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起天末》楚客人

47、雪域绝地

　　解决完青丘的事情，凉末和镜牧启程赶往玉鼎宫。路上，凉末感叹道：“师兄，我以后一定要成为你一样的人。”

　　镜牧纳闷，反问：“我一样的人？”

　　嗯，凉末点头，“回去之后，我要用心修炼仙术，增强自己的功力，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还有，我要和你一样，遇到什么事情都不慌张，想出应对的办法。”

　　镜牧笑了笑，安慰道：“我已经活了百年之久，所见所遇都是你的数倍。你才二十多岁，以后的路还长。”

　　也是，凉末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脚步轻快。

　　她这么开心，有另外一层的原因。这次她用天神之灵解救狐族危机，回去后一定要告诉师父，以后大家都不能借口天魔之灵诋毁她。掌教不准她修习仙术，她一定要借此向掌教争取重修仙术的机会。

　　两人正走着，空中落下几只风信子。这些风信子很特别，它们是虚体，闪动着纯白色的荧光。

　　“仙灵风信。”镜牧脸色一变。

　　用仙灵寻人是仙门最快捷、最准确的寻人之法，但要损耗大量元气，在非常紧急的时刻才会用到。

　　仙灵都是有属性的，那些风信子感受到凉末的存在，纷纷停下翅膀，落在她的肩膀上。

　　“是师父！”凉末急道，“师父为什么要用仙灵寻我？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先别急。”镜牧安抚道，“风信子找到了你，尊者马上就能知道你的位置。我们先往玉鼎宫的方向走，相信不久就能碰到他。”

　　“好。”凉末应道，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正午时分，两人远远地看着乾越御剑而来。

　　“乾越。”凉末向他挥手，“是我师父让你来的吗？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师父要用仙灵风信寻我？”

　　乾越拍了拍凉末的头，示意她冷静下来，“燕婉师妹回宫，向掌教等人禀告你私放妖族之事。督教大怒，已派人下山缉-拿你回宫。”

　　缉-拿？凉末怔住，她没想到自己的行为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

　　“尊者让我来寻你。”乾越继续道，“让我转告你，暂且先不要回玉鼎宫，和镜牧师兄一起寻找息灵。”

　　凉末默默地点头。

　　镜牧看了凉末一眼，问道：“秦桑呢？乾师弟，你可知她现在在哪？”

　　乾越答道：“尊者说此行需要彭曌龙的帮助，已将彭曌龙放出恒思之境，他们二人在目的地等我们。”

　　息灵神蛟负责守护万妖圣珠，当圣珠被取走后它便沉入冰空中休眠，直到妖王还回圣珠它才会再次出现。

　　目前归墟已被魔族占领，从归墟到达冰空显然是不现实的，云轻尘找到另外一条通往冰空的路。

　　“尊者说在极南的雪域绝地，有一条雪中璃栈，过了那条栈道我们就能够进入冰空。”

　　凉末三人片刻不曾停歇，御剑向南。直到午夜，才找了一个地方休息。

　　山林静谧，镜牧在乾越身旁坐下，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远处深邃的星空。

　　“玄北师兄，你想说什么？”乾越开口。

　　镜牧笑了笑，乾越一直叫他“玄北”，而玉鼎宫里的人都叫他“镜牧”，这种保持着距离的称呼明显带有一些疏离。

　　他们已经接近极南雪地，空气都似乎变冷了。

　　镜牧叹凉一口气，道：“乾师弟，阿末她心思细腻，下次你再与她说什么消息，大可委婉一些。言辞过重，她虽然表面上不为所动，但心里肯定不好受的。”

　　乾越的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漠，“玄北师兄，你可知常师姐回宫禀告凉末私放妖族一事之后，掌教等人是何反应？督教勃然大怒，要将凉末赶出玉鼎宫。众人都说她与妖-族-串-通，肯定是受魔-族-指-使。若不是有尊者在，恐怕凉末又要受诛仙剑。凉末她现在，是整个仙界通-缉的对象。”

　　乾越一向寡言少语，镜牧还是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长一段话。果然他对凉末，始终是不一样的。

　　“那尊者的意思呢？”镜牧问。

　　乾越回答：“尊者让我们一定找到息灵，不然凉末就没办法将功补过。”

　　他说完，目光微微一转，落到不远处的悬崖边上。凉末坐在那里，仰着头，也不知在看什么。

　　乾越站起来，向凉末走去。

　　凉末察觉到背后的脚步声，不由得回过头，表情怏怏地喊了一声：“乾越。”

　　乾越在她身边坐下，低声问：“为什么要放走那两个妖族？”

　　“阿珠和阿宝是好妖，他们已经被关了几百年了。”凉末嘀咕，“为什么要把所有的妖怪都关进恒思之境？”

　　“因为他们很有可能会成为人间的威胁。”

　　可能？凉末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眸在繁星满天的夜空下显得格外暗淡，“就为了这万分之一的可能，就要把一个无辜的人关进牢笼数十年乃至上百年吗？”

　　乾越看着她，低沉的语调在黑夜中缓缓散开，“因为这万分之一的可能一旦发生，人间或者仙门就会有灭顶之灾，就像千年之前的神界一样。”

　　南极雪地吹来的冷风从两人之间的罅隙里哧溜滑了过去，不像荒漠呼啸而过的狂风那样粗犷肆虐，却带着点点冰凌，透出扎人的寒意。

　　很小很小的时候，凉末就明确了自己终生奋斗的目标--帮助乾越复兴神族。她一直觉得自己和乾越的目标是一样的，所以他们的立场也不会有任何不同。

　　可是，现在。

　　凉末看着乾越，男子的眉眼已不复幼时初见那样稚嫩。

　　“如果有下次，我还是会放走他们。那时你怎么做？把我抓回去交给掌教处置吗？”

　　不知何时，周围的空气已经完全冷下来。口中说话带出一团团的白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界限。有一片雪花悠然落了下来，接着第二片，第三片……很快，树林草地一片雪白。

　　乾越看着凉末发白的嘴唇，心底无奈地喟叹。从小她耍赖发脾气的时候他都没办法，现在依旧束手无策，所以何必想方设法自作聪明呢？

　　乾越握住凉末冰冷的手，像儿时那样，彼此取暖。他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轻轻吻了她的额头，继而低声道:“我永远和你站在一起。”

　　凉末闷在乾越的怀中，失望透顶以至于冰冷到极致的心，因为这句话而重新跳动起来，“我从小就说过，要帮你复兴神族。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做任何危害你和神族的事情。”

　　雪依然下着，很微弱的热量就能将其融化，轻薄而短暂。可叠加起来，却能覆盖大地所有颜色。无论红橙蓝绿、黑白杂灰，都会变得干净而纯洁。

　　三人赶了整整四天的路，才到达极南冰雪之地。凉末远远地就看见笼着手左蹦右跳的彭曌龙。

　　“凉末，凉末！”彭曌龙高兴地打招呼，“原来尊者没骗我，你真的来了，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凉末笑着，又问:“你是龙哎，还怕冷啊？”

　　彭曌龙翻白眼，“为什么我是龙就不怕冷？早知道这冰天雪地，就把那冰丫头叫来了。”

　　冰丫头？凉末问：“冰丫头是谁？”

　　“北方有座冰雪宫，冰雪宫里住着冰雪女王，冰雪女王的女儿、繁星殿里的公主。”彭曌龙回答，蹦蹦跳跳地向前跑去，“走吧，咱们要找那个什么什么东东。”

　　南极冰雪之地，只有两个颜色：雪白和天蓝。

　　陆地被冰雪覆盖，触目所及白茫一片，整个视觉被水天相接的那一线划分成两个空间。冰山、冰架以及水面上随处可见的浮冰……极寒之地的冰雪苍穹。

　　日光淡却刺眼，经过冰面的无数次反射折射，散发出一种绚烂极致的美。

　　乾越站在冰山之上，望着眼前在冰雪的反衬下显得有些暗沉的海水。尊者说过，要在这冰之苍穹下找到雪域绝地的所在。只有到达雪域绝地，他们才能找到雪中璃栈。

　　“乾越，”凉末问道，“我师父有没有告诉你怎么找雪域绝地？”

　　乾越道：“尊者也不知道雪域绝地的具体位置，但他告诉我们，一直向南走，彭曌龙会有感应的。”

　　“嘿！”彭曌龙已经砸开一大块浮冰，正站在上面招手，“我们就坐这个走吧。这地方到处都是冰山雪山，天气又很容易变化，你们御剑飞行会有危险的。”

　　众人都同意他的看法，一起走到浮冰上。

　　凉末看着远处连绵不绝的海水，以及海面上的浮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冷得呛人，仿佛带着冰渣一般。

　　“彭曌龙，你能感应到雪域绝地吗？”凉末问。

　　彭曌龙正趴着玩水，兴致勃勃地推着路过的冰块，“尊者说我能够感应到，我自己可不知道，反正我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总觉得彭曌龙很不靠谱。

　　太阳的光芒照射着水和冰的一切，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彭曌龙推着冰块，还时不时地和冰下冒出来的小海豹打招呼。

　　越往南，冰块越多。很快，他们的冰船就走不动了。彭曌龙干脆跳到冰块上，活蹦乱跳地向前走，“没事没事，这冰很厚，如履平地。”

　　凉末试探性地踩了上去，果然很实在。乾越拉住她的手防止出现意外，秦桑和镜牧紧随其后。

　　“这浮冰是一整块的，不会那么容易就碎的。”秦桑道，“我们小心一点就可以了。”

　　冰冷的海风吹过，细碎的雪屑随风，从众人的脚边掠过，宛如云海一般。彭曌龙跑在最前面，依然看不出有何异样。

　　凉末叹了第一百零一口气，她可是想卯足了劲把息灵找到，一来帮乾越修复天梯，二来替自己将功补过。可是看彭曌龙的样子，她总觉得找息灵的计划悬之又悬。

　　“不用担心。”乾越捏了捏凉末的手，“尊者说只要跟着彭曌龙，就一定会找到雪域绝地的。”

　　凉末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不远处彭曌龙的背影。虽然他们的大方向是向南，但彭曌龙已经转了几个弯了，会不会他潜意识里已经感应到了？

　　“冰层越来越薄了。”镜牧提醒。

　　凉末低头看去，果然，脚下的冰层已不如之前厚实，踩上去隐约可以听见冰裂开的声音。奇怪，冰层怎么会变薄呢？

　　她顺着往前看去，就见前方的冰面已薄如镜面，下面荡漾的海水若隐若现。但彭曌龙却毫无察觉，依然蹦跶地向前跑。

　　他的前方，冰层已然开始破裂。

　　“彭曌龙，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