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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怪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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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我回忆了这么多足见我并非是冷酷无情淡漠处世的人,因为我想他了,想我师父了,想商山了,想听雨阁了,想梅子酒了。如果我真的嫁去了南蛮的敕勒,那么,我就真的只能一辈子怀念了。我觉得这样的一辈子太残忍太可怕。
我不可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的。
三姐姐叫什么我有些糊涂,似乎记得我的侍婢镶镶说叫什么晏抒葇还是晏葇抒。然而我觉得但凡有一些审美观点的人,都不会起名叫晏葇抒。
一路里折折回回千转万转万幸转到了正地方。我抬脚就要气势恢宏的往里冲,忽然觉得不对,自己这样有求于人的人怎么可以在人家门口放肆呢。
我一辈子没这么恭敬的候在谁家的门口,可见有求于人的奇妙之处,它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看法和立场。当然,被师父在门口罚跪的时候我也是很恭敬的。
门口的侍婢去通传了,我很老实的待在门口,觉得三姐姐住的景徊苑似乎与我的嫆婉居不大一样。得出结论是嫆婉居的墙比一般小姐住的什么什么苑要厚很多。也许我那个不太熟的老爹是怕我听到要和亲的消息翻墙离家出走吧。可他太小瞧我了,我的确是毫无预感的翻出了墙,而且还翻到了隔壁晏成薏的大门口。
里面幽幽绕绕传来一阵银铃一般的妙音,她先是“咯咯咯”一通笑,又道:“我当是哪个不怕死的姐姐姨娘,原来是六妹妹你呀,难怪你敢进我的院子,”她咦了一声:“你没有进来?”
我抬头望着几只新燕几堂春柳心里忽然萌生了极为凶残的兆头。
她又说:“我把机关撤了,你进来吧,”又嘟囔一句:“不愧是名士的嫡传弟子,真是大家风范本分谨慎。”
我有些发蒙,如果说我不是谨慎而是有求于你才没有明目张胆的闯进去,不知三姐姐会做何感想。不过说个回来,什么机关?
我斟酌损益了一番,决定规规矩矩很有教养的跨进来。我没想到,兜头一盆温水就浇了下来,浇得我心旷神怡宠辱偕忘。
又听见笑声自天边飘渺传来:“你想进我的门,就要收下我的见面礼数,你若是连这个都受不了,也不要来找我帮你什么忙。”她似乎在喝茶:“不过呢,我敬你的师父,也知道你这个人不比那些个是来找我麻烦惹我清净的,所以……姊姊特地撤了凉水换了一盆晒过的温水。你去后院找我的婢女洗一洗再换身衣服,之后再过来求我。”
我觉得我这个三姐姐很不一般。我似乎并不能把她当猴耍。正在考虑要不要不求她了直接过去揍她一顿之后拍屁股了事。然而她说敬重我的师父,我就不能打她,这样有辱师风门楣。于是我选择了乖乖的去后院洗了一顿。边洗边做梦,我想,倘使有机会一定要晏成薏好好来三姐姐家观摩观摩,我一定会事先将凉水换成冰块水。对,要带冰块儿的那种。
我深刻地懂得求人是不能一开始就说:“三姐姐,咱们姐妹一场,你替我去和亲吧。”我估计这么直白简练的说完兜头就是一盆水再浇上来,于是斟酌良久开口道:“自大晋建国,内忧外困民力匮乏,你我因是红妆女子,徒有大治之慧而无用武之地,姊姊是个冰雪聪颖的人,知道咱们地位不同于王谢家的贵命女子,即便嫁人也不过莫莫。妹妹不甘,姊姊心高如鸿雁也必定不愿没落在三方厅堂之间做一个洗手羹汤的妇人罢?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妹妹有一个志在千里的打算却不知道姊姊肯不肯垂顾略闻?”
她很悠哉地躺在庭院漏天的贵妃椅上,举目所见的皆是藤蔓逶迤,蔽日芳好,手里还拿着个冰碗,不紧不慢蒯了一勺,这才懒懒散散漫不经心地道:“哦,这样啊。”她慵慵道:“姊姊不是个谋大业的人,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妹妹竟看得透彻就是个聪明人,姊姊鲁钝,只求得一个珍重佳婿,不求青史留名巾帼万载。”
我笑笑:“姊姊何尝不知,和亲敕勒于妹妹形同自戕。但是,姊姊不一样,姊姊的性情喜欢将世间人玩弄在股掌之中,想毕姊姊很有兴趣将大晋将敕勒玩弄在股掌中。”
她狭长的丹凤目弯了一弯,十足的美人面孔,道:“你之前还说什么家国大义,如今为了哄骗我,现在又来了这一番言辞,可算前后不搭自相矛盾?”她施施然一笑笑的让人不明所以:“我可是听出了,你怕朝廷挟汝以令汝师,你师父素来通达,想毕既能将你送回去,也自有安然无恙毫发无伤保你归来的法子。”
我摇摇头:“我师父不是圣人,他不知道王府将我要回来是为了算计他。不然他不会送的。”
她“啪”一声扣翻了冰碗,皱了皱眉心也不曾伸手去捡。我知道她的意思款款走过去,恭恭敬敬给她拾起冰碗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她嘴角扬起晦明的笑:“不错不错,是你师父教出来的人。”她伸出白皙修长的手臂,婉婉约约地起身,道:“这么说来,我若真帮了你,还能让商山士欠我一个人情。好啊,你且跟我来,我有样东西给你瞧瞧,你若瞧得出门道,我自然帮你。”
我没料到她竟有如此计较,简直是求人如登天。以前在话本儿里看过的谁谁谁破了困扰了谁谁谁多少多少年的谜题,最后一步登天求得求荣。
可这是很老的话本儿里才有的桥段了。
有一条长长的代沟绵延横亘在我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