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瞎》黃帽紙

5、渠水與海水

　　【裝瞎】第5章
　　人就是這樣現實，當有人為你，只為你手中那兩蚊而跳下海，記憶就被這人重寫覆蓋，看著這兩蚊，我應該想起綻司的，但此刻竟然憶起19歲時的洪澤聲。

　　在那意外的四目交投後，洪澤聲跟著我上課下課，整整一個星期。
　　我沒有理會他，他卻一直在自說自話。
　　「你知道你靠著的那窗口，正正就在計分牌的後面嗎？」
　　我一直走著，總覺得今天特別悶熱，後頭轉來的聲音讓人特別焦躁。
　　「我每次衝線，總是回頭看那紀錄，身後的朋友總是歡呼叫囂，說我破了紀錄、有好成績甚麼的，但我卻看到計分牌後，學校的三樓，你就靠在窗邊，閉上眼，這邊的騷動好像跟你是兩個世界…」
　　對，我跟你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拜托，你可不可以回到你的世界？我很熱、口很乾、連罵你也覺得會流失我的水份，所以你就這樣自動消失好了！
　　「不知怎的，我愈來愈在意你，以前衝線，我緊張的是計分牌的數字，但慢慢地，我轉頭，在乎的卻是你在不在，若那天發現你沒在，那計時的秒數，快了慢了，對我好像已沒意義…」
　　還有一小段路就回到家，可以躲開他了…只是腳步好像有點虛…我慢慢走到自動售賣機前，我想喝點飲料會好一點。
　　就在我從褲袋掏出零錢，想投進機內，一陣暈眩，我倒在汽水機旁！
　　零錢，全都掉邊旁邊的水渠去了。
　　「荊沚！你怎樣了！」我感覺他的水在碰我的額頭，冰冰的。
　　「糟了，是中暑！」
　　朦朧間，我看見洪澤聲在翻找他的口袋，一面焦急不已…
　　慌張甚麼？我只是一個你花了一星期耐性接近，卻絲毫不給你情面的冷血動物而已。
　　那人找不到零錢，竟傻了似的，跑去渠口，一手伸進去，抓過那幾個剛才掉進去的零錢。
　　然後他快速投錢，買了最大枝的冰茶，倒在我面上、頭上。
　　我慢慢清醒過來，面是清涼的，心竟然有點暖。
　　他抓著我的手，「醒來就好！覺得怎樣？」
　　我點點頭，看著他抓住我的手。
　　他隨我的視線一看，回過神來，發現他沾了渠中髒水的手，染黑了我和他的，「抱歉！」他想甩開我的手。
　　我那刻，卻失去理性，抓緊他的手，剝開他左手，見掌心還有些零錢。
　　我拿走他手中的五蚊，投進汽水機，買了另一枝冰茶。拿起，遞給他。
　　「請你喝，洪澤聲，多多指教。」
　　他聽著，露出一個我沒看過的笑容——這當中沒有不確定，只有欣喜。
　　我和他，就這樣成了朋友。

　　我朝還在海中心的他不斷大喊：「上來吧！我沒掉了甚麼，他還在我掌心裡！」
　　那人浮上來，終聽清楚我在說甚麼，先是一愕，才慢慢游上岸。
　　我走近他，看著他這次，不止雙水，而是一身腥臭的海水。
　　「我手中只是個兩蚊，你問也不問跳下去拾，你傻了是不是？」
　　「我是傻了，才會被你的演技騙了，以為你只在乎那三百萬，以為你，再不在乎情感。但我想了想，卻還是選擇相信你，便跟在你身後了…」
　　我一愕，心竟覺得軟，我怕這樣下去會出事，刻意殘忍：「就算在乎，我也只是在乎和綻司的感情，我是因為這兩蚊才認識他的！」
　　「難怪，你寧願花500元，也拾不得這兩蚊，沒掉進海，真的太好了。」
　　我刻意沒看他的表情，聽他的聲音，沒有不甘怨恨，反而，是真的代我高興，真的成了聖人了嗎？我的自我保護意識，一直提醒我他只是在做戲。
　　「對綻司也好、對我也好，只要你還是那個荊沚，我就會一直喜歡你！」
　　他還是習自說自話，慢慢站起，在口袋拿出一枝筆，在我的手腕上寫上8個數字。
　　「是我的手提電話，我等了八年，可以再等的。」他說著，轉身離去。
　　這白痴，他一身濕的，用的是墨水筆，我看著手腕上的數字慢慢化開，再不理會，不一會，應該會化成一片朦朧。
　　這樣很好，就讓我對他的愛與恨，同樣散開朦朧…
　　「你說安排我住你附近，這房租多少？」理性再次飛走，好像鬼上身似的，我問了出口。
　　他立刻轉身，笑了，和當年一樣，純粹欣喜的笑。

　　其實，拉平均計，他識我以來，對我九成九時間是好的，就只賣過我一次而已，我也應當別太計較……
　　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