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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斩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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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已经开始。既是盛宴,自然就少不了管弦舞乐。
珠儿是凤舞局的舞者,亦在这次献舞之列。当所有舞者都在为献舞之际可窥见这传闻里大将军的英姿风采之时,珠儿却在一旁暗暗祈祷不要再见到那双骇人的眼睛。
穿过蜿蜒长廊,清晰听到自殿中传出的礼乐声,精致悦耳,仿若从天际而来。所有舞者恭敬将双手别在腰前,莲步细碎鱼贯入殿。
珠儿不敢抬头,连眼睛都不敢乱转。随乐声摆臂,展袖,旋转,举止小心谨慎。不只是因为叶南卿,也因为大殿御座上的那个人,一旦龙颜微怒,不要说自己,怕是整个凤舞局都要陪葬。
可是自宫墙跌落时摔到的双腿又在隐隐作痛了,虽然事后她匆忙处理过,但这片刻的活动,怕是牵动了伤口。
她不敢喊疼更不能停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舞下去,祈祷这支舞尽快结束。
御座上有人挥了挥手,乐声忽然在这时停下。大殿内陷入一片寂静,连最轻微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所有舞者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珠儿随着她们一起跪伏在地,因为扯痛了伤口,她额上已冒出细细汗珠。
大殿一度的静谧让百官恐慌,许久都没有打破之后,在席百官皆惶恐着离座下跪。
片刻,终于有人开口:“众位爱卿起身。”
那是一种浅淡的语调,缓缓慢慢,如细水长流。威严中带着温柔,高贵里透着轻蔑。
珠儿伏在地上看不到四周是如何场景,但大殿依旧安寂的可怕,没有衣衫窸窣的声音,可知百官并没有起身。
那声音的主人像是笑了笑,又挑高了声音慢慢问:“怎么,朕的话都要违抗么。”
声音里并没有丝毫震怒的迹象,百官顿了顿,这才恭敬起身。
珠儿又听到他说:“将这群舞者拉出去斩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甚至听不出有任何情绪。但话一出口,百官之中先是一声惊叹,随后众舞者伏在地上惊恐求饶。
为首的是芸娘,入宫多年也见过些世面,急忙跪上前去:“皇上息怒,皇上饶命。是奴婢们不懂规矩惹得皇上生气,但还求皇上明示奴婢所犯何错,也好让奴婢死个明白。”
“哦?”珠儿听到他浅浅问了一个字,但似乎带着笑意一般,她悄悄抬起头往御座上偷看,却正好碰到萧承直直看过来的目光。
他着玄色龙袍,墨发束进冠里,坐于玉阶之上的华美御座里。自带帝王的威严高贵。修长手指搁在下颌,托着棱角分明的脸,那张刀刻一样完美的脸上五官俊美,斜入鬓角的墨眉,如玛瑙般漂亮的眸子,高挺鼻梁下嘴角扬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珠儿赶忙低下头。
帝王虽在笑,但满脸透露出的都是慎人的寒意。果然他说:“朕今日设宴犒赏功臣,并邀群臣同饮。这一舞是为百官助兴,但你等却在殿上失仪,扫了百官的兴致,也丢了朕的脸,你说,该不该斩?”
从头到尾都听不出他有震怒,且语调缓慢,格外悠哉。
芸娘根本听不懂,又问:“还请……皇上明示。”
“朕懒得同你讲了。”萧承身子一歪就靠在御座里,接过酒杯细细品尝一口,指了指一旁的内侍。
内侍恭敬俯身,走下玉阶:“这宫里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你们也一样。皇上仁慈,倒不指望你们跳出最好的舞来,但也需是上等的,才不败坏了咱们凤舞局的名声。可是……”他走到珠儿面前,忽然一个抬脚在珠儿肩上狠狠一踢。珠儿根本不妨,重重往后倒去,摔落在地上。回头,迎上内侍轻蔑的脸:“这东西在你们之中滥竽充数,举止所舞与你们不成一曲,你身为领舞竟没有发觉,可不是要受连坐之罪?”
他说罢又往玉阶上走去,珠儿被这一踢脑袋也随着昏昏沉沉,听内侍这样说,才恍然大悟是因自己双腿扯痛没有跟上节奏,才导致舞不成形牵连了众人。她急忙重新跪伏在地:“皇上,是奴婢的错,还请皇上饶过众姐妹,奴婢甘愿一死绝无他言。”
地上忽然就落了两滴水印,接着又落下大片,珠儿惊恐之际才知道是自己落泪了。虽然嘴上这样说,可她着实不想死啊。
“哦?”殿上那人轻笑了一声:“那就如你所愿,给朕推出去。”
珠儿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斩首。”
萧承薄唇轻启,轻描淡写主宰了他人生死。珠儿再抬头去看他,他仍旧淡笑着坐在那儿,眸子弯弯浅浅看着她,没有任何神情变化。好像方才下令夺人性命的不是他,他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始终游离在外一样,事不关己清闲悠哉。
震惊和恐惧瞬间电击一样传遍全身,她正想要哭喊求饶,却有个清冷声音于她先开了口:“慢。”
珠儿顺声望去,玉阶之下,御座之旁,那个拥有骇人眼眸的男子静静坐在那,白衣胜雪的肩上垂落着瀑布一样的墨发,脸庞白皙,星目深邃,紧抿着唇线浅浅望着她。
珠儿诧异,竟然是叶南卿!而且是没有骇人眼眸温和安静的叶南卿!一瞬间她忘记身上的杀头之罪,诧异看着他。他安静坐在案前,整个人都散发出孤寂的光,像深夜里一盏孤灯。
他并没有起身行礼,声音清冷:“皇上,不过是跳乱了一支舞而已,训斥便是,何用要人性命。”
“叶爱卿,是要为她求情?”萧承淡漠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笑在唇边浮现。
叶南卿慢慢斟了一杯酒,不再看她,边递至唇边边说:“不过是想这欢欣盛宴,若沾了人血,还如何尽情消遣,肆意宴饮?”
“哈哈哈。”萧承仰头大笑,似乎被这话点醒一般拍手叫好:“爱卿说的对,说的对!好好一场宴席若起了杀戮岂不是扫兴?不如让她们将此舞舞完,将功补过可好?”
他说着扫视过来,弯弯双目,开怀大笑扯起的嘴唇,恍惚让人觉得他并不是威严帝王,而只是个贪玩的酒肉少年。
众舞者犹在惊恐之中回不过神,叶南卿浅浅问了一句:“你们还不快谢过皇恩?”
这才如梦初醒,谢过萧承,随再起的弦乐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