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公子的受》呆毛王的咖喱棒

43、天衣无缝

　　快到晌午，着黑色紧身劲衣，以宽边草帽遮住面孔的我手里执着宝剑卧雨，坐在锣鼓巷巷口一间客栈的屋顶上，看着身下的整条巷子，伺机待发。

　　今天是我们清理门户，刺杀叛徒小福的日子，看似平常的锣鼓巷，却已经被我们布满了陷阱。

　　对面青楼二楼的厢房里，穿着一身锦衣的庆年坐在靠窗的圆桌上喝酒。那些花枝招展，姿态各异的娼妇笑盈盈的服侍着他，有的为他斟酒，有的为他起舞，他表明上淡笑来回应她们，但是他的眼睛从来都是盯着窗外的，我看的很清楚。

　　他身上那件丝制长袍很宽大，因为他必须在那件长袍下面藏着一把把轻巧而又锋利的飞刀。

　　庆年见我在看他，左边的嘴角便微微一扬，表示他已经发现我了。

　　我深呼一口气，眼光落到那条不宽不窄的街上。

　　我的目光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中间穿梭，最后落在了一个卖鱼小贩的身上。那个小贩个子十分高大，甚至已经有些臃肿，穿着衣服，活像一个被艾叶包裹着的肉粽子。

　　但是，虽然他身材魁梧，他的手却意外的灵巧。此时，他正站在他的铺子前，用一把锋利的弯刀，将竹篮里的鱼一条一条的刮干净。

　　他并不擅长杀鱼以及刮鱼鳞，因为我知道手巧的他平时只会用那把又小又细的弯刀杀人，他杀过的人大概比一条鱼身上的鱼鳞还多。

　　客栈斜对角，有个简陋又粗糙的酒铺，酒铺的老板是个身材矮小的酒家女。那酒家女将木板铺在酒缸上，随手搬了几块石头当凳子。那些大多是贪慕酒家女姿色的酒客便坐在石头上，一边咪着小酒，一边看着酒家女那曼妙的身段。不同于那些吵吵嚷嚷的酒客，有一个手里抱着剑的长发蓄须男子坐在石头上，闭目养神。他手里有个酒碗，但是他没有喝酒，只是嘴里不停的嚼着什么，津津有味的样子。听说曾经有人问过他到底在嚼什么，但是没有人知道答案，因为知道答案的人的舌头，都被他割下来了。

　　他旁边那棵大树下坐着一个挑夫。那挑夫穿着件破破烂烂的棉衣，坐在树荫下面，一边哈着白气，一边搓着哆嗦着的双手。当然，我知道他并不是真正的挑夫，就像庆年不是真正的嫖/客，鱼贩不是真正的鱼贩，酒客不是真正的酒客一样。他那两个被扁担挑着的竹篮看上去很轻，但其实里面装着两柄厚重的斧头。

　　现在，我们五个人都只有一个目的，我们立刻要做一个让条锣鼓巷所有人都惊讶的事。

　　因为我们这种可怕侩子手做的事总是要流血的。

　　晌午到了，锣鼓巷上人头攒动，坐在屋檐下的我低首一看，果不其然，穿着粗布麻衣，满脸皆是幸福笑容的小福领着他那个腿脚不方便的神秘女子从巷子里走了出来。那女子穿着水青色的罗衫，以轻纱掩面，看不清楚面容，只是她走路一瘸一拐的，大概腿上是有什么毛病。

　　小福刚一走出来，只见一个穿着蓝色道袍，鬓发花白的卖卜老道从巷子里走了出来。那老人左手敲着主板，右手举着印有“天衣神算”四字的白布招，吆喝道：

　　“天衣神算，句句属实。”

　　这算命的老道是我们的人，他吆喝的话便是我们行动的讯号。

　　我们将这次行动命名为天衣，那是因为所谓天衣无缝。

　　见那算命老道将手里的白布招已经举起来，我手心里淌着汗，慢慢的抽出了收在剑鞘中的卧雨，握住了我的剑，往下面跃去。

　　见我跃下，庆年不再同那些庸脂俗粉谈笑，只是翻出了青楼的窗户，以轻功飞至小福那边。原本坐着的酒客挑夫以及卖鱼的鱼贩早已亮出藏着的兵器，大刀霍霍，往叛徒小福那边砍去。一瞬间，整条锣鼓巷都乱了，受惊的人们害怕的四处奔走，健马尖嘶，花鸡乱飞，抱着孩子的妇人在尖叫，摊贩们也来不及顾自己的摊子，只是拼了命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小福虽然已经离开无名山庄数月，但他依然是个素质极高的刺客。

　　见我们袭来，他将原本被他搀着的女子撇下，一个人拔出了藏在靴筒里的尖刀，单枪匹马，往我们这里攻来。小福的尖刀瞄准了我们当中的头领庆年，根本不顾他身后的两把剑，一把刀以及那凶猛的斧头，只是拼命的攻击庆年。

　　小福是我们的大师兄，若是单枪匹马，我们可能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我们不是正直的侠士，我们不会公平的对战，那么高尚又愚蠢的事，我们不会做。

　　一贯游刃有余的小福终究抵不过五人的纠缠，还是败下阵来。刀风划破了小福身上那件褐黄色的长袍，衣襟敞开，他的胸膛依旧和以前一样，强壮的像是一块无懈可击的钢铁。

　　下一刻，一道血红色的口子在他胸口出现，疲惫的他大口的喘着气，低首看着那道口子。小福用手摸了摸那口子，沾血的手望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笑道：

　　“想不到区区的我居然能让无名山庄的杀破狼亲自动手来杀我。”

　　站在最前面的庆年问道：“霜白待你那么好，为何还要杀他？”

　　闻言，小福先是哂笑一声，然后仰天大笑，再以扭曲的面容看着我们，叫道：

　　“不杀他我何来的自由！”

　　顿了顿，他又轻声道：“我只是想过平凡人的生活，这难道有错吗！？”

　　耐心比我还糟糕的庆年扶着额头，大概是不愿意再听小福嘴里的那些理由，冷冷道：“从入无名山庄起，你就不该奢求自由了。”

　　小福对着庆年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是不会懂的，你们这些没有感情的怪物是不会懂的。”

　　趁小福和庆年对话之际，我悄悄走到了那缩在一角的女子旁边，以剑尖指着那女子，笑着问小福，道：“你说我懂不懂？”

　　五人之中，我想我是懂小福的，因为他和我一样，有需要守护的人，有一块软肋。

　　看到我以那女子的生命相胁，暴怒的小福大喝一声，朝我狂奔而来，从小福的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看来，他是准备和我们同归于尽。我用眼睛的余光瞥了站在我旁边的庆年一样，以眼神示意他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动作。等小福冲到了一定的地点，庆年奋力一跃，避开了小福的攻击，当小福飞起准备追击的时候，他的所有弱点都暴露了。鱼贩以轻功跃到空中，直接往小福的腹部踹去，当小福像一颗落地的流星往下坠的时候，扬起银剑的我在地上等候着他。我一伸手，银剑贯穿了他的身子，而本在空中的庆年落地，从小福的背后，又补了一剑。他就像一颗被竹签死死插着的红色山楂，无处可逃。

　　这个动作我们整整练习了三十六遍。小福落地我要喘气流回，跑到他跟前到杀了他一共要跑八步，我记得清清楚楚。

　　汗水从我的脸上挂了下来，我大口的喘着气，看着我面前口吐鲜血的小福。

　　小福的手紧紧的抓着卧雨的剑身，皱着眉头，忍着胸前后背的伤口传来的巨痛，用狠毒的眼神看着我，说道：“你们永远只配做笼子里的囚鸟，永远都得不到自由，永远都不！”

　　他的话语就像是魔法师的咒语，恶毒又充满了仇恨。

　　说完，他瞪大了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双腿一蹬，死了。

　　小福一死，我们的计划也结束了。我们五人站在小福的尸首旁边，我抽出了扎在尸首上的剑，一边擦拭着染血的卧雨，一边想着小福死前的话。

　　就当这时，当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原本躲在角落里的蒙面女人狼狈的从角落里爬了出来。她澄澈的眼睛里含着泪花，她趴在小福的身上呜咽着，就像失去了至宝一样。耳畔旁边充斥着女人凄惨的哭声，我靠在一旁的门板上，没有说话，而庆年只是扬了扬手里的剑，用剑风揭开了那女子脸上的轻纱。

　　轻纱一揭，一张让我们所有人都震惊的脸出现在我们面前。

　　小福喜欢追名逐利，喜欢金银财宝，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本来以为跟在他旁边的女人会是个倾城倾国的绝世美人，可我们看到那张脸时，才发觉我们想错了。那女人的脸上布满了可怕的疤痕，凹凸不平就像一条条蜈蚣爬在她的脸上，从她的伤疤来看，那些伤是烧伤。

　　真的，我很难以想象是怎么样一场大火把这么一个女人烧的面目全非。

　　“好丑。”挑夫道。

　　我想每一个人看到那女子第一印象肯定是好丑或者可怕，只是说出来的只有挑夫一个。

　　庆年沉默着摇了摇头，走到那女子跟前，那女子闻声抬首，用凶狠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我们五个人看，就像那种吃人的凶兽一般。下一刻，那女子抄起了掉在地上的尖刀，起身，用那两条走路一瘸一拐的腿，向庆年刺去。在庆年面前，这样一个有缺陷的女子就跟蝼蚁一般，都不用怎么用力，就能将其捏死。

　　庆年抓住了那女子的手腕，居高而下的看着她，那女子死命挣扎，大叫道：

　　“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表情寡淡的庆年一松手，那女子便像一只沉重的麻袋，往地上掉去。

　　庆年走到我的旁边，对着我们四人道：“撤。”

　　见鱼贩他们都以轻功离开，站在原地的我默默回首看了那女子一眼，问着我旁边的庆年，道：“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庆年闻言，微微耸肩，然后以那副没心没肺的表情看着我，只道：

　　“夕雾，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追究对错已是无用。”

　　确实，他说的没错，我们已经夺走了小福的性命，再去思量对错，也是没用的。想着，我叹了口气，再回首，对上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我想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在将来的某一天，她会来报仇的。

　　转过身，当我正准备飞上房檐的时候，站在我面前的却是一个熟悉的男子。

　　这里是他家附近，他出现来救治伤患，也并无道理。

　　他看了看我身后那一切，又怔怔的看着我，嘴里呢喃着我的名字，而在庆年的催促下，我并没有理睬他，只是跟着庆年踏着风，快速离开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