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起天末》楚客人

39、通天之门

　　昆仑山巅温度极低，常年被冰雪覆盖。混合着山壁中的岩石，日积月累，形成了层次分明的盐白色的冰岩。

　　通天门高大宏伟，看着不像实物，而像是镜中幻影。其上光华流动，若隐若现。正中央有一个指头大小的凹圆，中间有一个微小的凸起来的尖锥，泛着乌金一样的光泽。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打开通天门的，只有四大掌教以及护仙尊者，连常判和葛玄都没有资格。要进通天门，须将大拇指按进凹圆中，尖锥戳破指头，血液便会随着其上的光华绕着四边门框转一圈，验证通过后，门才会打开。

　　尹重和顾闻到达通天门，彼此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气。

　　“如果轻尘真那么大胆，”尹重道，“我们现在去也晚了吧？”

　　话说得不错，但顾闻觉着确定一下总比猜来猜去忐忑不安要好，“神台自行修复至少要一千年，尊者若真如此，恐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那方法实在是……一个万一，神台就再无修复的可能了。”

　　唉，两人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先去看看情况再说吧。”尹重将大拇指按进凹圆中，就见鲜红的血液绕着门框转了一个完整的大圈。

　　通天门打开，现出其后一架延绵不绝看不到尽头的天梯。那天梯呈银色，也是若隐若现，散发着一种冷峻质感。

　　“爹。”顾清珞跑过来。

　　顾闻吓了一跳，问：“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顾清珞回答，“我知道天阁不是随便人可以去的，我就在这儿等着。”

　　“等死吗？！”

　　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尹重等人回头，只见祭天从一块巨石后走出来。跟在他身后，是已经成为魔族大护法的萧无桀，以及妖族四大精怪：魑魅魍魉。

　　而路千绝，在看到祭天等人已经赶来后，就悄无声息地下山了。

　　魔尊？尹重眼神一凛，立刻想到关上通天门。祭天衣袖一挥，强劲的掌力迫使尹重的动作一顿。

　　就在这停顿的倏忽间，魑魅魍魉四大精怪将尹重团团围住。同时，萧无桀拦住了顾闻。

　　妖界八大守护精怪，是整个妖族中第一批修炼成仙的妖怪。那时还是上古时期，妖族接受神族的统治。天神各赐灵力，封他们为妖界的守护神。

　　尹重的功力在仙界也是至高的，但被四大精怪掣肘，一时无法脱身。祭天显然是想困住尹重，因为通天门由谁的血液打开，就要用谁的血液才能关上。

　　此时唯一得空的就是顾清珞，她见祭天逼近通天门，便上前阻拦。

　　顾闻与萧无桀不相上下，他横剑一甩，逼开萧无桀，顺势飞到顾清珞身边，一同阻拦祭天。

　　祭天已赶到通天门前，无奈被顾氏父女所拦。昆仑山巅有变，云轻尘很快就会察觉，所以祭天下手异常狠厉，一定要在他赶来之前动手。

　　顾闻也是仙门高手，所以即使通天门近在眼前，祭天也无法撼动分毫。顾闻心中所想的和祭天一样，但目的不同，他想的是多拖延片刻，一定要拖到云轻尘来。

　　但萧无桀很快便折了回来，与顾闻缠斗，将其困住。祭天的战术是速战速决，因而用上八成功力，一掌打向顾清珞。

　　顾清珞本就不是祭天的对手，用剑卸去五成掌力，飞身后退。但速度还是慢了一拍，被剩下的掌力追上，身子往前一扑，吐出一口血来。

　　祭天冷笑，掌心现出一团蓝色的光芒，正是昨夜魔伊用圣魔石传给他的魔力。手掌挥出，那团蓝光分裂成点，分别打向通天门上的凹圆里的尖锥以及天梯。

　　尹重和顾闻都道大事不好，乾越还在菩提岛，若通天门和天梯被毁，那他就回不去了。

　　“住手！”顾清珞飞身上前。

　　蓝色的魔光以极快的速度飞向通天门和天梯，尹重和顾闻都无法立即脱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清珞拼死上前，但速度赶不上……

　　就在此刻，一缕白色的疾风从顾清珞身边擦过，转瞬间便达到蓝光之前，随即一卷，将飞向通天门的那点蓝光裹住了。

　　疾风之后，一道掌力紧随其后，打向那点投向天梯的蓝光。那蓝光一歪，擦着天梯坠落。

　　“嘣--”的一声，天梯的最下层的一角发生破裂，碎片被掌风带着四处飞溅，有一小块刚好划过顾清珞的脸颊。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祭天抬头，他知道，云轻尘来了。

　　随来的还有乾越。

　　萧无桀一见云轻尘，立刻撇下顾闻。顾闻赶到顾清珞身边，查看女儿的伤势。

　　顾清珞之前被祭天打了一掌，这下又被碎片所伤。天梯的碎片自然不比一般凡物，顾闻就见闺女脸颊上的那道伤口已经肿了。

　　祭天看着站在萧无桀云轻尘，冷笑。昨夜出发前，魔伊就叮嘱过他，不要与云轻尘纠缠，不管成功与否，只要云轻尘一出现，马上离开。

　　祭天按捺住和云轻尘痛痛快快打一场的想法，远远地站着观战。一来看看萧无桀的功力如何，二来揣摩一下自己吸收了万妖圣珠中的精华之后是否能与云轻尘匹敌。

　　山巅的风生冷，带着冰雪料峭的极寒。萧无桀的手利落地往后一甩，黑色的长袍迎风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他的霸气丝毫不逊于魔尊，但整个人却偏向于一种中庸的气质，锋芒不毕露。羽姬曾说过，萧无桀是一个为武学而生的人，他毕生的精力都在钻研术法。

　　“又见面了。”萧无桀开口。

　　云轻尘没有说话，他与萧无桀并没有什么仇怨。萧无桀找他，也纯粹是因为想较量一下功力而已。

　　若在平时，云轻尘大概会和他过上两招，但现在显然不行。

　　“师弟快来！”尹重大喊，“天梯要塌了。”

　　天梯的最下面三层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最严重的是第一层，已经被削去了大半个，快要断了。

　　乾越和葛玄正将体内的灵力输向天梯，以防止天梯断层。源源不断的灵力，阻挡了天梯继续断裂的趋势。

　　乾越的灵力乃纯净的天神之灵，但修行尚欠，勉强只能维持片刻；尹重虽然道行较深，但灵力乃是仙灵，因而情况十分危急。

　　云轻尘看了萧无桀一眼，转身向乾越走去。

　　萧无桀面无表情，双掌挥出，打向云轻尘。云轻尘回身，左手接掌，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动作。

　　一个霸道却沉稳，一个飘逸却冷冽。两道完全不同的掌力在半空中相撞，顿时陷入拉锯状态。

　　可是慢慢的，萧无桀脚下传来轻微“咔嚓”声，正是冰岩破裂的声音。冰岩的最外层，已经开始融化成水，沥沥的冒着白烟，仿佛在沸水中滚过。

　　再仔细看去，可见冰岩深处已从他脚下的那一点延伸出无数道裂纹，那些裂纹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云轻尘抬起右手，用力一推，叠于左掌之上。

　　萧无桀掌力一泄，倒退数丈。冰岩上划出一道很长的，毛边凌乱的拖曳痕迹。

　　“走了。”祭天笑道，化作一道黑烟离去。萧无桀和四大精怪紧随其后。

　　此时此刻，尹重等人根本无暇追赶。云轻尘赶到二人身边，向天梯输入灵力。三道灵力，终于让剧烈摇晃的天梯安定下来。

　　……

　　此次魔族放出万妖谷中的妖怪，四大仙宫为维护人间安危伤亡惨重。

　　马腹妖在西水河中作怪导致河岸决堤，无数村庄瞬间被洪水吞没。常燕婉仗剑于泱泱大水中与马腹对抗，却遭水蛇前后夹击，陈大仁为了保护她被蛇咬伤。

　　镜牧抵抗妖族魃精怪，魃妖召唤出无数土-蝼-怪，秦桑为护镜牧被咬伤。当然，还有顾清珞，被天梯的碎片划伤脸颊，一直昏迷不醒。

　　整个玉鼎宫，死伤弟子不计其数。

　　……

　　“爹，二师兄他没事吧？”常燕婉拉着常判的衣袖，哽咽着问道。

　　常判看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女儿，无奈地摇头，“只是普通的妖毒而已，爹已经帮他祛出来了，你大师兄呢？”

　　“大师兄和镜牧师兄正在统计伤亡弟子的情况。”常燕婉回答。

　　常判点头，暗自沉了一口气，“爹去找掌教他们，你留在这里照顾你师兄。”

　　陈大仁体内的妖毒作祟，之前一直有些头晕。后来清醒些了，便感觉身旁似乎有什么响动。睁开眼，他就看见常燕婉坐在一旁，正拿手绢揉眼睛，“师妹，你怎么了？”

　　常燕婉见他醒了，忙凑过去按住他，“不要乱动，我爹说了你要好好休息。”

　　“我没事。”嘴上这样说，但陈大仁还是听话地躺着不动，看着常燕婉通红的眼眸，“师妹，你哭啦？”

　　“我才没哭呢。”常燕婉瞪了他一眼。

　　陈大仁傻笑，“师妹，你真了不起，你一个人去对付那么大一只马腹！”

　　河岸决堤，大水汹涌澎湃，西水河方圆五里之内一片汪洋。唯有一棵百年老树屹立不倒，剩下一截树冠。

　　在那树冠之上，挂着一个小襁褓，里面传出娃娃的啼哭声。附近一只马腹妖听到声音，迅速向那棵树窜去。

　　泱泱洪水，一层层黄沙随着水浪翻腾，拍打着仅存留在水面之上的那片树冠。那个襁褓宛如一只在狂风暴雨中飘零的孤舟，瞬间就能够被吞没。

　　黑云盘踞，闪电劈到水面，又掀起一阵波澜，雷声自远处滚滚而来。

　　雷电交加，狂风骤雨，很多仙门弟子都有些胆怯。常燕婉却顶着狂风，于惊涛骇浪中披荆斩棘，御剑飞去抢救襁褓中的婴儿。

　　想起当时常燕婉仗剑劈浪的英姿，陈大仁的眼底涌出无法掩饰的佩服以及爱慕之情。

　　“那有什么。”常燕婉说着，眼神中却带着些许得意，“我要像我娘一样，守护天地，斩妖除魔。”

　　“那我就像师父陪着师娘一样，陪着你斩妖除魔。”陈大仁道。

　　“谁要你陪啊。”常燕婉下意识反驳，却忽然想到爹爹和娘亲的关系，不由得瞪了陈大仁一眼。

　　常燕婉将发热的脸颊别到一旁，“你休息吧，我去找我爹了。”

　　此次魔族大动干戈，唯一的目的就是破坏通天门和天梯，幸而云轻尘察觉不对及时赶到。四大仙宫统计出弟子伤亡的情况，汇聚商议。

　　尹重和顾闻前往通天门乃是机密，魔族此番行动必然有人通风报信，仙门中存在奸细无疑。因而每宫将剩下的弟子分成三组，第一组便是由常判带领的督察组，逐一排查各弟子，找出魔族奸细。

　　剩下两组，一组照顾伤者，同时处理亡者身后事；一组前往人间，收伏残存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