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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原是春闺梦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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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甄莘蝶是一个很智慧的女子。也许皇帝当年爱慕过她娇俏妩媚,但真正打动他的一定是这困顿低谷中的弥足珍贵的柔情。
铁骨柔情亦有情,诓论是雪中之炭,她用一个女子最和煦最似水的温存支持着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艰难困苦坎坷艰崖最后霸业四海君临天下。不要说他会在她死后废弃六宫,日日抱着思念入眠带着伤感睁眼了。她值得他这么做,没有她,永远都不会有他。
之后的事情零零总总又听三姐姐说了一大堆。可见我三姐姐是个八卦界的传奇,一个热衷于八卦的领袖级人物,不可不谓是巾帼女子。这种皇帝老子八竿子打不着祖宗三代的秘辛她都能绘声绘色的娓娓道来,足证这方面的熏陶底蕴与基本功是很深厚的。
再听她讲述说皇帝与先皇后两个人恩爱甚笃,直至三年后大业将成的前一个月,他们还沉浸在美好的情爱时光中。也就有了之前三姐姐简短叙述的那些事情。
她依偎在他身边款款道:“你要君临天下,阿蝶什么都不要,阿蝶只要你陪着我,陪着我们的孩子们,看春华秋实夏雨冬雷,我们会平安终老膝下承欢,阿熙你说是么?”
他吻一吻她的发际:“会的,你还说过要给我画画儿,你画的那么好看。我不要你画什么万里江山,你就画我和你和我们的孩子,这些,就够了。”
是的,甄莘蝶有过子息。还是一对双生子息。不巧还包括一个让我听了就脸痛的人,汾河王晏芾和密阳王晏成薏。
接着听三姐姐感情带入的比划。
她也笑一笑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气说:“你知不知道蕴贞公主云诛?她是我的表妹妹,她画的画儿比我的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人长得也好看是大夏的第一美人,来日你见了她,一定会喜欢上的。”
他很郑重的凝视她:“不会,我这一辈子,只娶你一个。”
她沉思片刻,围着头冲他慧黠的笑笑:“画咱们两个不好,我怕失了贵矜,我给你画一幅龙凤呈祥的画,你给我挂在朝堂的正殿上好不好啊?”
那一年,他们也不过双十左右的好年华,他一身玄衣俊朗,她一袭宫装美绝。两个绝世佳人令人羡艳的眷侣,却在上一刻执子之手,下一刻阴阳隔离。
不知道为什么,她虽然娇弱却有一手好骑射,当然那是极精巧秀气的弓箭和极乖驯名贵的汗血马。据说她射术高明,若不是拿不动硬弓百步穿杨也不在话下。可是两军的最后一战,也许是去年刚刚产子身体羸弱的缘故,她被乱箭射死在汗血马上。他那样的放心她,他也许并不是放心她,他只是被两个敌军的将领招架住了。等他一剑刺穿那些个不怕死的敌将的喉口时,她却只留给他一句冰冷冷的躯壳。他是如何发疯的没有人敢去描述,只知道他将敌军屠杀的殆尽,最后连城中百姓也没有放过,满眼猩红的他一把火焚城,口口声声要天下给他陪葬。
为什么他不去给她殉葬呢?他不知道她一个人很寂寞么?
三姐姐为我真实再现了当年的历史,并且一个人分饰两角,声情并茂的表演着,虽然在我看来很诡异,但她叙述的很清晰,我也听得明白。但我并不怎么感动,于是在她表演完毕喝茶水休息的当口,我生硬冰冷抛给她一个问题:“他那样的爱她,为什么在她死后要天下人给她殉葬,却不自己给她殉葬呢?”
三姐姐慢慢撂下茶盏,似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江山和美人对一个君主来说,他已经失了美人,不能再失了天下,晏熙并不怕死,他只是怕他会疯掉。”
我不理解,但终究没有再问。只是道:“所以他为了缅怀亡妻,也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心里的安慰,才四处求人画一幅先皇后许诺给他画的一幅龙凤呈祥?”我冷冷一笑:“绘画龙凤呈祥的人可多了去了。大街上卖年画的都会,我看,他不是想要一张画儿,他是想找回当年的感觉。”
三姐姐微微抬眼:“你似乎并不喜欢皇帝的情谊,也许他是很薄凉,但这对于一个君主来说,足够了。”她的手在抖:“你说得对,龙凤呈祥这样的画哪里没有,他是想求一幅能让他见到这张画儿就想起当年和先皇后的琴瑟美好,他是想弥补,是想找安慰。你说堂堂皇帝存这样的小心思,任哪个名家画手谁能猜出来?也难怪他会下谁能画好这幅画他就许给她一个承诺的旨意。你既然猜到了,也许,你能画出来。”
我点头:“在和亲的诏书昭告天下之前我是能画出来,可是你让我要那个承诺是和亲的承诺么?”
三姐姐兀自撇了撇嘴:“你觉得可能么?我要你利用那个承诺帮一个人,自然,你帮完我我也会帮你。”
我低低一笑,抿了抿嘴道:“那么,我也不会问姊姊要我怎么提出这个承诺,只是,我相信姊姊不会忘记今日的话,不会让我吃亏。”
三姐姐招来几个丫头示意送客:“那是自然,我言既出行必果。”
我出了三姐姐的门,觉得就像作了一场梦,天家贵胄真是薄情寡恩,明明并不是多么深情的爱恋也能当做有多么多么深情被传唱。纵然皇帝并没有叫天下给他亏欠了一生的女子陪葬,他如今当皇帝日子过得很平静,平静无波一般的。也许这样浮皮潦草的情谊在那些迷恋沉沦与莺莺燕燕的王侯将相眼中也是难能可贵了吧?
那么我呢?
我觉得头很痛,镶镶忙扶了我进了嫆婉居的厢房。
我进了嫆婉居的厢房,结果真做了一场梦。
大约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别的不梦偏偏梦上了云海若的双龙戏凤上去。
烛光迷离,珠环玉渡醉人眼。云海若穿着大红的喜服一脸娇羞喜不自胜地坐在梳妆镜前,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我很惊忙。
不,很惊悚。
我想过自己可能会嫁人,但没有想到自己会娶人。
还娶得是云海若这么娘的一个玩意儿。
看着他穿着印有双龙戏凤纹饰的喜袍,迈着莲花碎步款款娜娜向我走来。心中顿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吐气若兰的在我耳畔开口:“燕官人,你怎么才回来呢~~~,叫奴家等的好苦啊~~~~”他忽然“刺啦”一声。我被他恶心的语调弄的闭上眼睛不忍直视。再睁开时,却见着他正和我师父坐在喜床上,师父身上竟也穿着和我一样的印有双龙戏凤纹饰的喜袍。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正要骂娘,却听见云海若在一脸妩媚妖娆地召唤着我:“官人~~~你要奴等的好苦啊~~~”
我吐的翻江倒海昏天黑地几乎要把肠胃呕了出来。
我睁开眼,看见镶镶一脸无辜而惊恐的看着我。
我稍稍平静了一点,挣扎着艰难开口道:“做了个噩梦,脊背处的衣服被打湿了,你给我取一套新的来。”
镶镶似乎这才缓过劲儿来,急急道:“小姐睡了好久,昨晚睡下的现在这都是快正午了,您不知道呢,”她似乎挺高兴的:“您从前的故人来看你了。”
我没来由的猛抖了一下:“……谁……?”
镶镶道:“是个可漂亮的小公子了,说他叫云海若…….”
我胃部一阵汹涌的翻腾,想也不想随手一个枕头砸了过去:“你叫他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