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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如梦令 ...


  •   秋雨如期而至。
      已经是阳历的十月份了。
      星期五的傍晚十分,我推开了宿舍门但是又吓得退了出去。我知道自己回来的早了。可是阅览室在周末的这个时间几乎就没有人了,管理人员要提前下班,所以我也只好离开,我一个孤家寡人不回宿舍能去哪呢?只是这招弟也太大胆了些,门竟然都没锁。
      男生本是不许上女生宿舍的,但是到了周末了,也没人管了。
      “没事的,进来,小木。”招娣朝站在外面的我叫道。
      我这才慢慢推门,看她俩都整整齐齐的坐着,这才大胆的进来。他向我笑了笑,我也回了笑。我只知道这个比我们高两届的看起来成熟稳重,并且戴着一副大饼一样的眼睛师哥倒像是一个老师一样的男人。她是招娣在篮球场上认识的,她说他是九六级数学系的的高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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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这次我可没有白忙活,他很厉害的,已经在考研了,而且以后说不定要留校的。”我第一次和招娣还有这个男生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凑到我的耳朵旁悄悄的说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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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终于回来了,我们整整等你一个小时啦。”招娣向着走进来的我抱怨道。
      “明天是中秋节,田周生买了三张电影票,请我们去看电影呢?时间还来得及,我们赶快走吧!”
      “不好吧,我怎么好每次都给你俩当灯泡呢?”我说道。
      “你真是,我俩谁跟谁,你跟我见外。”不容分说的我就被她拉出了门。

      电影院离学校不远,在学校后面的一条商贸街上,这条商贸街是每个周末清江学子的聚集地。当然不仅仅是清江了,所有附近其它的大中专院校的学生也喜欢周末来这里。这儿有吃的,喝的,穿的,戴的,玩的,物品丰富而廉价,还有租书的,租碟的,小小的录像厅就有很多家,夜店,酒吧,迪厅,游戏厅、当然还有小旅馆,一应俱全,应有尽有。用招娣的话说就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而电影院就坐落在商贸街中间的位置。有时候我想这只然就是一个“江湖”一样的地方。这里出出进进不是勾肩搭背的小情侣,就是如古代逛庙会的小姐丫鬟们一般的女生在这里徘徊寻觅。为了女孩大打出手的事也经常在这里发生。我和招娣之前来过这儿两次。和她只维持了五天恋情的第一任男友就是在这里认识的,当时她对我说她绝对相信一见钟情这样的事。可是在第二个周来这儿的时候,她看见的却是她心仪的男生搂着另外一个娇小可人的女生。
      “他妈的,世事真是变幻无常呀!”她一边大口吃着潼关肉夹馍大口喝着歧山臊子面的汤一边还爆了粗口。其实我知道她不难受。就我个人在这里所看见的一些为了是是非非而争风吃醋的男男女女,我总觉得矫情。对于我不屑的表情,招娣笑着说:“别一副老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否则等你恋爱了你就是最受伤的一个。”
      从前我就听过老一辈人讲,有一种人说话是带钩的,就是说她的话总是能言重未来。而招娣就是这样嘴上带钩的人。她说过我的许多话,在后来的日子里都一一验证了。
      招娣总说她虽是生在南方,却喜欢这大西北的口味,而我俩应该换一下。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来过这儿了,而这一次是第三次。
      这部电影的名字我记住了叫《每天爱你八小时》,可是内容是什么我一无所知,当我的四周渐渐变的漆黑一片的时候,我便也沉沉的睡着了,不是我不爱看电影,只是因为看电影的前一天晚上我看《傲慢与偏见》看到了凌晨四点,因为我很想知道伊丽莎白和达西的结局,一直以来对于含有灰姑娘成分的小说,我都能看的爱不释手。在我看来那无非就是每个少女最期待和渴望的浪漫。
      当我被招娣叫醒的时候,白炽灯照的我的眼睛都睁不开。招娣望着我似笑非笑的。
      “演完了。”我不好意的笑着说:“浪费你的钱了。”
      “有关系吗?你一直不就是这样的吗?游离在这个世界边缘的人。”招娣有点阴阳怪气。
      “关键是你……”招娣指着我的旁边说道。
      我这下才意识到,一头站了起来,我刚刚就是感觉自己不对劲。
      “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把所有的抱歉说完后才看了一眼坐在我旁边的这个人。
      “怎么是他,云锦的男朋友。”当时这就是我的第一反应。
      我起先是有点呆了,然后才开始尴尬。
      “不好意思.”我满含深深的愧疚说出了这三个字。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你看你的下作样,他又不是皇帝,把你吓成那样。”
      我不是被他吓的,我是怕我吓着了他。我当时就想向招娣这样讲。因为我怕人家会认为我是阴魂不散,总是人家出现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可是招娣已经说我下作了,我在这样她该更看不起我了。
      “都是你啦,你怎么不叫醒我嘛!”我生气的转身随着人流就出去了。
      “你还怪我呢?我把你扶了三回,可是过一会等我看你的时候,你又滑到人家肩膀上去了,我还跟人家倒了三次谦呢?你还怪我,你个没良心的,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呢?”
      “神经病,你才故意的呢?”我说着拿包去丢她。

      “我旁边不一直没有人嘛!”躺在床上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男孩……”还记得田周生当时提到他的表情,好像有点嗤之以鼻。
      “或者是因为学习好或者是因为家世好,他一般不和其他的学生有太多的来往。而且一般情况下是不住校的。总是喜欢一个人戴着耳机骑着赛车在校园里穿梭或者一个人打篮球。”这是当时我们在回学校的路上田周生说的原话。
      可是不知为什么,那晚我又开始睡不好了。
      直到清晨听到了鸟儿欢快的叫声后,心情才恢复的好起来。看着熟睡的招娣,我穿好衣服蹑手蹑脚的出了门。那个时候我想独自一人在校园里走走,就想走走。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我突然有了要走遍整个校园的冲动。

      在公寓楼侧的小花园里我看见了202宿舍的玉洁,她的全名应该叫宋清玉洁。我记得我起初对她的好奇完全是冲着她的名字,因为这是我有生以来身边出现的第一个拥有四个字名字的人。而我们几乎每天都要在楼道上打照面。起初我们先是点头微笑,然后慢慢的开始见面说一些例如”吃饭了吗?”这样最简单的话,直到上一个周她来我们宿舍借衣服撑子,我们这才算是熟识了。
      此刻她正坐在石凳子上,低头在看一本书。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我没有问她在看什么书,我们只是点头笑了笑。我向来不喜欢询问别人的私事,所以我也不喜欢有人总是追问我:“哎,小木你又在干嘛呢?看的是什么书?”也许还没等你反应过来,打招呼的人就已经从你手上将书拿走了,翻来覆去看了个遍,然后好像什么都知道了,跟你聊起了书中的内容,仿佛不将自己的意见完全表达出来,心里就堵的慌一样。等她走了,你也感觉这本书索然无味了。可能原本你打算能好好享受的时光也随着她的离去一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我就是这样以己度人的人去做事的。所以我悄无声息的就越过了她。
      我不想打扰她,也不想打扰到任何人。但是我却和依然开的旺盛的的月季花打了招呼,我特别的注视了一下它们的身姿,不似初春的娇嫩但依然没有衰败的迹象,每树花枝上含苞待放的骨朵依然欣欣向荣的吐着新蕊,看起来娇艳欲滴,尤其是它们艳丽的色彩真正的像一位热情奔放的少女的笑脸。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月季花,喜欢它们的那股子奔放劲。
      我记得那天早晨我的心情还不错,就是能感受到一丝淡淡的少女般孤独和忧愁的那种充实的好心情。也就是后来人们所谓的少女浪漫情怀。要说已经有一年我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情绪了。
      慢慢的我的脚步也随意起来,我抱着双臂走在这石子铺就的林荫小路上,因为路的两边除了低矮的小叶女贞以外,都是两人多高的香樟,我知道这里通常都是人迹罕至的,因为走过去就到了绮梅园,而绮梅园的后面是学校一部分老教师的住宅区,寥寥几幢房子,走到这儿就已经走到了整个清江大学的最西边了。毕竟是十月中旬的天气了,空气还是微凉的,我在棉布中袖的碎花裙上罩着一件白色的临走时母亲给我勾织的薄毛衫。说实在我本身就没几件衣服,一季能有一两套罢了。这件棉布碎花长裙还是第二次和招娣去商贸街时买的。那一次她失恋了,我们吃饱喝足之后,她怂恿我和她一人买了一件新衣服,她说,古人都说女人如衣服,这话说的太有前瞻性了,因为一件漂亮的衣服对于女人永远比一个男人更富有吸引力。我不知道这话是否说的合乎逻辑,但貌似挺有理的。
      在绮梅园我看见几位穿着白绵绸衣服的中老年人正在打太极。其中有一位是政教处主任,我对他有太深刻的记忆。
      “每一年都有像你们这样的新生入校,对于我们来讲,你们就像春天的嫩芽,可是三年后,你们就像是秋风下的落叶,我们就把你们都统统的扫出去,所以呢?大家最好是安分守己的,在枝头上呆着接受阳光雨露的滋润,可别到了秋风扫落叶时发出什么时光易逝,青春不再那种无聊的感慨。我希望你们是意气风发的进来,胸有成竹的出去。”
      当他站在清江操场的主席台上面对下面的两千新生说出这样的话时,立刻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的学生认为这话讲的有水平,有的说这话讲的实在,还有的说这话讲的太欠档次缺乏水平。
      可是四年后,到了真正离开的时候,才真正感觉到了人生中的那份萧瑟。
      但是现在我们的确还是草长莺飞四月天的模样,没有人相信未来会是不美好的。
      绮梅园是以“南京红”而闻名的,因为早在十几年前,这十几株梅树便得到了一些专家和文人墨客的赏识,因为当时它们非常的稀有,所以它们已经载入了学校的史册,成了每个清江学子入学必备的清江常识。只是现在我看见的不过是“游龙”状,遒劲的枝干,颇有点正在打太极的老人的风范。我想这可能就叫做情景交融。
      穿过梅园我只有向左拐,这儿只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校园的其它地方,路中有一扇拱洞,穿过拱洞,就到了木兰楼的后面,这一路比较阴背,贴着围墙种的都是半人高的灌木。可是围墙后面是什么,我直到现在也不得而知,记忆中好像也只是一些树。仅一墙之隔,却发现那墙以外仿佛是另外的一个世界一样。但是这个地方,我发现特别适合约会,因为灌木已经长得肆意妄为了。
      继续向东,视野便越来越宽阔,路的尽头是校园西路南北走向的林荫大道。要是顺着林荫大道向后走就到了映辉楼,也就是校图书馆与阅览室。要是向前走,顺着大路就会走到清江大学的正门口。要是穿过大道就到了我们中文系,外语系的教学楼和小操场了,因为今年的扩招,所以学生增加了一倍多,便把高我们两届的中文系的学生都赶到了东院的附属教学楼去了。而教学楼的后面是一幢男生公寓楼。我从来没去过,并且今天也没打算去。
      那么现在我已经走过的这些地方都被称为是清江大学的西院,私底下大家也称为是女儿国,因为这两个系的女孩子特别多,平常的时候也比较容易“招蜂引蝶。”走小路,穿过西院的李子园就到了清江大学的正中了,清江赫赫有名的政法大楼就坐落在这儿,政法大楼的两边各矗立着两幢大楼,分别是物理系,化学系,数学系,土木工程系的教室。这里是清江大学的骄傲,汇聚的是清江的精英,这里出过赫赫有名的律师,桥廊设计专家,数学家,物理学家……。所以他们的教学楼正雄赳赳气昂昂的对着几百米之外的清江大学的正大门。站在这儿,视野似乎豁然的开朗,但是我却比较讨厌这种正大光明的东西,赤裸裸的集会大广场,通向大门的清江大道,雪白的水泥地面,让人无处躲藏的空旷。更有一些怀抱梦想的莘莘学子们,正坐在集会广场的石凳子上埋头苦读。我自觉这些看起来很令人扫兴,便只好绕道去了政法大楼的后院,我记得招娣说过这儿,好像是田周生第一次和她约会的地方。她说这儿被称为是清江大学的后花园。
      进校快两个月了,这是我第一次转到这儿。
      多年后,我回忆起这一幕,我都搞不清我是幸还是不幸。在我最绝望的那段时间,我总在想原来上帝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地道,最世俗的‘是非精’。他比任何一个中年女人都刻薄的传播者让人总着是满怀羞辱的‘是非话’。
      我从来都没忘记过,那是一九九八年阴历中秋节的清晨。那日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走走,开始的时候我也说了,我就是想到处的走走,我当时的心情挺好,并且内心还充斥着一股少女浅浅的淡淡的忧伤和孤独的情绪。
      所以当我转过政法大楼的那一瞬间,我的这种情绪立刻就被点燃,立刻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我的眼前是真实的又是梦幻般的一片绯红在华叶满盖里氤氲着,走进时才发现朵朵似牡丹的花儿,翻卷着花蕊,层层叠叠,相依相偎。花瓣如棉绸般绵软,又稍有厚重之气。一阵风过,它们似才睡醒一样,一朵一朵发了狠似的在枝头上舞动。瞬间花雨淋漓,在薄如轻烟似的空气中抖落着它们的身姿,幻化成一缕香魂,迤逦而下,瓣瓣如血。那一瞬间我便想到了从金谷园的阁楼里跳下爱的死去活来的绿珠,一缕香魂像是至今还躺在血泊当中。何以想到她的面目,竟觉心痛不已。因为我当时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我想到了他——高林。深深的悲恸瞬间占据了我的整个身体,我的眼泪当时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我记得当时我就蹲在一棵花树下,肆意妄为的让泪流着,我心痛。
      我根本就没注意到在这些花树中间若隐的静心亭里,有一个男孩正戴着耳机在看着我。
      它是什么时候走到我跟前的,我也不知。我只知道,当我抬起我泪眼朦胧的脸时,我以为我看见了高林。
      他无声的帮我摘掉落在我头发上的花瓣,我看见他的眼神是单纯而澄静的。那一刻我又以为是夏晓堂,那若隐若现的酒窝,当时我愣住了,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后来,在漫长的生活中我才渐渐了悟:其实一个人一辈子,不拘在哪儿,什么时候,都会有这样的一次经历,只有这样我们才明白原来我们并非完整。尤其是在我们青春年少时,这种渴望最为明显,那就是我们之所以能产生浪漫情怀的原因。
      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当然知道他是谁?
      我站起来头也没回的离开了,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一下这花树叫什么名字。
      “喂……”这是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可我只能给他一个背影。
      我也不能够向自己承认,原来自己就是因为听到田周生说‘他好像一般情况下是不住校的,总是喜欢一个人戴着耳机骑着赛车在校园里穿梭……’这样的话而激发了我想走遍校园的想法。
      可是谁又知道?只是青春本身就是一团迷一样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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