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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生辰礼物 ...

  •   拂晓之时,淡橘色的太阳跃出白色的云端,在青色的天空中升起。山间弥漫着白色的浓雾,寂静的苍山被埋进了一片苍白之中,像是盖了一层轻盈的白纱。

      我站在无名山庄山门前的台阶上,等待着训练结束的庆年归来。空气里夹杂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脚下踩的那块石头上长着墨绿色的青苔,大概是因为天气的原因,青苔湿乎乎的,踩着十分的不舒爽。我那头蓬松的头发沾上了雾中的水汽,沉沉的塌了下来,罩在了我的脑袋上,就像一团无力的海藻。不远处传来了痛苦的嚎叫声,那一声声稚嫩的嚎叫声惊走了本来停在树枝上休憩的青雀。

      闻声,我低首看着山门前,庆年穿着一领灰黑色的,有蟒纹的斗篷,双手带着厚实的黑皮手套,长发束起,正骑着那匹名为松风的白马,手里扬着一条纤细的短鞭,一边抽着那个跑在最后的孩子,喝令他跑快点,一边赶着这一堆哭闹不停,却只能向前奔跑的孩子,像是在赶一群叽叽呱呱的鸭子。

      他长发在寒风中飞扬,棱角分明的脸浸在和煦的阳光之中,一身黑装,身骑白马,看上去潇洒又英俊。

      孩子们跑过山门口,今天最早的训练才算是终结。

      那些哭的小脸涨红,抽抽搭搭的孩子三两成群,乖乖的跟着引路的人往山庄里去,准备继续训练,而骑着马的庆年看到了我,便立刻下了马,牵着白马走到我的面前。

      他站在我下面的台阶上,拽紧了系在马首上的缰绳,用摸了摸有些不安分的马儿,安抚着白马的情绪。松风是霜白从西域大漠上牵来的烈马,性子暴烈,难以驯养,本来当庆年要接手它的时候,我还担心他会不会驯不好它,但眼下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我指了指我背后那些悲惨的孩童,望着手执鞭子的庆年,道:“之前你一直都说你干不好的,现在我看你已经算是轻车熟路了。”

      一开始,庆年是拒绝接手无名山庄的,一来他性格内向,寡言少语,不适合做一个管理上百暗卫的管理者,二来他比较憧憬自由自在,恣意山水的生活,对这种训练,可以说每天都在变相施暴的生活根本不感兴趣。后来,因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手,他还是答应了,成为无名山庄的第一把手。

      庆年闻言,难得脸上多了一抹轻笑,看着那些浑身酸痛,甚至瘫倒在地上的小孩,道:

      “不过是依葫芦画瓢罢了。”

      顿了顿,他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道:“他们以为凶神恶煞的我整天都在折磨他们,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是,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今后继续活着,无论在盛世,还是乱世。夕雾,我以前不懂霜白,可一旦我坐上霜白的位置,站在他的高度看这些和我们当初一样的小孩,我才理解霜白。”

      确实,庆年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霜白当年对我们做的一切,只是为我们穿上了坚韧的盔甲,给予我们保护自己的宝剑,以及拼命活在这世上的决心。

      我干笑三声,看着此时已经立在我身旁的庆年,道:“难得你感概这么多。”

      难得我们这两个死脑筋都想通透了,可是,教会我们一切的霜白死了,死了就是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想到霜白,我想起了今天主要来找庆年的目的,便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问着庆年道:

      “天衣怎么样了?”

      当我提起天衣这两个字,庆年的脸色一沉,眼珠转了转,以眼睛的余光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轻声道:“我们进庄说。”

      小福虽然是叛变了,但我们不能保证隔墙无耳,不能保证这个山庄里还有小福的余党。

      进了屋子,庆年执起了火折子,点燃了摆置在一旁的火盆,我则坐在圆桌旁,执起茶壶,为我和庆年沏了两杯热茶。虽然庆年现在用着霜白的房间,但霜白房间里的那些摆设,还是老样子,根本没有一丝变动。墙上依旧挂着那种西域风格的挂饰,西域人酷爱的孔雀尾羽,蟒皮制成的皮脂品,还有那种系着各式各样的流苏的挂件。

      我吹开了浮在茶面上的茶叶,小心的抿了一口微微有些烫的热茶,庆年将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挂在了一旁,然后坐在了我的旁边,执起茶盏,啜饮了一口清茶。

      庆年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用长着老茧的手剥开了一颗花生,将裹着红衣的花生粒和花生壳整齐的放在了桌面上,道:“差不多了,若鞋子不掉下来,后天中午我们就能动手。”

      “我不会让鞋子掉下来的”。我答道。

      我一定不会让这个计划失败,我一定要替霜白杀了那个叛徒,让他含笑九泉。

      想着我抓起了一颗花生,紧紧的握在了手心里,将其捏了个粉碎。

      一旁的庆年看着我,眼里多了一丝惊讶,只道:“最近一次见到你这种表情是很久以前了。”

      顿了顿,他低首剥着那颗暴露在空气中的花生的红衣,又道:“晚夕雾,你根本不是个称职的刺客。”

      “为什么?”我反问道。

      庆年剥着那两丝粘在指尖的红衣,淡淡道:“其实原本我和贪狼都并不在乎霜白和小福的事,我们根本搞不懂你。无名山庄本来就不是个可以谈感情的地方。可如今因为你,我得亲自为无名山庄清理门户。无名山庄也变得有些人情味了,地下的霜白大概也会很诧异。夕雾,你不适合干这行,你的全身都是负累,浑身都是弱点。”

      庆年不是个喜欢说话,不喜欢笑的人,难得他今天笑了,而且还说了这么多的话。我知道我不是个称职的刺客,我也知道我根本不适合做这行,夕颜是我的负累,感情是我的软肋,庆年他说的没错。

      “做人要有舍有取,否则今后受苦的是你自己。”庆年道。

      庆年是在劝我,我自然是明白的。

      “我知道。”我回答道。

      大概是见我态度不温不火,庆年也没有再说这些事情,话锋一转,和我讲起了后天行动的事,道:“探子说小福每天都会在晌午的时候带着一个女人上街,我想,后天我们便挑晌午动手。”

      闻言,我惊讶的看着庆年,小声惊呼道:“女人?”

      无名山庄的人从来不谈感情,也不去招惹女人,而且小福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所以对于他身旁有女人这件事,我觉得很诧异。

      庆年点了点头,和我解释道:“据说是个整天带着面纱,腿脚不方便的女人。”

      一说到整天带着面纱的女人,神秘这个词便在我的脑海里浮现。

      “除此之外呢?”我又问道。

      庆年蹙着秀挺的眉毛,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本来我觉得计划应该会是一件很顺利的事情,可是,当庆年提起这个未知的女人,忧虑就像藤蔓一样,在我心里潜滋暗长。

      我们沉默了一会,良久,我沉默着饮完了杯子里的茶,心里还在纠结到底该怎么办的时候,庆年倒是一锤定音,道:“后天晌午锣鼓巷,计划照常进行,人手我会安排好。”

      锣鼓巷,这地方不是朝鹿鸣的白鹿医馆所在的地方么?!

      算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一口答应了下来,道:“好。”

      后来,我也没和庆年再说什么,只是随便寒暄了几句,便策马离开了无名山庄。赶回景王王府的时候,疲惫的我累的满头大汗。我急匆匆的往小洞天去,穿过小门,跑过亭台楼阁,掠过青草,擦去几片月季花的花瓣。我这么急是我担心夕颜长时间看不到我在,又会不开心。其实以前她应该是很独立的,只是我回来了,她便越来越黏我了。罢了,这就是女孩子,别说夕颜,家晴也这样,嘴上明明说没问题,但心里却不是那样的。

      跑到小院里,当我的目光拼命的搜寻侍女阿好的身影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一把把我抱住,紧紧的搂住我的腰肢。

      我被这个横冲直撞的小肉团子吓了一跳,她则穿着粉蓝色的小袄,用圆扑扑的小脸蛋对着我,眨着大大的眼睛,笑着道:“哥哥,你回来啦!”

      我看着兴奋的夕颜,道:“恩。”

      见我疑惑,夕颜焦急的解释道:“哎呀,哥哥你忘了啊,今天是你的生辰!”

      晚夕雾生在腊月初七,今天恰好是腊月初七,是晚夕雾的生日,当然,不是我的生日。

      我蹲下,用大手抚平了夕颜皱着的眉头,淡淡道:“你看哥哥个愣头青,忙的都忘了。”

      夕颜用小手抹了一把脸,摇了摇脑袋,拉着我的手,道:“没事。”

      说完,她拽着我往屋子里跑。走进屋子里,只见桌子上摆满了酒菜,虽然只是一些家常菜,不是什么上等的佳肴,但也看得出来,做菜的人很用心。当我呆愣愣的看着这桌菜的时候,夕颜拉着我入座,然后乖巧的将筷子递给我,道:“快吃吧。”

      我坐着,看着这桌菜有些懵,问道:“夕颜,这些都是你做的?”

      夕颜点了点头,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我的旁边,为我斟了一杯酒,脸上笑嘻嘻的,就像个可爱的年画娃娃。

      我执起了白瓷酒杯,将酒水倒在了地上,敬逝去的阿娘和阿姐夕玉。

      夕颜看着地上那滩酒,眸子里多了一层灰色,喃喃道:“哥,阿姐和阿娘永远都会在天上看着我们的,对不对?”

      我摸了摸咬着筷子的夕颜的头发,坚定的回答道:“对。”
      夕颜闻言,朝我咧嘴一笑,又给我倒了一杯酒,道:“祝哥哥生辰快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然后赶紧给我找个嫂子。”

      嫂子!?闻言,我一口老酒差点从我嘴里喷出去。被嘴里那烫喉的烈酒呛到的我大声的咳嗽着,单手执着空杯,看着那个乐的开花的小屁孩,便轻轻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脑袋,道:“你这小脑瓜里整天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夕颜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朝我吐了吐舌头。快到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等我和夕颜一起吃完面,我给她念完了书,便让阿好安排不停打哈欠的夕颜睡觉。阿好在房里哄夕颜睡觉,我则坐在房间外的石阶上看着天上的那轮新月。

      人说过生日要许愿,我想了想我的愿望,只愿夕颜能平凡又顺利的活下去,这样就好了。

      说起生日,真的已经好久没过了,上一次过生日的时候,我还在那个我属于的世界,家晴还活的好好的,母亲没有成天以泪洗面,父亲也不会没事就低头抽烟,频繁叹气。以前过生日的时候我们全家人就坐在一起,母亲会烧一大桌子的菜,鲜奶蛋糕上会插着各种颜色的蜡烛,家晴最喜欢吃的就是奶油蛋糕上的水果,樱桃黄桃猕猴桃之类的。

      想着,我不禁傻笑起来,那时候很美好,真的。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低着头的我的眼里多了一双皮靴。我抬首一看,一袭紫衣,长发披肩,刘海垂在一旁的傅怀雨站在我的面前。

      见到是傅怀雨,我连忙收敛好自己,谨慎又恭敬的跪在他面前,向他请安,只道:“拜见二爷。”

      傅怀雨道:“起来。”

      我起身,看着比我高一些的傅怀雨,我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风,把他吹来了。

      当我还在想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把剑。那剑的剑柄呈乌黑色,剑柄的顶端镶着一颗耀眼通透,椭圆形的紫宝石。花梨木的剑鞘上包裹着花纹漂亮的蟒皮,顶部鞘口,中部的护欢以及底部的剑镖都是以白银制成,这些白银雕刻上云纹,做工看上去十分的精致。

      傅怀雨二话没说,把手里的剑丢给了我,道:“今天是你的生辰,这把剑你拿去。”

      我接过沉淀淀的剑,呆呆的看着傅怀雨。他居然知道今天是晚夕雾的生辰。

      “卧雨虽是好剑,但终究是我送给霜白的。这剑和卧雨一样,都是出自江南铸神谷齐氏之手。”

      江南铸神谷是江湖上很有名的铸造世家,据说江湖上那些个传奇神兵都是出自他们铸神谷。

      “这剑名为夜雾,我取的。”傅怀雨又说道。

      闻言,我又低头看了看那把收在剑鞘里的剑,那剑鞘的名牌上确实刻着夜雾两字。

      凉风过院,我执着通体冰凉的夜雾剑,看着似笑非笑的傅怀雨,傅怀雨向我走近了一步,问我道:“我听庆年说,你们准备动手了。”

      我回答道:“是。”

      傅怀雨倒也没阻止,只是抬起手,大手罩在我的脑袋上,揉了揉我的头发,又问我道:“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不和他商量是因为我想,他大概不会让我们浪费时间在小福身上。

      见我不回答,他叹了口气,又凑近了些,微微弯腰,低首以媚眼看着我,像是一只狐狸看着自己的猎物,道:“夕雾,你要学着求我,求我给你什么,这样我会开心。”

      我垂首,点了点头,当然,我肯定也不会求他。

      他本来似乎还准备和我说什么,只是孝武匆匆赶到,说佩霖少爷那边有事,傅怀雨只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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