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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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甄直直倒了下去，强烈的怨气与她的水灵起了很大冲突，紧接而来的恶心感逼地她连连干呕，就连身体也由于承受不住这股污气而抽搐起来。
好在，那样的感觉仅是持续了半晌，半晌后，一切恢复正常，方才的压抑感像是瞬间被抽离了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甄回过头，凭借脑中残存的感觉记忆，她走向密林深处，那个方才怨气最骇郁的地方。
也就是在这时候，她遇见了他。
有一瞬间，甄以为，自己看见了翌。
看见了他殷红的发丝，雪白的裳袍，纤长的小指，还有指根，那条翩翩的蓝色丝绳。
他低头微笑。
在温暖的雏阳间，在甄的双眸里。
温柔地，温柔地就象纯洁的羽毛一般。。。
翌？是你吗？
甄开口，仿佛周围的声音正在渐渐消失，只有她胸口砰砰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他站在阳光里，像从前一样，周身的尘粒被阳光染成金黄，围在他身边轻轻飞舞着。
翌。。。。翌。。。。。
甄怔怔地望着那个人影，情不自禁地向前靠了一步，可也正是这一步，惊醒了她短暂的梦，那人的发是黑的，眸也是黑的，他，终究不是翌。
微风拂过，叶蔓纷飞。
两人在树林间无声地对望，仿佛长夜里遥相辉映的孤星，超越了所有时间的束缚。
末了，还是那人先开了口，他对着甄熠熠笑着，犹如黑耀石般的眼睛，明亮如星辰。
“你好，我叫紫炎。”
轻叹口气，法伊转身，不再看林中的两人。
王行事向来小心，就连喂食血咒也不忘戴着碧鬼面具，以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可偏偏，在遇到那女孩的一瞬间，他立刻走出了隐身结界，毫不忌讳地进入她的视线。
眼前的王温柔尽露，简直与方才判若两人，那是只有对她才会释放的感情吧。法伊略略地笑了笑，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见悲剧，可不知为何，心中的不祥之感就是那么浓郁。
甄微诧，呆呆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紫炎的人，半晌才回想起来，他，便是鳕月的王储。
“我。。我叫浠。”她的声音略带迷惘，身体稍稍欠了欠，以做恭敬。
“我知道。”紫炎轻声回答。
甄惊了惊，抬眼正撞上他复杂的眼神：“你，认识我？”
她问出口，才觉得自己说话唐突，忙又补道：“对不起，我失忆了，所以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可能。。可能记不住您了。”
看着她的窘意，紫炎宠溺地笑着，指腹触上她微红的双颊，辗转流连，不愿离去。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他心中暗想，半晌，才缓缓吐出了几个意味深长的词来：“没事，我想，你该没忘了我。”
甄没有反抗，甚至忘了反抗，她喜欢这种似曾相识的触碰，甚至沉醉到忘记咀嚼他方才的话语。
然而，这样的暖意瞬间落空，他的手突然开始抽搐，脸色也随即苍白了下来。
“你怎么了？”甄想去扶他，却见他忽然倒了下去。慌乱间，她只得将他揽入怀里，希望这样可以稍稍减轻点他的痛楚。
紫炎急促地呼吸着，尽力凝聚精气平缓体内的乱脉。他心知，自己方才注了太多精气作了饵，造成了如今的乱脉之象，这是体内元灵溃伤的征兆，需要极长时间的调养，看来，自己的举动当真是太过急燥了。
然而，仅是半盏茶的时间，他就恢复了，在投入她怀里的那一刻，她的气息犹如清凉的冰泉淌进心扉，浇灭了体内的乱火。
他轻轻吸气，抬眸时，甄正担忧地望着他，那双眼睛依旧如从前一样，清澈到仿佛透明。
“终于，又能见到你了。。。”
他微笑，手指，从她的额发落到了眉梢。
有一瞬，甄似乎真的看见了他的小指指根处，有一条纯蓝纯蓝的丝带在轻轻飘扬。
于是，她也迷惘了，痴痴地望着他，又似在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
“翌。。。”
她轻唤，仿佛时间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无极颠峰，回到了只有她和翌的世界。。。。
。。。。。。
“我想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来你在这儿啊！！！”
安安闯进树林的时候吓了一大跳，本以为浠是来这散步的，没想到竟然和王储一起。
“呃。。王储殿下，你也在啊。。。。”她尴尬地挠了挠头。
被她这一喊，两人都恍回了神。
“你这么急着找我有事？”甄连忙扯开话题，免地她误会。
安安楞了下，语言有点吞吐：“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告诉你也没关系，不过我想想还是告诉你比较好，就是。。。”她瞥了眼一旁的紫炎，没再接着说下去。
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紫炎含笑起身：“你们聊吧，我也有事先走了。”
“真不好意思。”甄突然有点舍不得。
“你没必要向我道歉，”他微笑，“知道我住哪儿吧，有事随时来找我。”
“恩。”甄点头，像个乖顺的孩子。
就连离去的背影也这么像。。。
甄呆呆地望着他，仿佛连心似是也跟着他一起离开了：“我以前，和他关系很好么？”
“一般吧，”安安随口回答，“他是王储，你是四大贵族的后代，所以还是会经常见面的。”
“难怪，他会认识我。。。”甄呢喃着说。
安安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盯着甄的脸老半天，忽然说：“你好象在脸红。”
甄一惊，连忙辩解：“哪有！”
“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甄瞟他一眼，转身向树林出口走去，“不是说找我有事吗？什么事啊。”
“东堂神晕过去了。”
“啊？”甄停下脚步。
“好象是今天上午从树林回去后突然昏过去的。”安安没有看她，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从树林回去后？那不就是和她分开之后么？
甄皱眉，心徒然一落：“怎么会的？他的伤还没好吗？”
“是他自己不肯回医院接受治疗，活该啦，”安安一脸不屑的样子，“你听着，我把这事告诉你是因为我怕学校的三八又把神昏过去的事归咎在你的身上，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可没让你跑过去照顾他的意思啊！”
“哦。。。”
甄乖乖点头，却没有听她的，这事不管不行吧，说不定是个让神原谅浠的好机会。
曾听西王母说，百花的露水能治百病，尤其是同一快土地上生长出的百花最有奇效，虽说这昆仑里未必有一百种花朵，但这么茂盛的树林里总该会有一两个花田吧。不过，人类真可笑，宁可相信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方，也不愿相信自然的力量。
第二天凌晨，走到大学部的时候，天空还逗留着星光，紫炎正站在钟楼的高塔上，望着朝霞的瞳眸略略有些迷惘。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了。”感觉到甄的脚步，他回身微笑，黑发迎风飘扬。
于是，甄也笑了，白皙的双颊被刚露的朝霞映地有些红红的：“可以请你帮个忙么？”
紫炎微微点头，看见了她手中的玉净瓶：“你是想让我带你去找花露么？”
“恩。”甄轻轻应着。
“那采取的花露，是给神用的吗？”他又追问。
甄略怔，突然不知该怎么答他。其实，她大可以把采取花露的目的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可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竟隐隐害怕他会误会。
“我以前，似乎做了什么伤害东堂神的事情，所以，能补偿就补偿些吧。”
“只是这样么？”紫炎问。
“恩。”甄抬眸，望着他的眼睛，用力地点头。
紫炎笑了，走到她身边，牵起了她的手，说：“算你找对了人，昆仑里只有一个地方能生百花，而这个地方也只有我知道。”
甄起初有想过要找安安帮忙，可是，若是知道自己是为了神才去摘的花露，她一定会阻止，可其他学生又对她又惧又怕，势必是不会告诉她花田所在之处的，所以，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他的身影，紫炎。
星辰与朝霞同在的苍穹，有一种混沌的美，薄雾在林中轻轻弥漫着，带着朝露的空气也比平时清爽了许多。
他的手，很暖，很宽厚，那种仿佛能够包容一切的感觉，一次又一次地，把甄的思绪拉回了从前。自她出生的那天起，整个神界都把她当成了祥瑞，每个人都对她恭恭敬敬的，只有翌会说，你不是祥瑞，不是让天界完满的工具，你就是你，甄，我的甄。
翌是第一个敢这么对她说话的人，也是第一个敢把她抱进怀里的人，所以，甄总是忍不住地会粘他，总是一次次故意把自己藏在瑶池池底，然后看着他，走进池中，笑着将自己抱起，可是，他属火，可是，他根本不能靠近瑶池。直到他失踪的那一天，甄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有多么任性多么无理取闹，现在想想，如果当初，她能早一点看见他的忧愁，早一点看清他眼中的忧伤，是否如今的一切，就都会不一样？
从没想过，百花齐开的地方竟能有这么美，各种各样的花，五彩缤纷，各种各样的蝴蝶，翩翩流连。听西王母说，人世间百花齐开的地方已经快绝迹了，因为百花之神不在了，除了他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在同一片土地上种植不同习性的百花。
甄从没见过百花之神，在她出生前，他就消失了，之后的万年，尽管王母派过许多次天兵去追查，可终究，他的行程仍成了一个谜，就像翌。
“听爷爷说，当初修建昆仑时，百花之神曾来过，并且在这里播下了可以生出百花的土壤，不过，为了保护这人世间最后一片真迹，除了王族，没有人知道它在哪里。”紫炎轻轻解释。
甄没有多说，遂点了点头，只是她依旧想不通，为什么失踪已久的百花之神竟会选择在这里播下如此稀有的土壤，看来这昆仑，果真非一般之地。
收集花露的过程很细，花瓣、枝叶上的露水都不能要，惟有花芯处可取，那里是花朵精气出入的地方，自然药性也最强。
天空半夜半明，星光与朝霞齐辉，树林似是还未苏醒，空气静谧地仿佛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甄徘徊在花从中间，肩膀，发梢偶尔会停留着一两只蝴蝶。忽然想起，无极颠峰的中央也有这么一片百花田，明明只是一片乱石岗，却因百花之神的眷顾一夜姹紫嫣红。那时候，甄总会摘满整整一把的花朵，然后嚷着翌的名字，毫无顾忌地扑入他的怀中，起初，翌也会抱起她，也会毫无顾忌地搂她入怀，可是渐渐的，他不这么做了，他说，甄，你长大了，是个女孩了，以后不能再这么随便对男人莽莽撞撞的。
那时候的甄不懂，女孩、男人，那不是对人类的称呼么？可她是天神啊。翌含笑，轻轻抚过她的额发，可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女孩，一个在渐渐长大的女孩。。。
回头望去，果然，不远的地方，紫炎正仰身躺在花丛中，黑耀石般的双眸望着天空，又似是透过天空望着更遥远的地方。
甄感动、悲伤，那曾是翌的习惯，以前她在摘花的时候，他总会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轻手轻脚地走到紫炎身边，甄本想吓唬吓唬他，却不料他竟先一伸手，只是微微用力，甄便一个翻身跌进他的胸膛。
“想不到你这么调皮。”他点点她的鼻尖，嘴角有丝宠溺。
甄先是楞了一下，但随即也笑开了：“以前，我经常对一个朋友做这件事。”
“那他的反映呢？”
“和你一样，”甄的笑容里流出抹哀伤，“一模一样。”
天空里的夜雾终于褪尽，那该是人世间的第一缕曙光，静静流淌在他们的身上。
离开他的怀抱，甄起身，在他身边轻轻坐下，尽管什么也没说，可甄可以感觉的到，她离开的那一刹那，紫炎的笑容忽然变的僵硬了起来。只是，即使再像，他毕竟不是翌，他是人类世界的王储，是将来的人王。
“我想，你那个朋友一定对你很重要，不然你不会记他这么深。”两人沉默了会，再开口时，紫炎的表情又恢复成了温和。
甄没有看他，只是同他一样望向头顶的苍穹：“是，他比我的生命还重要，他善良，沉稳，是世界上最最完美的。”
“哦？真有如此优秀的人？不来鳕月当我的臣子真是可惜了。”紫炎笑道。
“才不用呢，”甄看他一眼，灿烂地弯起唇角，“我相信，鳕月一定会在你的手中变成最繁荣昌盛的国家。”
紫炎略略吃惊：“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你和我的朋友真的很像，所以，你也一定很沉稳，很善良，会为你的人民创造出最富饶的国家。”甄的瞳眸里绽放出憧憬与期望的光芒，她几乎可以预见，一个比现在更美丽更温暖的人类国度。
紫炎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随即又悄悄黯然了下去：“希望以后，你还能坐在这里，对我说出相同的话。”
“一定！”甄微笑，“我相信你。”
两人走出林子的时候，天空已艳阳当照，玉净瓶里的花露在阳光下绽放出光芒，远远看去，就好象阳光开绽在他们的指尖。
“谢谢你帮我取到这么多花露，我欠你一个人情。”快出林子的时候，甄含笑着向紫炎道谢。
“不用谢我，神也算是我的朋友，更何况祭梦快到了，再不把伤治好到时候进梦石一定会把身体弄垮的，不过，你的人情我算是记着了。”紫炎笑道。
甄撇撇嘴故意瞪他一眼：“放心，就算你忘了，我也会记得向你还的，只是，那个祭梦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种国祀，一种流传下来的习俗，在你失忆前，你和神被梦石选为了圣司。”
“哦。。。”甄思忖着点点头，“那，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地方，他们祭梦是必须要破三梦的么？”
紫炎想了一想，摇头道：“没有吧，一般都只破一梦，因为梦石比较稀有，一下子破三梦就得要三块石头，比较麻烦。”
“这样啊。。。。”甄皱眉，自从那天以后，火羽再没出现过，寻找三梦的线索几乎全断了，莫非，真的只有浠一条路可走了么？
离开林子，便是去往两个方向的小径，甄的眼中有恋恋不舍，紫炎的笑里有脉脉温情。只是转身的刹那，似是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甄回眸，又一次望向了密林深处。
尽管什么也看不见，可甄依旧能够感觉的到，那里似乎有一个人已经静静望了她好久好久。。。。
站在宿舍门口，甄呆呆看着紧闭着的门，来回徘徊了好几遍，终究仍是无法决定到底是该退还是该进。手中的玉净瓶已被握地有了温度，照理说，当日的花露当日用药效最好，可如果她就这么唐突送进去的话，以东堂神的性格，可能会立即把它扔出去也不一定。
好在，这样的头痛没能维持多久。
“让我猜猜，你在他宿舍门口站了多久，一分钟，十分钟，还是一小时不只？”
转过身，法伊仍是一脸的倜傥笑容，甄轻呼口气，突然有种像见到了救星似的感觉：“法伊学长。”
“把学长两字去掉吧，这么恭谨的你还真有点让我不习惯，”他浅笑，看了眼甄手里的瓶子，“你。。。该不是来给神送药来的吧。”
“我送药，很奇怪么？”甄觉得有点尴尬。
法伊耸耸肩：“我可没这么说，正好，这家伙今天不知怎么的，早上从树林回来后就一直在生闷气，药也不肯吃，我都劝不动他。”
“你是说，他今天早上有去过树林？”甄心中一紧，忽然想起今天早晨，在林子一直静静看着她的那道目光。
“他每天都有去树林的习惯，原因，我想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法伊的意思，指的该是那株古树。
甄干笑了一下，将手里的瓶子递了过去：“这是我今天去林子里采的花露，麻烦你帮我交给他吧。”
“你干吗不自己去？”法伊没接。
“你以为，我去的话，他会吃吗？”
“我以为，应该比我有点作用。”
甄瞟他一眼，硬是将玉净瓶塞进他手里：“这花露与水没什么两样，我想，就算他再怎么拒绝吃药，水总是要喝的吧。”
“呃。。。。”
“不用你多事！！”法伊还没说完，宿舍的门就开。神的眼睛里有明显的怒容，可能是因为伤口未好的缘故，他的面色仍旧微微苍白着，“我不需要你的药，拿着你的药走人！”
早料到他会有此反映，甄低下头，不再吭声。
“神，你别这样，采花露是件很辛苦的工作，有点人性好不好？”法伊看不过去，先插了话。然而，神却冷一哼笑，眼睛里的怒色又多了几分嘲讽。
“辛苦？我看她该是很乐在其中才对，和王储一起在清晨的树林里散步，一定很开心，是吧？”
甄微怔了下，看来林子里的那个人，果真是他。。。
“东西送到了，那我先走了。”照这情况，再呆下去，体内浠的感情可能又会失控。神也没拦她，反是把头偏向一边，不再看她。
心中有点小小的失落感，甄对着法伊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宿舍，只是还没走几步，一个混身黑衣打扮的人就拦在了她的面前。
“浠小姐，”他看了眼甄，然后又将目光转移到神的身上，“东堂少爷，有人想见你们，请你们跟我走一次。”
看那人命令式的口吻，想见他们的人必定是个大人物。甄暗自揣测，默默走在神的身边。
高堂上坐着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却是半分苍劲，半分锐气，毫无年迈疲态。若非甄没料错的话，这人，应该便是紫王。
他的身边分别还站着两个甄从未见过的人，左边一个相貌温文，看神对其恭敬从一的态度，应该就是现今东堂家的最高掌权者，东堂澈。那么，右边那个横眉竖眼的，该不会就是浠的父亲，焕瑞了吧，只是这个满眼跋扈高傲的中年男子，自进门以后就连瞥都没瞥过他女儿一眼，他真的是浠的亲生父亲么？
没过多久，紫炎也到了，甄与他稍稍对视了一眼，随即给以微笑。
“今天找你们来只为一事，本王有意想让神和浠这两个孩子恢复婚约，所以，想问问各位爱卿的意见。”
紫王说地很轻描淡写，还端起茶杯略略抿了一口，可周围的气氛却瞬间凝重了起来。
神的脸色又是苍白了许多，握成拳头的手甚至迸出了青筋，甄咬了咬唇，抬眸望向紫炎的方向，却见他也正在望着这里。
“冤家易结不易解，既然两位爱卿都有意重修旧好了，那就从这两个孩子恢复婚约开始吧。”高堂上的紫天是笑地最灿烂的人，可也是最虚伪的。
甄虽不清楚具体事宜，可两家联姻的本意是为了稳固朝纲，这点她是不会弄错的。神与浠之所以会有婚约在身似乎就是紫王牵的线，他看似赐婚，其实是在暗自化解一场由贵族互斗引起的内政危机，他们两人不过是两个线头而已，捻上了，就成了一条线，捻不上，任凭两条线自相纠缠，最后只会弄出个死结来。
走一步，思百步，此乃帝王之道。紫天又怎会不明这个理，因此他才趁浠和神身体康复地差不多的时候突然来招恢复婚约，逼地两家再结连里，这样，危机就不消自除了。
甄没有吭声，只是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不久前安安刚帮她把圣司之职退，该不会就是这事惊动了紫王吧。
紫王见她没有回答，只当她是羞怯不敢，转而看向了她身边的神，于是，不约而同地，除了甄，堂内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在那一刻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甄没有看他，却能感觉到东堂澈投聚在他身上的视线，那是种与焕瑞不同的，温和却担忧的神色，神似是也感觉到了，抬头与他的父亲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略略沉默了一小会。
“王的旨意就是一切，东堂神愿意服从。”他的声音很淡很淡，低着头跪叩在紫天面前。
甄看不清自己的表情，可自己的心情却是能够感觉到的，心里，有一点点，小小的，小小的失落，并非为他答应了婚事，而是为他答应这婚事的原因，服从。
一时间，整个厅堂内，有人欢喜有人忧。
焕瑞的神情是极度的失望与憎恨，而神的父亲，东堂澈则是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与其说是失望，不如说是担心更多。
紫天爽朗的笑声表明了一切心迹，至于紫炎，甄，没敢看他。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这两孩子是闹小别扭，你们看，这不就好了嘛！我说神啊，那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浠丫头，不能再和她闹委屈了啊。” 紫天满意地笑喊着，明知周围人等根本没几个是真心欢喜。
“是，一切谨遵吾王教诲。”神叩地更低了，褐发几乎拖到了地上。
甄突然想起了树的回忆，在那段回忆中，也是神先应允了他与浠的婚事，如今，旧幕重演，只是幸福不在，如若这事被空谷幽兰里的浠知道，恐怕她又要伤心了吧。
心底突然浪浮起强烈的悲伤，每每只要和神牵涉在一起，她的感情就会渐渐失控，甚至有时候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她到底是甄还是浠，所以。。。所以。。。。。
“我不愿意。”
此话出口的刹那，她能感觉到众人突然投递在她身上的目光，或是惊疑，或是犀利，惟独那双离自己最近的绿瞳，她连望也不敢望。可即便如此，他冰冷的目光依旧会源源不绝地侵入她的身体，化成一种沉重而悲切的痛，堵住了她的呼吸。
“浠！！”
一声刺耳的厉喝，焕瑞突然冲到甄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扯倒紫王脚下。
“回禀吾王，小女不懂事，必是赌气才敢顶撞吾王，请吾王息怒。”
“我不是赌气，我说的是真的。”甄冷冷打断，目光淡泊似透明。
“你！！”焕瑞怒瞪着她，又忌紫王在前不敢挥手打她，只能狠狠勒紧她的手臂。
“痛。。。”甄轻叫，想反抗，却被他勒地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而此时，谁也没料到的，神竟突然冲了上来，用力推开焕瑞的手，将甄拖到了自己身后。
焕瑞的眼中闪过震惊与怒意，气氛忽然变地僵硬了起来，没有任何解释的，神挡在甄的面前，冷冷与焕瑞对视着。
高堂里又是一片死静。
甄呆呆望着他，呆呆感觉着他手心里隐隐传来的温度，竟忽然如阳光般温暖地不可思议。
半晌，是他先回了头，而她也正望着他，于是，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在一起，仿佛这一望，就望了一个世纪。
“王，如果她不愿就算了，不要逼她。”
依旧是淡淡的声音，如同那天漂浮在喷水池上空的歌声，因为淡淡的悲伤，所以淡淡的好听。
甄垂眸，心口有种压抑的痛，她却说不出口。
轻叹口气，紫天看向了甄：“浠丫头，本王一直以为你是喜欢神的，看来是本王多心了。”
紫王的声音很慈祥，很温暖。那一瞬间，甄的悲戚似是突然找到了寄托，猛然任性地宣泄了出来，泪就是这样泉涌的，控也控制不住，滴滴答答地落在神的手臂上。
心，像是在下雨。
神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嘴上口口声声说着恨她，心，依旧那么容易随她起伏，一如从前。
轻轻抽泣了一会，再开口时，重叠的声音颤抖地淌了出来，是她的，是浠的，甄自己也不知了：“连怎么伤的你都忘了，你认为，这样的我有资格束缚你一辈子么？”
神一怔，握着她的手突然紧了紧。
“你恨我，讨厌我，这样的你和我呆在一起一定会很痛苦吧？”她抬眸，忽然对上神的眼睛，“我不想你痛苦，所以我想，能给你幸福的人一定不是我，或许，从来，从来都不是。”
手，从他的掌心，慢慢的，慢慢地脱离，就好象身体里的温度，在一点一点被抽去。
神怔立着，握着她的手在半空停留，他没有侧眸去看她，而她，也一步步走出了众人视线，始终，始终都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