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起天末》楚客人

28、恒思之境

　　恒思之境位于昆仑虚之中，无时无空，无空无间。自凉末修炼降魔印遭反噬后，常判就一直想把她关入恒思之境。

　　绕了一大圈，终于还是来了。

　　踏入恒思之境，凉末却不知该往何处去。呆愣半晌，对面走来一男一女。女孩笑嘻嘻地打量着凉末，问道：“你是新来的？”

　　凉末点头。女孩又笑道：“我叫阿珠，他叫阿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凉末。”

　　“凉末。”叫阿珠的女孩重复了一遍，“听你的名字，不像是坏人。”

　　凉末摇头：“我不是坏人。”

　　阿珠纳闷：“那你为什么被关进来？”

　　凉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关进来，毁坏神台是她的过错，但她绝对没有和魔族勾结，“我犯了错所以才被关进来的，你们呢？”

　　“我们啊，”阿珠笑道，“被关的时间太久了，我都忘记为什么被关进来了。”

　　被关的时间太久了，那她会被关多久？一年，十年，还是一百年？恒思之境的尽头有一棵恒思之树，看那树上的叶子才能知道外面的时序。

　　阿珠是花妖，阿宝是树妖不会说话，还有很多其他妖-怪。但一入恒思之境，法力便会消失，所以关在里面的人都一样。

　　阿珠是凉末在恒思之境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她性格很活泼，恒思之境里的所有妖-怪都认识。阿宝不会说话，他的眼里只有阿珠一人。

　　阿珠跟凉末介绍恒思之境里情况，有一个牛皮大王，整天吹牛皮；还有一只她很讨厌的九尾狐，听说是狐族的公主……

　　“我告诉你啊，”阿珠摇着凉末的胳膊，叮嘱道，“那个九尾狐最讨厌小姑娘了，你刚入恒思之境，年纪小也好看。我和阿宝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可千万别惹她，小心她……”

　　“小心我什么？”

　　娇媚的声音，凉末抬头，看见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模样倒是不错，就是脸上的胭脂太重了，手指甲上涂着不同的颜色。

　　“阿珠你个死丫头，整天到处说我坏话。”九尾狐娇眉一横，扬起几分妩媚的风情。

　　凉末之前就听说，狐族天生有魅惑人的本事，果然不假。

　　“难道我说错了吗？”阿珠冷哼，显然一点也不怕她，“你来干什么？”

　　“我听说新来了个小姑娘，就过来瞧瞧。” 九尾狐掩口而笑，围着凉末转了一圈，“模样还不错。”

　　阿珠双手叉腰，昂头，“反正比你好看多了。”

　　“是吗？”九尾狐冷笑，忽地逼近凉末，“若用我这漂亮的指甲划上两道呢？”

　　凉末一惊，连连后退。

　　阿宝挺身护在她跟前，九尾狐脚步一顿，冷哼一声，竟转身走了。

　　阿珠喜滋滋地说：“那九尾狐虽说收罗了不少手下，但都在阿宝这里吃过亏，她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进入恒思之境，法力会完全消失，仅凭实打实的拳脚功夫说话。阿宝功夫很厉害，所以阿珠有恃无恐。

　　“阿珠，听说咱们这新来了个妹妹？”

　　一个绛紫色的身影飞扑过来，和凉末撞了个满怀。

　　只见来人一张娃娃脸，眼睛圆圆的，鼻梁高挺，嘴巴很小，看着还带着几分稚气。

　　“哎呀，”那人大叫，“这个妹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又胡说八道。”阿珠把他提溜到一边，向凉末介绍，“这个就是我刚给你说的那个牛皮大王，彭曌龙。整天就会吹牛，没句正经话，你别理他。”

　　“什么牛皮大王？不要给我取这么难听的绰号。”彭曌龙哇哇大叫，气得跳脚，“我乃蓬莱宫的少宫主，你们……”

　　“呵！”阿珠打断他的话，“少宫主？你怎么不说你是蓬莱宫的宫主啊？”

　　“我爹还没死呢。我要说我是宫主他非打死我不可。哎，小妹妹，你叫什……喂喂，你们别走啊！”

　　阿珠瞟了一眼在后面做跟屁虫的彭曌龙，无奈道：“你叫他阿龙就可以了，不过记住啊他说的话你千万不要当真。”

　　凉末偷偷向后看了一眼，彭曌龙正对她笑呢。

　　东海长寿宫，北海冰雪宫、南海蓬莱宫，为龙族后裔。本来西海还有一座宫殿，不过在神魔大战中沉入海底，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个人看着像个小孩子，居然还叫她“妹妹”。凉末暗自发笑，眼神掠过，瞟见一抹黑色的身影。

　　长发束起，额前搭下几缕，盖住了半只眼睛。冷峻的眼神，瞳仁是晶莹的蓝紫色。皮肤苍白，浑身散发出一股邪魅的冷漠气息。

　　阿珠显然也看见了那人，拉着凉末和阿宝拔腿就跑。

　　“哇！”彭曌龙跳脚，眼疾手快地抓住凉末的衣摆，“等等我啊！”

　　直跑了好远，阿珠等人才停下来。

　　“那个人是谁？我们干吗要跑？”凉末气喘吁吁。

　　众人都累得不行，阿珠气理顺了才回答：“他叫影重，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会术法。没人敢惹他，当然了，他也不屑于去惹别人。”

　　既然这样，凉末奇怪了，“那我们为什么要跑？”

　　阿珠道：“听说他以前是魔族的大护法，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彭曌龙不干了：“喂，你为什么相信他是魔族大护法，却不相信我是蓬莱宫的少宫主？！”

　　“得了吧你。”阿珠翻了个白眼，“你看看你，身高气质哪点像蓬莱宫的少宫主？要是蓬莱宫的人都像你这样，那迟早完蛋。”

　　“喂喂喂，你可不能这么说啊？我……”

　　“你你你，你怎么样啊？是不是又要说你是龙族后裔，法力无边，帅到飞起？”

　　“本来就是嘛。”

　　……

　　阿珠和彭曌龙又开始了每日例行的吵架。凉末站在一旁，很明智地没有参与，但心里却很疑惑。

　　魔族大护法？魔族四大护法不是都在一千多年前的神魔大战中战死了吗？神魔大战她了解的不多，仙门书籍中记录的也很少；可她听说过，魔族大护法是死在师父剑下的。

　　终于，阿珠吵累了，拉着阿宝说要远离彭曌龙这个牛皮大王。彭曌龙不服气地朝着他们的背影喊：“我就是蓬莱宫的少宫主，真真的龙族后裔！”

　　“四大海宫的确都是龙族后裔。”凉末道。

　　“哇！”彭曌龙蹦到凉末面前，两眼放光，“你相信我？！”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凉末耸肩，“听说龙族有一招术法，叫龙眠蜃中景，和玄风听影境一样，可以看到别人的情况。”

　　“咦？”彭曌龙围着凉末转圈，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你比阿珠那丫头有见识多了，居然知道龙眠之术，还知道玄风听影镜。你是仙门中人？”

　　凉末没有回答。

　　“是玉鼎宫的？”彭曌龙再接再厉。

　　凉末瞪了他一眼，转身要走。彭曌龙连忙拉住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见识”的人。

　　“我跟你说，”彭曌龙似乎很容易激动，“我真的是蓬莱宫的少宫主，没有吹牛！”

　　“那你会龙眠蜃中景吗？”凉末问。

　　彭曌龙一拍胸脯，“当然了，蜃中景只是龙眠术中的一个很小很小的术法。只要是龙族后裔，都会的。不过呢，它和玄风听影镜是不同的。玄风听影镜是记录下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蜃中景能让你看到正在进行中的事情……”

　　大概是遇到知音太难得，彭曌龙口若悬河，吧啦吧啦地说了一大通。

　　“等一下。”凉末打断他，“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想知道某个人现在在干什么，可以用蜃中景看到他？”

　　“当然啦。”彭曌龙肯定地点头。

　　“太好了！”凉末一把抓住彭曌龙的胳膊，“你既然是龙族后裔，那肯定会蜃中景吧！我有个好朋友，我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你帮我看到他好不好？”

　　凉末语气急迫，双眸中带着浓浓的恳求。彭曌龙不忍心拒绝，但是……

　　“在恒思之境里，每个人的功力都会消失的。”彭曌龙挠头，显得很为难，“我就算会蜃中景，也使不出来啊。”

　　是啊，她把这一茬给忘了。凉末沮丧地放开手，抱着胳膊蹲下。她好想乾越，好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喂！”彭曌龙也蹲了下来，撞了撞凉末的胳膊，“你哭了？”

　　凉末闷声闷气地摇头，“我没有。”

　　唉，彭曌龙叹了口气，挠头，看了看凉末，又望了望天，“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嗯？凉末猛地抬起头。

　　彭曌龙四下看了看，虽然没人，他还是拉着凉末走了几步，到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在这恒思之境里，只有一个人有功力，你知道是谁吗？”

　　凉末点头，“阿珠跟我说过的，是那个魔族大护法。”

　　“不错。”彭曌龙又四下看了看，显得很警惕，“他之前借我法力用过蜃中景。当时他答应过我，以后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作为回报。你跟我来。”

　　彭曌龙拉着凉末开始走，凉末问道：“去哪里啊？”

　　“去找那个魔族大护法啊。”彭曌龙回答，“让他借我法力，我就可以使出蜃中景让你看到你想见的那个人了。”

　　“可是……”凉末想起阿珠对魔族大护法的惧怕，心里有点迟疑。那是魔族中人，应该很厉害吧。如果把他惹生气了，那后果会怎么样？

　　“你放心好了。”彭曌龙揉了揉鼻子，“他虽然看上去挺吓人的，但性格还好，没大家想得那么十恶不赦。”

　　彭曌龙跑得飞快，凉末也不知道他如何能分辨出方向的，不过下意识地跟着他。跑了一会儿，她远远地看见一棵树。

　　“那就是恒思之树。”彭曌龙指着那棵树对凉末说，“你看叶子，就知道外面的时序变化了。那个魔族大护法总是坐在树下，所以妖怪们一直叫他‘树下人’。”

　　那棵树和凉末在天阁见过的神树相似，枝干粗壮，黑褐色的树皮皴裂，扎裂的开口仿佛时间的皱纹。

　　此时，树叶渐成黄色。明明没有风，那叶子却徐徐地飘落下来，擦过树下人的肩膀，无声无息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