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界》路随人茫茫

9、洛丽塔

　　＂林真真，楼下有人在找你。＂张小雨打开宿舍的门把她从睡梦中摇醒。
　　林真真有些迷茫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张小雨朝她暧昧的眨了眨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楼下有个帅哥在找你。＂
　　林真真抬手掩掉一个哈欠，从枕头底下摸出被她调成静音的手机，上面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她披了件外套下楼去，果不其然是赵毅。
　　＂你找我什么事？＂
　　赵毅扫了她一眼，＂跟我回去。＂
　　林真真低头看着汽车轮子，＂我不要，我说过了，只要你一天坚持要和程静结婚，我就一天不会回去。＂
　　赵毅说，＂我结不结婚和你住在家里是两码事。＂
　　林真真笑了笑，＂你明明知道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你却还是硬要把她娶回去。＂
　　赵毅没说话，转身从车里拿出一叠照片扔到她身上，＂不要告诉我，这就是你夜夜去混迹酒吧买醉的理由？＂
　　林真真看了一眼那些照片，＂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我有权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需要你来管我。＂
　　赵毅简直怒不可遏，＂你这是翅膀硬了，就要飞了，对不对？＂
　　林真真狠下心说，＂你要这样理解也可以，反正我不会回去。＂
　　赵毅看了她半天，＂你说这话可真叫我伤心。＂
　　林真真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如果你要和程静结婚，我也很伤心。＂
　　回到宿舍，张小宇正在练习英语听力，林真真把脸埋进枕头里。
　　和我跳舞吧洛丽塔
　　白色的海边的沙
　　爱情还是要继续吧
　　十七岁漫长夏
　　林真真抬手关掉手机，张小宇从上铺伸了个脑袋出来，＂真真，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林真真说了三个字，＂洛丽塔。＂
　　张小宇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脑海里冒出几行字，我□□，我欲\\念之火。我的灵魂，我的罪恶。她问林真真，＂这不是一本书吗？怎么成了一首歌名了？＂
　　林真真从床上站起来，＂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东西忘在教室了，我去拿一下。＂
　　林荫道的两旁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林真真坐在木椅上，心中有些绝望。
　　思来想去，她最后给江北打了个电话，约他在学校门口的奶茶店里见面。
　　＂我的小祖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忙？有什么事快说。＂江北像阵风一样走进来坐到林真真的对面，奶茶店里的小妹看到他的样子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赵毅他这次是认真的吗？＂
　　＂你是指哪一件？＂江北同她打起了太极。
　　林真真说，＂我是问你他和程静结婚的事。＂
　　江北仔细瞧着林真真，＂他认不认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很认真。＂
　　林真真不作声，江北说，＂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和他不会有可能的。＂
　　林真真抬头看着他，＂应嘉姐和你还不是没有可能，你不也照样爱着她？＂
　　江北瞪她，＂我们不一样。＂
　　林真真瞪回去，＂有什么不一样？你爱应嘉姐，我爱赵毅，大家都一样。＂
　　＂可是你赵毅叔叔就要结婚了？＂
　　林真真说，＂正因为这样，我才来找你帮忙，你一定要帮我。＂
　　江北说，＂我没法帮。＂
　　林真真喝了一口奶茶，慢条斯理的说道，＂如果你肯帮我，我就可以告诉你应嘉姐去了哪里。＂
　　周末回家的时候，程静正在学习插花，见林真真回来，她笑了笑，＂喜不喜欢这花，叫人拿到你房间好不好？＂
　　林真真冷眼看着程静，＂赵毅没有在这里，你不用做出这幅讨好的样子，我永远都不会接受你。＂
　　程静将最后一支百合插＾进花瓶，＂我根本用不着讨好你，我很快就会成为这个家里的女主人，而你只是一个外人而已。＂
　　林真真说，＂赵毅他根本就不爱你。＂
　　＂对。＂程静点头，＂我知道他爱的是你，那又怎么样？他只是在可怜你，把你当成他的孩子，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男女之情，夜夜陪在他枕边的人是我，他要娶的人也是我，就算不是我，也永远不可能是你林真真，所以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林真真故作镇静。
　　＂好啊。＂程静笑了笑，＂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林真真跑回房间，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程静只是在故意刺激自己。
　　可是放眼望去，房间里到处都贴满了hello kitty，卡通图案的床单，还有粉色的窗帘梳妆镜，这些无一不在提醒着林真真，程静说的没错，尽管她已经长大成人，尽管她已经有了起伏的曲线，可在赵毅的心中，仍旧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孩子。
　　林真真发了疯似的将房间里的东西通通都砸了个稀烂。
　　晚上赵毅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半截窗帘孤零零的悬挂在空中，地上到处都是玻璃碎片和被剪坏的衣服裤子，书本纸张瓶瓶罐罐散了一地，林真真抱着双膝坐在角落里。
　　她抬头望着赵毅，＂你不要和程静结婚好不好？＂
　　赵毅说，＂我希望你能接受这个事实。＂
　　林真真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我不能接受。＂
　　赵毅看了她一眼，＂这事由不得你。＂
　　午后阳光明媚，林真真坐在客厅里画素描，也许是因为心情不好，一连画了三四张她都不怎么满意，刚要上楼，程静就拎着大包小包得意扬扬地走了进来，她朝林真真扯出一丝笑，＂你那天不是还说不会让我得逞吗？怎么也没见你有什么动静？＂
　　林真真将画板收起来，＂难道如你所愿不好吗？＂
　　＂当然好，只是赢的这么痛快让我没有什么成就感。＂胜利者的姿态总是高高在上。
　　林真真说，＂你别得意的太早。＂
　　＂我不会得意。＂程静坐进沙发里，拿过一旁的婚纱图册翻开来搁到茶几上，用手捶了捶纤细的腰肢，＂有人可真是会折腾，害得我今天早上差点没从床上爬起来。＂
　　她永远知道林真真的痛处在哪里，林真真仰起脸，将眼底的水汽一点一点憋回去，这才一步一步朝楼上走去。
　　她是在什么时候爱上赵毅的呢？十六岁？还是十五岁？林真真不知道，她只知道赵毅曾经说过永远也不会真正爱上谁，可是他的身边这些年来却已经换了无数个红颜知己。
　　林真真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唇红齿白，肤若凝脂，明明是一个美人胚子，为什么赵毅却偏偏不喜欢自己？
　　林真真把房门打开，赵毅的卧室离楼梯口不远，她光着脚慢慢走过去，门板的隔音效果很好，林真真蹲在那里，只能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来嬉闹的声音。
　　＂你在这里做什么？＂赵毅打开门，身上套着一件真丝睡衣，头发上还有明显的水迹。
　　林真真被吓了一大跳，她说，＂我有事情找你。
　　赵毅皱了皱眉，＂什么事？＂
　　林真真慢慢站起来，因为蹲的太久，小腿微微有些发胀，她拢了拢睡衣，＂学校让我们写一份材料，需要家长签字。＂
　　＂去拿过来吧。＂
　　＂你去我房间里签好了。＂
　　赵毅走进她的卧室，林真真在后面偷偷的把门反锁上。
　　赵毅问她，＂材料呢？＂
　　林真真说，＂在这里。＂她抬手脱掉睡衣，露出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
　　赵毅赶紧偏过头去，＂把衣服穿上。＂
　　＂我偏不。＂林真真朝他走过去。
　　赵毅仿佛见了瘟神，他绕过林真真径直往门口走去，林真真追上去一把将他抱住，伸手去解他的睡衣，同时低声哀求道，＂不要出去好不好？我求求你，不要出去。＂
　　赵毅试图将她的双手挣开，＂你疯了，我是你的叔叔。＂
　　林真真哪里肯轻易放手，＂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我只知道我爱你。＂
　　＂放手。＂赵毅的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林真真摇头，＂我不放。＂
　　赵毅缓了缓语气，＂我不走，你先把我放开。＂
　　林真真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
　　林真真松开手，赵毅猛地转身一个巴掌扇到她的脸上。
　　林真真跌倒在地上，耳朵里面全是嗡嗡嗡的声音。
　　赵毅背对着她一字一句，＂林真真，我告诉你，如果再有下次，你就给我滚出去。＂
　　林真真捂住火辣辣的脸笑了一下，＂如果你一定要和程静结婚，我就死给你看。＂
　　＂随便你。＂赵毅丢下几个字打开门走了出去。
　　林真真从洁白的近乎透明的大理石上看到自己此刻狼狈的样子，和一个撒泼的疯子无异，对，就是疯子，一个毫无尊严不知羞耻的疯子。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林真真没有看见过赵毅。
　　她问罗妈妈他去了哪里。
　　罗妈妈说赵毅搬去了公司，他和程静下个月就要举行婚礼，按照习俗，他们这段时间不应该见面。
　　什么习俗？林真真再清楚不过，这只不过是赵毅躲她的借口而已。
　　林真真第二天直接去了赵毅的公司。
　　他的助理说他出差去了。
　　林真真不信，寸步不离的在他公司楼下守了两天两夜。
　　赵毅终于在第三天的早上出现。
　　＂你来做什么？＂
　　林真真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再做蠢事，我只是想问问，你和程静会在哪里举行婚礼？＂
　　＂椰林半岛。＂
　　回到宿舍，林真真倒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起床之后她跑去找到江北。
　　＂这次你一定要帮我，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不是要去破坏他们的婚礼，他们结婚之后我会出国去，而在出国之前，我会去找应嘉姐。＂
　　＂你真的知道应嘉在哪里？＂
　　＂信不信由你。＂

　　赵毅和程静举行婚礼的那天晴空万里。
　　蔚蓝的海面上微风徐徐。
　　林真真此刻正站在拍摄婚礼画面的直升机里，她没办法看清赵毅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他们模糊的，有些忙碌的身影。
　　＂江北，应嘉姐在S市，你现在把电话给赵毅。＂林真真一动不动的盯着赵毅。
　　江北很快走到赵毅的身边将手机给他递过去。
　　林真真笑了笑，＂叔叔，祝你新婚快乐。＂
　　＂你在哪里？＂赵毅今天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林真真打开窗户朝他挥了挥手，＂你能看见我吗？我在直升机里。＂
　　赵毅抬头朝这边看过来，只能看到林真真小小的身影，＂你是怎么上去的？快下来。＂
　　他说着连忙去找联系直升机的通讯器。
　　林真真继续笑，＂叔叔，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请允许我为你再任性最后一次，等一下我会从这里跳下去，如果我还能活下去，我会选择彻底的忘记你，如果我不能活下去，那就请你彻底的将我忘记，最后，我还要告诉你一句，赵毅，我爱你。＂
　　林真真说完将手机扔进海里，紧接着她也跟着跳了下去。
　　＂不要。＂赵毅握着手机近乎绝望的叫出这两字。
　　话音刚落，林真真就已经掉入了海里。

　　赵毅坐在办公室，程静的电话再一次打了进来，＂你在哪里？＂
　　＂有事？＂他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程静随手把一个花瓶推倒在地，＂你再不回来，我就一把火把你这间房子烧得干干净净。＂
　　＂你有病。＂
　　程静冷笑一声，＂那也是被你给逼的。＂
　　十一点多的时候，赵毅回到家里，客厅里面一片狼藉，程静独自坐在沙发上，＂你还知道回来？＂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一辈子不回来。＂
　　程静气急，＂我要和你离婚。＂
　　＂可以。＂赵毅冷静的吐出两个字。
　　程静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赵毅，你可真无情，不过你这副样子林真真永远也看不到了，她已经死了死了，就算你不承认，这也是事实。＂
　　赵毅一把扼住她的脖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有本事你再给我说一次。＂
　　程静努力扯出一丝笑意，＂你不是爱她吗？她却亲手被你逼死，活该你痛苦一辈子。＂
　　赵毅手下越发用力，手背上全是突起的青筋，胸膛因为呼吸起伏不定。
　　程静拼了命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林真真死了，她死了。＂
　　赵毅颓然地收回手去，程静瘫倒在沙发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看了一眼墙上林真真的照片，明眸皓齿，原来一直只是他不肯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