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仙》阮生发

4、野人大侠

　　脱离修行的大部队后，闲暇时柳清平做了很多无聊的傻事，其中应该不包括看话本小说。依据书生迷路深山偶遇隐居高人或者狐妖艳鬼的套路而言，想此地这么狂野生长---咳，郁郁葱葱之地，绝对人际罕至，绝对杳无人烟。

　　一夜过后，离开故地，柳清平觉着忧郁恐慌的心情都随着阳光普照大地而烟消云散。话本不管真不真，反正柳小姐是相信了。身体换了，一人独入深山，三清道祖在上，这是要有奇遇的节奏啊，柳清平撩开柳树枝叶时想道。现实对没有忠仆守护的白日梦小姐是冷酷的，是没有仁慈的。由于没能像主人公一样辨认出北斗七星继而分清东南西北，没能火眼金睛树木南北的茂密程度，也没有罗盘，也没有…柳清平目瞪口呆地看着小溪一路高歌奋进地流入山包下面，欲哭无泪。

　　为了选择一个方向以期突破丘陵包围圈，不至于把在这一块转圈，经年后成为称霸一方的野人。柳清平选了个傻办法，感谢没有只荫遮天的植物，她认准日头，从天亮走到日上中天，中午后觅食，黄昏时找树。路上有些果子，不好摘的只有望着。好摘的味道不太好。森林里时不时闪过小型动物的影子，猴，松鼠，或者别的什么叫不出来名的动物。一腔胃酸混着酸味的果子搅拌着。醒着的时候柳清平就一直走走走，走到两脚麻木脚底火烧火燎又迟钝地疼，小腿的裤子被灌木丛勾搭太多次，开了道道小窗。柳清平用路上摘的大叶子包着些果子，卖相不太好，但经历了饿过几个时辰后，她对它们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闹肚子或者毒死自个。后者不必说，前者的话，这几张大叶子又得报废了。幸运的是，白日里没见着大虫或者什么凶残的动物。可夜幕降临，这个感慨显然还为时过早。

　　柳清平看见隐没的昏黄光线中绿莹莹的眼睛时，就知道不好。把大叶子包裹抱在胸前，拔腿就跑。短短几秒，速度起来了一步踩一个心跳。临树前，她果断放弃了大叶子手脚并用地爬树。那生物离此五米，柳清平离地半米。豺狼离树半米，柳离地一米。此时才发现斜树的缺点，爬上来姿势不知觉由压变为了吊，这样往上反而更费力。那物跃起咬人，她筋疲力尽。话本子里总喜欢写些生死回眸，经典语境营造于‘说时迟那时快’‘刹那间’以及‘飞花拈叶一瞬而至’的大侠。如果有死前这么个前缀的话，柳清平一定想的是，终于明白期待一个大侠从天而降的心情，尤其是当垂死挣扎无能为力时。

　　大侠没从天而降，树叶里斜刺里生出只手拉了柳清平一把，随即一个大石头砸了下去。柳清平惊讶地抬头，逢上一张人类的脸庞。豺狼嗷呜一声摔到地上。柳清平抱着更高一截的树干，呆呆看着‘野人’跳下树，露出尖牙利爪秋风扫落叶般血腥残暴地解决了围树下一圈豺狼，回头看了树上一眼，然后身影没入灌木丛消失不见。

　　血腥味飘来，她才回过神来。战战兢兢梭下树，尽量远地又找了颗树。夜晚的山里一向是热闹的，无耳不入的虫鸣声。这让她想起一个人来，那人一身兽皮的披风，站在青云宗会客堂上却不见绌色。那女孩在药庐长大，却一身的瓶瓶罐罐---全是小虫。她带客人去过青云山的竹林，客人掏出一面镜子说，
　　“你睡一觉，梦到什么，和我说罢。”
　　“梦有什么含义吗？”她像那时的自己一样轻声道。
　　“我师父说，抱着这个镜子能梦到和自己相近的内容，那些内容，都是我父母经历过的事。所以我要交好多好多朋友，不同的朋友。”她们枕着胳膊聊天，两个小女孩叽叽喳喳，从那以后，客人就变成了老友。

　　树叶疏漏间的夜空繁星闪闪，野人没再出现。柳清平倚在粗壮的树干上陷入思绪，呼吸缓缓悠长。

　　送老友走的那天，“此去一别，何时才能再见？”
“我去了云梦大泽然后。。。。地名太多了，虽然有些远，但只要你还在青云宗，我总会来玩的。”
“如果...”你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你吧。“好。”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会。”抱拳。
“再会。”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