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起天末》楚客人

7、魔族圣女

　　伊蒙之始，浑蒙之初，有一座不周山，上接天阁，下连魔宫。不周山上有一块九重石，汲天地之灵气，取草木之精华，孕育出一男一女。男者为天神，掌管天阁，主万物之生长；女者为天魔，掌管魔宫，主万物之灭亡。

　　那九重石高约三丈，一丈见宽，有一个大人伸开双臂那么厚。稳稳地立在不周山巅，风雨云雾，岿然不动。

　　云轻尘站在九重石旁，对凉末道：“有生有灭，相生相克，是为平衡。”

　　凉末眨了眨眼，显然没有听懂。她努力地抬起头，看着仿佛插进云层里的大石头，“师父你看，那里是不是裂开了一条缝啊？”

　　云轻尘点头，把凉末抱起来。凉末伸长小胳膊，刚好能够到那条裂缝。

　　“一千年前神魔大战，天地平衡被打破，九重石受损，所以有了这道裂缝。”

　　神魔大战……凉末说乾越说过，不过她听得似懂非懂，“那师父为什么不用仙法给它修好呢？”

　　“这世间，总有些事情，是神和仙都无法办到的。”

　　云轻尘看向远处，那双淡然的眸子里幽深无际，似把天地万物都包容进去了。

　　凉末只觉得今日师父说的话全都很拗口，她一个字都听不明白。看了一会儿石头觉得无趣，便央求道：“师父，我们回去吧，我还要带呦呦去见重明鸟呢。”

　　云轻尘又看了一眼九重石，轻叹：“回去吧。”

　　一大一小两师徒，御剑离开不周山。

　　九重石依旧静静地矗立在原地，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可若仔细看去，那条凉末刚刚摸过的裂缝，其中隐约有一条极其细微的裂纹，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

　　一千年前的神魔大战，实际上是神界和魔界第二次发生冲突。

　　五千年前，神界共工神爱上魔界的一个侍女。他们的恋情遭到神魔两界的共同反对。

　　天神将共工神关入天牢五百年以做惩罚，共工神出了天牢之后才得知，天魔已将侍女的魔石震碎，侍女魂飞湮灭。

　　悲痛欲绝的共工神使出毕生神力撞向不周山，企图毁掉山脉让天地合二为一，从此不再有神和魔的区别。

　　不周山遭受巨大撞击，天阁塌陷，九重石碎成九块。

　　危急时刻，女娲神炼五彩石填补天阁，之后用自身元神牢牢锁住不周山的山脉。而修补天阁剩下的一块石头，携着女娲神残留在其上的灵力落入人间，将九块九重石重新黏合。

　　毁天灭地的一场浩劫，终于在女娲神的力挽狂澜下平息了。

　　五千年后，仙门始祖严华尊者常到这不周山来。

　　某一日，他发现九重石的边缘被风化了，似有松动的迹象。他凑近，正想仔细看看清楚，一小块石片就“啪”地掉在地上。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块石片。接触到掌心的温度，石片散发出温润的光芒，片刻之后化成一个小婴儿。

　　严华尊者大惊，连忙将小婴儿抱入怀中，随后为其取名云轻尘。

　　在云轻尘懂事之后，严华尊者就常对他说：“你乃天地所生，你的职责就是守护仙门，守护这天地的安宁。”

　　而今，九重石再度破损，他这个护仙尊者却无法找到修复之法。

　　……

　　回到菩提岛，凉末就带着呦呦去后山。她很喜欢去后山玩，那里种满了大树，风吹过便会听见树叶相互摩挲的柔软连绵的“沙沙”声。

　　呦呦乖乖地坐在她的肩头，稳稳当当的。

　　大地被厚厚的落叶铺满了，黄色的绿色的都有，踩上去发出轻微的破碎的声响。重明鸟正在树下梳理羽毛，见凉末就走过来，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头。

　　凉末嘻嘻笑着：“重明鸟，我给你带了一个好朋友。你看，它叫呦呦，你认识吗？”

　　呦呦坐在她的肩头，到重明鸟胸前的高度。重明鸟低下头，用头顶红红的鸟冠碰了碰呦呦的鼻子。

　　“哈哈，你们果然是认识的。”凉末高兴极了，“重明鸟，那你带呦呦去玩吧，我今天跟师父去了好多地方有点累，要休息一下，你们待会再来找我。”

　　重明鸟点头，呦呦轻快地一跃，落在它的背上。重明鸟展翅，驮着呦呦去玩了。

　　凉末看着重明鸟飞远了才安心地靠在树枝上，欣赏周围的风景。她在菩提岛已经住满一年，可这里的一草一木永远都看不厌。

　　“小妹妹。”

　　一个身穿白袍的女子突然出现，吓了凉末一跳。

　　凉末见她的打扮也是仙门中人，稍微定了定神，问道：“你是谁，来菩提岛有事吗？”

　　那女子飞到凉末身边，眼眸中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亮。上翘的眉梢微微蹙起，盯着凉末，惊喜又似迟疑，片刻之后才问道：“天神之子不在菩提岛吗？”

　　凉末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乾越他不在菩提岛，在玉凌峰，你找他？”

　　“竟然不是云轻尘收他做弟子！”女子皱着眉头，似乎在自言自语，“尹重那老头可不会让我上玉凌峰的。”

　　凉末觉得奇怪，再次问道：“你是谁，找乾越干什么？”

　　那女子扬眉一笑：“我叫洛泓伊，也东阳宫的弟子。按辈分，你应该叫我师伯。”

　　“师伯？”

　　“当然，怎么着我也得在云轻尘之上。”

　　仙门子弟都叫师父“尊者”，她怎么直呼师父的名讳？凉末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她真的是东阳宫的弟子吗？

　　洛泓伊看出凉末的疑惑，笑道：“你放心吧，我不是坏人。没有你师父的允许，谁能上得了这菩提岛？”

　　也对，凉末点头，“乾越在修习仙术，你不要去打扰，以后再来找他吧。”

　　“打扰？”洛泓伊古怪地一笑，“呵呵，他若成大器，可不得了了。”

　　凉末还未能听出她语气中的略带嘲讽的不怀好意，自豪地扬起头，“那当然了！我师父说乾越是天神之子，是人间的希望。”

　　哼！洛泓伊冷笑。天神之子，他若真去了天阁，还会有魔族的活路？

　　不过既然天神之子不在菩提岛，她只能按兵不动。尹重不是省油的灯，她没有把握能够闯进玉凌峰带走乾越。

　　洛泓伊暗自思忖，视线再次落到凉末的身上。这孩子是谁，为什么让她感受到天魔之灵的气息？

　　她抬起手，掌心中显现出一方白玉罗盘。

　　这罗盘是由极北阴寒之地的千年寒玉制成的，晶莹剔透。罗盘四方刻着东、南、西、北四个字，中央有一凹圆，其中萦绕着一层缥缈的寒气，寒气中裹着一枚指针。

　　“我上菩提岛不光是为了看天神之子，还为了找一样东西。”洛泓伊指了指手中的罗盘，“它指示我想找的东西就在这个方向，可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你可以帮我吗？”

　　凉末看着那罗盘，感觉周身凉飕飕的，“要怎么帮你？”

　　“很简单。”

　　洛泓伊忽地靠近，凉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起右手。一道凌厉的眼神划过，食指霎时一阵刺痛。

　　凉末的食指头沁出一滴血，不偏不倚正滴在指针上。

　　指针轻微移动两下便又静止，洛泓伊百般不解，喃喃自语：“奇怪，我明明感受到魔灵的存在，为何这魔怔盘没有反应？”

　　凉末虽不懂魔灵为何物，但也明白与魔沾上边的都不是好事。此时见那女子口出此言，便抽回手，愤然道：“你弄疼我的手，我要去告诉我师父。”

　　洛泓伊连忙拉住她，笑道：“小妹妹，这么小的事何必让你师父知道。我渡些仙力给你，一来治你这伤口，二来也做赔礼道歉。”

　　她说完也不管凉末愿不愿意，便渡去仙力。凉末只觉得一股气息自手腕经脉处涌入，在体内游走。

　　“好了。”洛泓伊收回手，忽得不见了。

　　凉末只看见一缕淡淡的烟，那女子便在眼前消失，惊得说不出话来。呆愣半晌，才跑回大殿。

　　“师父，师父。”凉末爬上自己的椅子，“我刚刚在后山看到一个人，她说她叫洛泓伊，是东阳宫的弟子。”

　　云轻尘正在看书，微微点头。

　　凉末本以为那是奇事，现在看师父不甚在意的样子，惊奇之心消了大半，心中不免气馁，又道：“她说要找乾越，还说尹师伯不让她上玉凌峰。对了，她还给我渡了好多仙力。”

　　云轻尘神色一怔，拉起凉末的手。

　　果然，小徒弟体内的魔灵受魔力滋养，蠢蠢欲动。他心中骇然，渡去自身仙力压制，“阿末，她为何要输仙力给你？”

　　凉末答道：“她割破了我的手指，然后把血滴到一个叫魔怔盘的东西上。”

　　魔怔盘是魔族圣女之物，用以寻找天魔和魔剑。千年来，魔族圣女魔伊数次造访菩提岛，云轻尘就像不知道一般，从不加以阻止。因为他知道魔伊一定在找什么东西，比如魔剑。

　　魔伊来菩提岛，是否因为魔剑在这附近，或者说这附近有重要的魔族之物？

　　神魔大战，神剑嵌入天阙神台之中，魔剑却不见踪影。魔剑乃邪物，万不可再落入魔族之手，仙门一直有派弟子寻找。

　　但没有指引，就好似无头苍蝇，所以尽管仙门弟子费尽心力，也没有发现魔剑的丝毫踪迹。云轻尘之所以放任魔伊在菩提岛来去自如，也是希望能借她找到魔剑的所在。

　　云轻尘收回手，叮嘱道：“以后再遇到她，不要与她说话，就当做没看到。”

　　“为什么？”凉末歪着头问，“师父，她是不是坏人？”

　　云轻尘点头：“她是守护魔族的圣女。”

　　魔族？凉末瞪大眼睛，全然没料到师父会说出这番话来。洛泓伊居然是魔族人，那她刚刚输给自己的岂不是魔力？

　　云轻尘见凉末神情不对，安慰道：“无妨，你以后再不理她便是。”

　　凉末连连点头。

　　千年前的神魔大战，云轻尘没有和天魔交手，只和魔族大护法有过一战，所以他并不能清晰地感知到天魔之灵的存在。

　　当初凉末初来玉鼎宫，在大殿中他便隐约感受到那孩子体内的魔灵起伏。

　　他没有将这个发现告诉掌教等人，而是隐藏于心，主要的原因自然是不想在没有确论之前因魔灵的出现导致众多不必要的猜测或恐慌。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在凉末的身上同时察觉到天神的灵力。

　　作为严华尊者最得意的弟子，云轻尘曾多次去过天阁，并且接受过天神的指导，所以天神的气息他很肯定。

　　再加上昆仑天眼给予它的修复九重石的提示--凉末。

　　虽然云轻尘还不清楚凉末的来历，但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孩子非比寻常，也许她是拯救天地失衡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