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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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进入了盛夏。
文华殿外浅紫色的花楹悄悄地爬上了树梢，细碎的花朵如同雾霭一般蔓延开来。苏允夕坐在殿前的月台上抚琴，顾熙则在一旁和着琴声吟唱：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栏，微霜凄凄簟色寒……”
微风拂过，将琴声吹得悠远，溜过树梢、荡过水面的波纹，直升入湛蓝的空中……花朵随风簌簌地落在苏允夕的肩头、发梢，他全然不为所动，仍专心地拨动着琴弦，像是一位超然尘世的琴仙。
……
吟唱的声音忽然停了，苏允夕怔了怔，也停下手上的动作。
“怎么了？”
顾熙则不说话，只是笑着摇头。
“那我们继续。”
苏允夕低下头，再度挑起琴弦，却被顾熙则上前握住了手。
“我刚才在想，冬郎你，真像是天上的谪仙呵，”顾熙则看着苏允夕的眼睛，“难怪云卿对你这样痴迷。”
“胡说什么！”苏允夕迅速抽回双手，慌乱地垂下眼眸。
“每次夸你，你都恼。”顾熙则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玩味地看着苏允夕。
飒飒。飒飒。
紫色的花朵再次落在苏允夕雪白的袍子上。
顾熙则很自然地抬手为苏允夕拂去肩上的落花，苏允夕却侧身躲开了。
“你今儿是怎么了？”顾熙则问，“好像我能吃了你似的。”
苏允夕不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是从上次太子出宫探病开始，他便隐隐觉得自己和太子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微妙的感情。已经数不清发生过多少次，他在读书的间隙抬起头，却对上了顾熙则灼灼的双目；他在二人博弈和局后，迎上顾熙则温柔的笑颜…那种微妙，仿佛是春日里一树一树的西府海棠悄悄爬上枝头，仿佛是梁间衔泥的燕子在轻声呢喃，又或是枝头成双成对、关关嘤嘤的鸧鹒，总之有那么一些……暧昧不明。
“冬郎？你在听么？”
“嗯？”苏允夕惊起，茫然地看着顾熙则。
“你怎么了，是不是近日累着了？”
“我没事。”苏允夕有些心不在焉
“别总在屋子里闷着，要憋坏的。等用了午膳，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准喜欢！”顾熙则说着，便像个孩子似的兴奋地笑起来，完全打破了这宫内森严的气氛。
下午，两人换了便服，乘马车出宫。
马车停在京郊的一处别苑外。苏允夕刚挑开车帘，一阵沁人的清香扑鼻而来，说不出是哪一种香气，倒像是无数种花草夹杂在一起散发出的味道。
顾熙则看苏允夕面色惊诧，满意地挑了挑眉。
那院门紧闭着，上面一块方匾，用行书写着“砚园”二字。苏允夕在门口打量了一番，奇怪道：
“砚园？可这个地方，我记得曾经是罪臣王焕的别苑。”
“正是。后来他贪赃之事遭人揭发，朝廷没收了其家产，这处别苑也包括在内。我见这里环境清幽，便求父皇赏给了我。前些日子我着人重新布置了一番，进去看看吧。”
推开院门，一条蜿蜒的小径由脚下延伸出去，夹道是青翠的兰草。虽然花时已过，但鲜嫩的草叶还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兰草两旁，桃花和海棠参差地婷婷而立，可以想见，在春日的大好时光里，这儿该是怎样一副热闹的景象。
继续前行，一座汉白玉的小桥承接住在曲径的尽头。桥栏上精细地雕刻着喜鹊和流云，桥下，潺潺的溪水闪着粼粼波光，仿若银河，方才那座桥便俨然成了鹊桥。桥下溪水涓涓注入了一片池塘，池中大片的荷叶精神地舒展着，荷花婷婷袅袅地点缀其中，让人恍然觉得是将西湖缩小了，搬到了这砚园里。
穿过池边回廊，便进入了别苑深处的一处小院，院内植满了十几株老丹枫树，期间还夹杂着不少梅花。
四季之景，完全融入了这一方园内。
这别苑里除了常规的房间外，在花园里还有一处二层楼阁，唤作“出云阁”。顾熙则带着苏允夕在院内走了一圈，最终停在出云阁外。
“冬郎，我们上去看看。”
苏允夕跟着顾熙则登上二层，院中四时风物一览无余。
“设计得这样精巧，这位匠人真是用心颇多。”苏允夕忍不住感叹道。
“用心自然是不少了，不过呢，不是匠人设计的，是我。”顾熙则得意道。
苏允夕不无惊讶：“是你？”
“那当然了，这院内的花草，种什么，种在哪儿，都是我亲自安排的。这所有的牌匾，也是我亲手书写的。怎么样，冬郎你可喜欢？”
“匠心独运，苏某自然喜欢。”
“你喜欢，便送你罢。今后你可在此随意进出，没有人会阻拦你。”
“哦？倒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殿下竟凭空赠予苏某如此大礼？”
赠予？
不是奖赏，不是恩赐，而是赠予。这恰是顾熙则最愿意听到的。
这样的话只有苏允夕敢说，只有他，不把自己奉为高高在上的皇太子，只有他肯与自己如同老友一般坦诚相见。
虽然相处了这些日子，顾熙则已经不是第一次感觉到苏允夕的这种坦然了，但方听他说出“赠予”二字，还是禁不住心头一动。
“大抵，正是为了你这句话罢。”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