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姬非后》Chen陈晓

4、挑衅

　　宫中盛宴终于结束，百官在侍者搀扶下，醉醺醺的上了软轿，映着昏暗夜色，出宫回府。
　　宫外早就陷入一片安谧寂静，酒楼长街都只露出影绰的轮廓，一路绵延进远处的夜空里。
　　长街上却有三辆马车嘀嗒前行，在这静谧的夜里，马蹄踏地的声响格外刺耳。
　　最前面那辆马车的帘幔掀了一掀，露出男子白皙侧脸上，一双勾人的凤眼。随即帘幔放下，梅浅之闭眼感叹：“总算出了那场鸿门宴……”
　　“真是有惊无险。”沈凉风随后附和：“我还以为皇上要在宴席上对我们动手呢。”
　　“他倒是想。”梅浅之并不睁眼，折扇浅摇，掀起一阵微风：“我们的十万大军就停在宫门口，若我们有个不测，十万军士攻入皇宫，萧承可讨不到什么好处。”
　　沈凉风恍然大悟：“哦！我说大将军怎么带这么多兵马回京，既然如此，入宫时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去送死又是何解？”沈凉风白了他一眼。
　　“逗你啊。而且……”随后啪嗒一声，梅浅之的扇子落在沈凉风头顶：“小风，你还真傻，南卿若要自保，用得着十万大军吗。况且，要是想保命，就不会带十万大军回京了。这不是在找死路嘛。”
　　“那是什么意思？”
　　难得梅浅之一本正经的细细分析：“萧承召我们回京，名为犒赏实为试探，若我们孤身回来便是刀上鱼肉，任他宰割。若是不回便是拥兵自重，他正好借机除掉我们。但若带兵回京，更是心怀有异，意图不轨，这罪名嘛也是难逃。”
　　“那三个都不能选，大将军带兵回京是迫不得已了？”
　　“不不。”梅浅之摇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一旁沉默不语的南卿：“我想他是要挑衅。”
　　“挑衅？”
　　说到这儿，梅浅之没有再回答他。南卿冷笑了一声，对梅浅之的话语不置可否。
　　沈凉风的眉头拧到一块儿：“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倒是，大将军，那些舞者怎么办？”随后的那两辆马车里便坐着萧承赏赐的十位舞者。“只怕多是皇上的眼线，借赏赐为名实则是为监视。”
　　“或者，谋害也不一定哦。”梅浅之慵懒靠在车壁上：“若是你不想要，那倒是可以给我，这么多娇滴滴的美人儿，我可舍不得她们为萧承卖命。”
　　南卿的眸子浅漠：“不。皇上赏赐的东西，全部分给将士们吧，但这些人，我要留下。”
　　梅浅之睁大双眼看他：“怎么？叶南卿也开始对女色有兴致了？”
　　南卿转头与他对望一样：“知道今日我为何救下那失仪女子？”
　　沈凉风：“不知道。”
　　梅浅之：“我知道，因为她长得美。”
　　“……”
　　“是因为今日伏在宫墙上监视我们的人，正是她。”南卿眸光一紧：“只怕是利用完了皇上要杀人灭口。救下她，只是想逆一逆皇上的意思。”
　　“好玩而已。”他嘴角浮现诡谲笑意。
　　这个笑容连梅浅之看到都忍不住全身一冷，但沈凉风并不介意：“可是……或许皇上改变主意，要继续利用她呢？”
　　“那就随他去吧。”他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天下人皆知，这舞者是皇上赏赐，若是真有个万一……我便拥有名正言顺的理由。”
　　“什么理由？”
　　回答沈凉风的是梅浅之，他不屑开口：“造反啊。”
　　“嗯？”沈凉风并不是对造反这二字感到意外，而是不懂梅浅之的意思。
　　“南卿带十万大军挑衅萧承，就是想万一萧承动怒，他以自保为由起兵造反。可是萧承连个屁都没有放！”说到这儿梅浅之愤愤起来：“所以我们只能另找理由，若是萧承赏赐给南卿的舞者竟要谋害南卿，绝对是奉了萧承旨意，我们名正言顺的起兵岂不是让百姓更加信服？”
　　“原来如此。”沈凉风理顺了思绪，但看一眼垂目养身的大将军，他安静淡漠的样子似乎已经入睡，可是沈凉风知道，他比谁都清醒比谁都警惕。
　　可是大将军，你当真下得了造反的决心吗？

　　第二日醒来已经是正午时分。
　　珠儿在榻上赖了一刻钟后才迷迷糊糊睁开眼，外头大片的日晖透过窗子倾泻而入，投在地板上反射出粼粼波光。
　　想来天气大好，珠儿起身穿衣，走至窗边推开窗扇，小半个身子都伸了出去。
　　从窗子看出去是一所别致小院，院中有棵枝杈交缠的老树，已经抽出了新芽，嫩绿娇翠格外显眼。树下是石凳石桌，上头还放着倒扣的茶盏和茶壶。
　　这陌生光景使她这才想起，这里是将军府，她已经被萧承赏赐给大将军叶南卿了，随另外九个舞者一起。
　　萧承……那个端坐在御椅之上，认真批阅奏折之际和自己漫不经心的讲着话的帝王，他随便勾勾手指，她都无法违抗必须凑到跟前。
　　他伏过来时，她的余光看到他近乎刀刻一样完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下嘴角扯着一丝无关痛痒的笑。他的鼻息暖暖喷洒在她侧脸，凑在她耳边呵气如兰。
　　他说：“去迷惑他，他才会意乱情迷，荒废军政。”
　　她大惊。那帝王仍伏在她耳边，说着让她震惊的话语：“朕的叶卿万分聪慧，他必知这十个舞者中有朕的安排，因而小心提防。但是你不同，你是今日朕要斩杀的人。”
　　帝王握着御笔的手搁在奏折上，他不看，但下笔如行云流水：“原本你并不在朕的安排之中，但比起他人一个从朕龙刀下逃生的人应该更加可信才是。”
　　珠儿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两下。
　　“但是。”帝王搁笔：“朕并不能保证他就不会怀疑你，叶卿的智谋想来你也听说过的。”
　　只是比起他人，她更加容易信服罢了。毕竟她是他要杀的人，如果没有叶南卿的拦阻，怕是早就已经魂归九泉。
　　“去吧。记住，芸娘和兰兮是同你一样。”
　　那帝王轻笑出声，然后伸出白玉般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颌，逼她直视他微笑清冷的眉眼：“陆珠锦，若是此事做得成，朕放你出宫，陆荣锦也不必回宫。良田珠宝，金银绸缎，随你挑选。若是做不成……”
　　他松开她的下颌也不再看她，继续提笔御批。烛火晃晃下，龙颜森寒：“朕要你九族尽屠。”
　　她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地上，额上手心都出了密密汗滴。
　　“但是。”华美龙袍在她眼下褶皱重叠，这帝王忽然纡尊降贵，俯身亲自将她搀起。他脸上带着温柔笑意，如玉般完美无瑕，他说：“朕相信你，别让朕失望。”
　　这次帝王的笑容确实温润柔和，如春风拂面。但经过方才她根本无法再相信面前男子的笑当真无害，他总是攥着人的生死性命来玩弄摆布。屈指贬你入地狱，扬手又送你入天堂。
　　以致到现在想起，珠儿都心有余悸。原本只是想进个宫体恤姐姐而已，却遇到这些凶神魔煞，真是倒霉到了极点。唉。
　　摇摇头甩开这些想法，她现在不敢要什么良田金银，只求能保住九族性命。既然如此，与其在这里想些没用的，倒不如尽快完成萧承交代的任务。
　　想要叶南卿荒废军政……珠儿冥想片刻，伸手打了个响指笑颜绽开，有了！占用他的时间让他没有功夫去处理军政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