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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海弟弟的气节很刚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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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总想考究明白世间的一切无常,总是喋喋不止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待到柳暗花明水落石出时,饱经人世沧桑世事无常后,又是身心俱瘁呢喃不语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与其看得明明白白伤人伤己,倒不如糊糊涂涂一世平安。
我记得古希腊有一位哲人说过:人活在世上并非只有幸福与不幸,幸福未必幸福,然而不幸中的万幸却不失为一种幸福……我就觉得很有道理,举个活蹦乱跳的例子就如同我回家的第一天就揍了王府的贵客密阳王,第二天就接到了和亲的圣旨,之后又被呛得半死不活躺在嫆婉居的藤床上。
五月燕双飞,在王府里是闻不到稻花香里蛙声一片的,然而碧蓝碧蓝要沁出水一般的澄澈蓝天下,我却望不到边际。我想,倘若我真的嫁去南蛮的敕勒国,我会不会也成为一个万丈红尘中的女子,日日梳洗,日日垂泣,期盼着君主的垂青与怜惜。步步为营,步步维艰,一步之下蜜合脂粉弄妆罢,掩埋进无数红妆血泪冤魂咿咿。
我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实在很丰富,也或者说是看云海若的话本儿看多看疯魔了。幼时喜欢的题材总是根深蒂固的掩埋在潜意识里。试想如今南蛮诸国与晋朝不睦,晋朝却独独将我聘给敕勒为妃,可想必然是要挑起他国的不满,看似是在与敕勒结盟其实是想借诸小国的危机感以此铲除敕勒这个南蛮唯一能与晋朝抗衡的国度。小国蒙昧,只知自保苟存合力谋生,不知审时度势唇亡齿寒。以为对敕勒了如指掌,所以必定会联合出兵进攻敕勒,到时坐山观虎斗,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自然是大晋朝。也难怪我这么揣度,南蛮并不如中原之地物资丰饶科技显著,也不过脱离了刀耕火种的社会仅仅几百年而已,这南蛮南蛮叫的真是名至实归。
至于我,实在只是列国磨合的一招险棋罢了,其实并不险,晋朝不可能只有这一个动作,明里暗里挑拨离间的事也不会少做,坐收渔翁之利实在是一件很有把握的事。可是我嫁入敕勒的日头一定是很凶险的。敕勒既能成为南蛮的大国,也不会被晋朝如此轻松的玩弄于股掌之中。估计我嫁到那里去享得不是华清池洗夜夜娇宠,而是剥皮拆骨夜夜酷刑。
我打了个寒战。
人总是要学会自救的。自救跟自爱自强是一个意思。你不自爱,就没有人会爱你。同理,你不自救,就没有人会重视你高看你救你于危难之际水火之中。
我想了想,发现自己很可悲,能够被我自救利用的资源实在是少之又少,娘死了,爹弃了,六个姐姐还死了一个…….我嘴角扬起一个很诡异的弧度,我觉得这几个姐姐我都不认识,也没什么感情,实在是很好的挨坑对象。但这样想一想就更不对了,嫁去敕勒并不是好姻缘,自然不能嫁个什么身份高贵又受宠爱的宗室女以免得罪该女那位高权重的老爹,可是王府里不受宠的,单是晏皇氏一族不受宠的宗室女多了去了,为什么单单选中我?
人人总觉得自己天赋禀异异于常人,理所应当不应与等闲之辈相较。可是我确实与她们不一样。我有一个师父,一个几次被朝廷恭请出山而不出的师父。会不会除了和亲还有逼我师父出山的考量呢?
我又抖了抖,觉得和亲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一定要郑重的交给我的某一个姐姐来完成,届时让她自请和亲,反正圣旨虽下却并未昭告,是不好拒绝的也是可以改的。
我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细细勾勒了一遍,大姐姐是嫡出的郡主,是不可能任我忽悠的;二姐姐嫁人了……三姐姐倒是可供参考;四姐姐据说有一个出家的宏大理想;五姐姐……五姐姐死了……
这真可悲,我只有三姐姐这一个选项了,只能祈福她是个贪慕的人愿听我一番忽悠前去和亲做王妃。
我是这样不厚道也不地道的人。
云海若就一向说我冷血,也许是缺少母爱的缘故。我小时候就不喜欢带毛的小动物,云海若少女情怀养过不少带毛的小动物。我看见过他驯养了一匹半大的狼。
它瞪着我,睁着绿油油的大眼睛瞪着我,瞪得我毛骨悚然。
我说:“你不要瞪我,我是你娘亲的娘亲,你的亲祖母,你怎么能瞪你姥姥呢。”
它果然不瞪了,露出一口泛光的白牙磨刀霍霍向老娘。
我硬着头皮又说:“你不要做这种妄图咬我的无谓的挣扎,我可是会扒了你的皮哦,我小时候就手刃过你娘亲养的一只狗。”
云海若忍无可忍了似乎,冲我大叫:“我怎么会是它娘亲!你又怎么会是我娘亲!”
我接口:“哦,好。那你是它姐姐,我是它娘亲。”
云海若瞠目结舌的看了我一会儿,似乎想把我看穿,良久他决定不再和我辩嘴。这是个明智的决定。他又说:“你不要吓唬我养的狼,小心它咬你。”他一定是忆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过往,道:“它可不是那只叭喇狗。”
我承认,我平生第一次动刀子是剁了云海若喂了三个月的一只叭喇狗,一只只到我脚踝那么大的叭喇狗。我十四岁之前只杀过那么一次,至于后来如何如何杀了多少人,我记也记不得了,鲜血如罂粟,纵然你千不甘万不愿,只要沾染了就再也没有办法抽身。万幸我师父除了教我礼仪诗书藤甲秘术这类文治,也略略让我涉猎一些兵法武功,没有在日后杀人时被人杀。
真是有一个好师父不如有一个好娘亲,娘亲好了,师父自然就跟上了。
扯远了。
说起我第一次动刀子,记忆犹新。不论是第一次杀人还是第一次放火,第一次总是那样的惊险又刺激让人毕生难忘历久弥存。打个比方就说你娶的第一个老婆第一次洞房花烛夜,那都是很有纪念意义和情感价值的,再娶的小老婆那怎么样都不如初恋一般纯洁美好了。
又扯远了。
那只叭喇狗真是一只很平庸很丑陋很粗鄙的狗,老娘是它能招惹的人么。我看在云海若可怜巴巴的模样的份上才肯屈尊降贵跟这只叭喇狗进行了友好往来。我很温柔很轻缓的抚摸着叭喇狗的头,那种母性的如沐春风让我自己都陶醉了。
可这叭喇狗不领情,回头便咬了我一口。
任是云海若哭得声嘶力竭求爷告奶我都没有搭理他,一心一意将这只狗料理了。
云海若撂下狠话若是我真敢吃了他的狗儿子,他就永生永世再不理我。
我很大度的说好,当日正午我捧着花了一大笔零花买了极好的调料作味儿的狗肉蹲在云海若的卧室前大快朵颐,只听得里面期期艾艾的哭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云海若很扭捏的推开门,揉了揉哭红的泪眼,很是斟酌小心的开口:“燕姐姐,你吃的什么能分我一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