　　早晨被饿醒后，景辰顶着鸡窝头做早餐。贺选没回来，倒是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程墨。
　　程墨熟稔地毫不客气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景辰在餐桌前忙乎。
　　景辰头也没抬，问他：“要不要来一碗？”
　　程墨摇头。
　　景辰说：“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还得去海滨浴场打工呢。”昨天荒废的今天还得加班不回来的。
　　程墨坐到餐桌前，仍是一副和煦的样子。“我们算是谈过恋爱吗？”他问。
　　景辰停了一下，抬头看着他：“我也不太清楚，我之前没谈过，算是吧。”
　　程墨笑了：“不让牵手，没抱过，没亲过，你觉得这就是恋爱了？”
　　景辰默了一下，把碗里的面吃干净，抬头看着程墨：“我也不知道你到底看上我啥，不过我觉得柏拉图式的恋爱也挺不错的，其实你挺符合我爸的要求，有钱，有车，有稳定的工作。”
　　“你爸满意有什么用？从不约会，没有假期，每次都是到你家找你，从来不给我打电话，更别提主动约人，你到底把我放在一个什么位置上？”他说着终于有些激动，扶了扶黑框眼镜。
　　景辰：“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你的控诉应该早在让我出丑的时候消磨的差不多了吧！”
　　程墨胸脯有些起伏：“那你不喜欢我其实可以早说啊，拖着等我发现就不是伪善了吗？其实是想让我做那个恶人吧。”
　　景辰抿了抿嘴唇：“我没那个意思，我笨，对爱情本就一无所知，你…就像他们说的，你太优秀了，我根本配不上你。”
　　那头默了有半分钟。“算了，今天我就是想来跟你说清楚的，本来我请小薰就是想刺激刺激你，结果没想到，你真的那么无情，而且我……我在跟他相处的过程中发先，她比你更适合我，所以，我们扯平了。”
　　扯平？真是好笑，如果这世界上所有的伤害都可以用扯平掩埋，那是不是早就大同了？
　　“好啊，你随意。”景辰站起来收拾碗筷。
　　程墨坐那儿神色复杂良久，终是起身离开。
　　星期一，贺选仍然没有回来。
　　景辰还是将屋子收拾整齐，有本事就永远别回了。
　　铁塔师兄上班了，就在景辰认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他却带来了一个惊天炸雷。新娘子跑了！
　　整个组老师都在谈论这事。新娘子走时留下一封信，说是世界这么大，她想去看看。连平时板正严肃的年级主任都加入了讨论大军，岁数稍大点的说这年头的年轻人都怎么了。年轻点的说这魄力也真是让人服了。
　　铁塔师兄顶着黑眼圈将老师们的份子钱一一退回去，哪个老师都不想接手，心疼他有什么用，新娘子抛下一堆亲戚，喜宴请柬新郎官走的毫不犹豫。
　　景辰手里握着那几百块钱，看着师兄，犹如看到了祥林嫂。
　　“婚礼前一天，她问我，愿不愿意辞职，陪着她出去看看，她说她想去纳帕海，想去参拜崇圣寺，游沪沽湖，还想去看拉普兰的雪景和芬兰的极光，我说，爸爸妈妈怎么办？我那些学生怎么办？然后第二天她就走了……”黑塔师兄第一次跟景辰说话之前没有念诗。他精神有些恍惚，眼神涣散。
　　他盯着景辰问：“师妹，我该怎么办？”
　　景辰之前他问过不止一个人了，别的老师们又能说什么呢？此时都是安慰。
　　谁的青春都迷茫，谁的四季也都得有春光。
　　景辰思虑良久，把钱拍在师兄手心，握着他的手：“去，把她找回来，告诉她，你的爱，是这世界上最美的风光。”
　　师兄看着景辰笃定清亮目光，声音颤抖：“我真的可以吗？”
　　如果这是师兄需要的那最后一根稻草，景辰愿意帮他。
　　他脸上的天真，前所未见。此时踉跄的脚步将内心的激动昭然若揭。
　　愿每个人的一生转身没有遗憾悼念。
　　唐禹这小子终于来上学了。他一定是上天派来的天使。要上自己的课，暂代师兄的课，管理班级，迎检准备，会让人明白有很多事，不是只要努力就可以达到的，你要是分身有术自当别论。唐禹简直就是半个班主任，班里的大部分事项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在班里又极其有威信，连大魔头陈露都忌惮他三分。有很多事景辰都觉得挠头，到了唐禹那却轻易解决好了，景辰想要是在倒退十年，她是不是会对着唐禹眼冒红心呢。总之这孩子是太招人喜欢了。
　　景辰把自己上足了发条，向别的班主任学习，向唐禹学习。发送机校满油突突突奔走于实验室图书馆活动室。
　　她这么忙，怎么可能没有原因。比她能力强的人多了去了，五个核心接待讲课教师个个都是精英，可是人家都在专于一项马不停蹄劳碌。而她化身成了混儿，哪缺人哪叫她，用脚趾头想都高估了他们的用心。开始她郁闷来着，见识了每个部门负责人的严谨认真，被热血鸡血熏染之后就顿悟了，只要你认真，在哪都能学到之前没有的东西，艺这东西多了不压身。你往死里好好干，认真做，比他们本部门还玩命，没人会找抽的在这关键时刻为难你，谁不想把工作往出色了干？谁不想重要时刻多一个像自己一样拼命地左膀右臂。反正即便我是个球你也只能将我踢向一处，我不在这颠哒也得在那颠哒，在这颠哒好了，教练也需要我，球场也舍不得我走，你能奈我何？
　　更何况，还有人时不时来加点油。
　　这不，此时的霍大小姐正津津有味吃着手里的一包烤鱼丝。一手还捏着唐禹刚刚还回来的一百块钱。景辰看着皱皱巴巴的还带着鱼腥味的票子感叹，这可真是个好东西，不管什么味道，没人拒绝，更何况唐禹那生人勿近的眼神让她不拿都不行。分期付款，他还真是想得出来，行，好嚣张，好志气。唐禹手艺还真是一绝，这孩子将来上不了学去卖烤鱼也能成个烤鱼大王啊，景辰啧啧称赞。
　　他刚说：“老师是想把自己饿坏，好把班里的事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吧。”瞧瞧，明明是关心人还摆着一副生人勿近的脸，太可爱。
　　景辰笑着看他，倔强执拗，有个性！！她只在心中默默祈祷，望他能永远保持初心，愿上天厚待于他。他转头走掉的时候，景辰嘴里嚼着鱼丝仍笑着说：“听说你很能打呦，有时间咱俩切磋切磋。”
　　唐禹足足顿了几秒才大步流星走了。
　　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