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起天末》楚客人

26、天阙神台（一）

　　魔宫，不周山下。

　　魔尊祭天傲然而立，身后站着无数魔族弟子。

　　魔伊站在他身侧，面色清冷，“自天魔死后，魔之苍穹就已封闭，魔宫因此暗无天日。若你能冲破魔之苍穹，我便助你征服六界。”

　　祭天飞身一跃，直冲云霄，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藏着志在必得的骄傲。

　　大地剧烈晃动，天空中电闪雷鸣。乌云黑压压地聚拢而来，似乎受不住大地的震撼，剧烈翻滚。狂风席卷，不周山上滚下重重巨石，乱石碰撞，溅出无数火花。

　　风卷残云，天地变色。

　　良久，灿烂的朝阳自云层迸出，光芒万丈。花开了，草绿了，整个魔宫有了颜色。

　　魔尊缓缓落下，头发已便成火红，张扬着不可一世的霸气，两肩带铁甲的披风更彰显了他的威武。

　　天地间安静下来。

　　魔伊淡然一笑，屈膝跪地，朗声道：“恭喜魔尊，冲破魔之苍穹。”

　　魔族弟子群跪而拜之：“恭喜魔尊，冲破魔之苍穹。”

　　“既然我已冲破魔之苍穹，”祭天看着魔伊，“你就应该把你的一切都献给我。”

　　“魔怔盘找的是适合做天魔的人，而不是天魔。我可助你一统六界，”魔伊笑了，“但魔族圣女，向来只忠于天魔。”

　　“何为天魔？”祭天问。

　　魔伊回答：“冲破魔之苍穹，取得魔剑，便为天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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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玄放下刚刚解开天机玄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常判随即问道：“情况如何？”

　　“魔之苍穹已破，祭天下一步定要找寻魔剑了。”葛玄回答。常判脸色一变：“仙门弟子找了一千多年都没有找到，他如何寻得？”

　　葛玄无奈地摇头，“魔与魔之间自有感应，况且魔伊手中还有魔怔盘。他要找，自然比我们容易。”

　　尹重见师兄弟都满脸凝重，安慰道：“乾越明日便要出关，天阙神台也已修复。只要他重身为神取得神剑，自会指引我们找到魔剑的。”

　　异向的两种东西，反而会相互吸引。仙界寻找魔剑的唯一希望，便是乾越从天阙神台中拔出神剑，利用神魔两剑之间奇异的吸引力找出魔剑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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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越出关，以为第一眼见到的会是凉末，可却不是。尊者没有来，凉末也没有来。直到师父和师叔师伯相继离去，他依然没有看到凉末的身影。

　　闭关十年，在终于修得仙骨的那一刻，乾越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凉末。可她大概忘了今日是自己出关的日子。

　　乾越暗自摇头，准备回玉凌峰。

　　“乾越。”

　　清脆的声音，乾越转身一看，凉末从石后探出半个身子，正向他招手。他走过去，微微笑道：“我还以为你没来。”

　　凉末也一笑，“你出关我怎么可能不来，修得仙体没有？”

　　乾越点头。

　　“我就知道。”凉末很开心。

　　“你老站在石头后面干什么？”乾越想去拉凉末的手，却被躲开了，他不解地看着凉末。

　　凉末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继而笑道：“我师父布置的功课我还没有做完，明日我再去找你，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好的。”虽然凉末的言行举止有些怪异，但乾越也没有多想，“我们明日切磋一番，看看你的仙术有没有长进。”

　　凉末挥手和乾越告别，氤氲在眼底的感伤一闪而过。我的仙术怎么会有长进，从十四岁那年你第二次闭关后，我便再也没有修习仙术了。

　　掉进蚀骨水池之后，整个玉鼎宫的弟子对凉末都是嘲笑加轻视。在他们的眼中，仁上尊者的徒弟只有顾清珞。

　　凉末，不过是寄居在菩提岛上可恨虫罢了。她之所以留在昆仑虚至今，不过是想等乾越出关，看见他好她才放心。至于镜牧，她不想再等下去了。

　　续道师父让她帮助乾越复兴神族，可她现在这个样子，不拖累乾越已是不错了。

　　她早就想好，等乾越一出关她就回白云谷，在那里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至少她学过仙术，可以护身，还不用怕饿肚子。

　　凉末收拾包袱的时候，乾越闯进来，不由分说地掀起她的衣袖。看着凹凸不平的肌肤，良久才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凉末抽回手，苦笑，“是我身带魔灵被整个玉鼎宫恨之入骨，还是我擅闯禁地，成了一个瘸子？”

　　乾越看着她的胳膊发呆，“你不会擅闯禁地的。”

　　就像当年，凉末从人群里钻出来，大声喊：“乾越不会打人的，一定是你们冤枉他！”

　　就像当年，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那肯定也是他们先惹你的，你才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终究还是有人相信她的，凉末拉过乾越的手，觉得这样也值了。

　　乾越握紧她的手，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师父临终前让我好好照顾你。有我在，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了。”

　　凉末靠在他的心口，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如儿时千百次那样，“你虽是天神之子，但神族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复兴神族要借助仙门的力量，你不可跟他们结怨。”

　　“我知道。”乾越点头，“你不用担心。”

　　乾越带凉末去了玉竹峰后山的石竹林。

　　漫山石竹，缠绕着层层叠叠的紫藤。紫藤罗蔓攀附在交错相叠的竹枝上，长长地垂下很多。一朵一朵的紫藤花在微风中轻轻颤抖，摇落一地的碎影。

　　“我记得小时候你说你喜欢紫藤，这是我在入关前种下的。”

　　月光游弋在枝藤罗蔓间，孕育出浅紫色的光晕，和着若有若无的清香，似真似幻。

　　乾越拉着凉末，在紫藤花下散步，“明天我就要去天阙神台，你跟我一起去。”

　　凉末看了他一眼，问道：“我身带魔灵，你不怕吗？”

　　乾越笑了笑，“我问过尊者了，尊者说你身上还有另外一半天神之灵，与我相合，我怕什么？”

　　一直以来，所有的人都关注着凉末身上的魔灵，提防她、憎恨她，视她为仙界大敌。现在，终于有人光明正大地肯定她带有的天神之灵了。

　　凉末伸手接住随风落下的一片花瓣，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乾越看着她，也跟着笑了，“历经神台重生，我便会继承天神的力量，到时就替你恢复蚀水之伤。”

　　“可以吗？”凉末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可以。”乾越的眼眸中闪现着坚定的神色，“天神主万物生长，神的力量可以修复一切。”

　　凉末会心一笑，不是因为蚀水之伤可以痊愈，而是她相信乾越，相信乾越可以办到，“但我师父说，神台重生会很疼的。”

　　乾越显得很漠然，“不过挫骨扬灰死一次，再生肉续骨生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

　　盈盈月光下，两人挽手，相依相偎，宁静而美好。

　　顾清珞远远看着二人，心中隐隐多出一种刺痛感。路千绝在她身后，邪魅地笑道：“没想到凉末那小丫头成了那样，乾越还对她不离不弃，果然用情至深啊。”

　　顾清珞没有说话。她比谁都明白，就算她的家世、才情、修习，样样都比凉末优秀，但有一样她始终比不上，那就是凉末从小就和乾越在一起的相依相伴。

　　“我使个什么计谋让玉鼎宫把那小丫头赶出去吧。”路千绝阴测测地看着凉末，“或者干脆杀了她得了。”

　　顾清珞侧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她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是东阳宫人人宠爱的公主，更是自幼受紫薇仙子教导，她有她自己的骄傲，根本不屑于用那些卑鄙无耻的手段。

　　“呵呵。”路千绝似乎觉得很好笑，“可我上次骗凉末去玉独峰，你明明是知道的，为什么不去阻止？”

　　“你……”顾清珞恼羞成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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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族住在天阁，天神居住的地方叫天阙宫。昆仑虚的最高处有一扇通天门，其后架有一座天梯，与天阁相连。

　　护送乾越回天阁的，除云轻尘之外还有掌教尹重和督教常判，葛玄镇守玉鼎宫。听说乾越要带凉末去天阙宫，第一个反对的便是常判:“她身带魔灵，怎能去神界？”

　　“师伯，”乾越上前，俯首一礼，“尊者说过，凉末身上还有一半的天神之灵。她去天阁，是没有问题的。”

　　常判冷声喝道：“你居然还帮她说话，如此不顾大体，何担天神之子之责任？”

　　凉末见常判拿乾越的身份说事就想上前辩解，大不了不去天阁了，不能让乾越受此诋毁和质疑。

　　“天阁乃天神掌管之地，既然乾越才是天神之子，那就由他说了算。”云轻尘一句话，堵住了常判，让正准备开口的尹重也妥协了。

　　虽说云轻尘冷心冷清，但一直很顾忌同门师谊，可上次凉末身中蚀骨水毒他们却见而不救的事情明显让他们师兄弟之间产生了隔阂。

　　与魔宫昏天暗地的情景相反，天阙神宫一派安宁祥和。阳光普照，金黄色的宫殿静静地坐落在光晕中，折射出点点耀眼的光斑。

　　凉末一进天阁，便觉体内的菩提灵力像是受到召唤一般，蠢蠢欲动。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抽走，冰冷的气息向外缓缓流去，散与无形，前所未有的清明和舒畅。

　　凉末掀起衣袖，发现手臂上的肌肤正慢慢愈合，忍不住唤道：“乾越快看！”

　　乾越惊喜，凉末先前凸凹不平的肌肤如新生的婴儿般粉嫩，左手腕也正恢复，脚上的伤自不用说了。

　　云轻尘微微一笑，“天阁灵气充沛，与你体内的菩提灵力相-交-相-融。何况你体内还有天神之灵，神生万物，你的伤自然可以复原。”他早料到如此，即使乾越不说，他也会带凉末来天阁的。

　　尹重听此，便问道：“凉末功力尚浅，如何会有菩提灵力？”

　　菩提灵力是由仙成神的术法，只有功力到达一定的境界才能修炼。整个仙界，有菩提灵力的也不过几人而已。

　　“我传授与她凉末的菩提三叠，她修炼得很好。”云轻尘回答。

　　尹重则默然无语，常判则冷哼了一声。

　　当年天神给乾越下了往生咒将其送往人间，如今乾越要摆脱凡胎□□须得经受神台历劫。神台历劫，即能让乾越舍去原有肉身，汲取天地之灵气，生出天神之体。

　　正圆形的神台，不过五尺来宽，却有着催生万物的力量。乾越盘腿坐下，便感觉神台轻震。俄顷，周遭发出一阵强烈的金光，直冲天穹。

　　历劫重生，需三日三夜。第一日剔骨，第二日生肌，第三日受神力。云轻尘三人在此，为乾越守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