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起天末》楚客人

17、青梅竹马

　　天阁中有一颗神树，是万物之根源。

　　树冠昂首云天，巍峨挺拔，枝干虬曲苍劲，布满了时间的皱纹。历史的痕迹悄无声息地蜿蜒至树干的顶端，结成一片片金黄色的叶子，重重叠叠，沧桑而厚重。

　　在变幻无尽的云海中，这颗神树静静地矗立着。

　　树下，云倾尘盘腿而坐，面前躺着乾越和凉末。他刚刚已经用灵力为二人疗伤，再休息一会儿应该就醒了。

　　果然，片刻之后，乾越睁开了眼睛。

　　“咳咳。”乾越坐起来，看见云轻尘不禁愣住，“尊者。”

　　云轻尘点头，问道：“感觉如何？”

　　“好多了。”乾越回答，看见了旁边的凉末，“阿末怎么还没醒？”

　　云倾尘叹道：“你闭关五年潜心修炼，已修得半仙之体，但阿末还只是凡胎肉身。冰火两重天，又耗费大量灵力窥探河图洛书，所以需要多休息一会。”

　　乾越点头，四下看了看，“尊者，这是哪里？”

　　“这里是你出生的地方，”云轻尘看了他一眼，“天阁。”

　　天阁，乾越又愣住了，怔怔地看着云轻尘。云轻尘笑道：“阿末已经没事了，你且四处看看吧。”

　　……

　　凉末一睁眼就看见了云轻尘，一下子就坐起来，“师父！”

　　“好点了吗？”云轻尘问。

　　凉末点头，转头到处看，“乾越呢？师父，你看见乾越了吗？”

　　“乾越比你醒得早。”云轻尘摸了摸她的头，“怎生弄得如此狼狈？”

　　凉末不好意思地吐舌头，“乾越把我的簪子抽走了，所以头发就散了。”

　　云轻尘笑了笑，拿出一把梳子给凉末梳头发。凉末乖乖地坐着不动，眼睛却好奇地到处看，“师父，我们在哪里啊？”

　　“天阁。”云轻尘答道。

　　天阁！凉末大吃一惊，“是乾越的家吗？”

　　云轻尘点头，随即拿出一支镂空蝴蝶发钗。银白色的蝴蝶展翅欲飞，青、蓝、绿三色匀称地分布在翅膀上，晕出淡淡的银辉。

　　凉末感觉师父给自己戴了什么东西，便晃了晃脑袋，问道：“师父，你给我戴了发钗吗？”

　　“嗯。”云轻尘应了一声。风流云散，他的眼神很温柔，却有些空。

　　刚把头发疏好，乾越就回来了。凉末看见他就大喊：“乾越，这是你的家噢！”

　　“尊者已经告诉我了。”乾越又恢复到从前有些淡漠的表情。

　　云轻尘示意两人坐好，然后拿起身边的一个盒子，“这里面的东西，是我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手里攥着的。”

　　一块红色的石头和一颗种子。

　　“什么啊？”凉末不由得皱起眉头，她和乾越差点死在那秘境之中，没想到带出来两个莫名其妙又没用的东西。

　　“这块石头，是火之精；这颗种子……”

　　“火之精！”云轻尘的话被小徒弟的惊叹声打断了，凉末捧起那块石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原来真的有火之精，还被他们找到了，不过怎么看上去那么普通？

　　乾越问道：“尊者，火之精真的能修复天阙神台吗？”

　　云轻尘点头，“火之精集天地正阳之气，有促万物生长之功效。将其放入天阙神台中，的确能够促进神台的修复。”

　　这样就好，乾越舒了一口气。他和凉末不顾性命拼死闯的这一趟，总算是有价值的。

　　“那这颗种子是什么？”凉末抱着火之精终于感叹完毕，注意力转移到那颗种子之上。

　　云轻尘笑道：“这颗种子是留在秘境中的执念，就是它将你们送出秘境的。”

　　嗯？凉末纳闷，不是师父进秘境将他们带出来的吗？乾越也很疑惑。

　　云轻尘解释道：“秘境之所以神秘，就是因为它的入口不是凭人力可以找到的，一切全凭机缘巧合。”

　　凉末和乾越对视一眼。

　　“很多人都想要火之精，”云轻尘继续说，“不是因为它能够助万物生长，而是因为它能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凉末惊呼。

　　“传说能够起死回生。”云轻尘的神色有些无奈，“至于到底有没有那个功效，谁都不知道。”

　　肯定是假的，凉末嘀咕。如果真的能起死回生，就会有很多人来抢火之精了。乾越拍拍她的头，问道：“尊者，你说是这颗种子送我们回来的，是什么意思？”

　　云轻尘道：“三足金乌不但守护着火之精，还能带有缘人找到秘境的出路。凭你们两个的功力，破解九焰绝阵后应该没有力气跟着金乌找出路了。”

　　凉末和乾越面面相觑。

　　云轻尘拿起那颗种子，叹道：“这颗种子是千年前，一个有情人留在秘境中的执念。”

　　凉末忽然想起她在河图洛书中找到那条关于火之秘境的记录，便问道：“师父，是不是有个仙门前辈去过火之秘境？”

　　“是的。”云轻尘点头，“他想找到火之精让自己的妻子复活，可惜最后没能破解九焰绝阵。”

　　原来仙门中还有这样深情的人，凉末小小的心里有些感动，“师父，那那个前辈，他现在还活着吗？”

　　云轻尘没有回答，将种子收回盒子里，“好了，天阁不能久留，我们回去吧。”

　　……

　　回到玉鼎宫，云轻尘先将乾越送回葛玄那里，然后才带凉末回菩提岛。

　　凉末站在剑上，仰起脸看师父随风飘扬的衣摆，“师父，你怎么知道我和乾越去了秘境？”

　　“你用竹简窥探河图洛书，师父循着你灵力的波动找去的。”

　　“哦。”凉末点头，“师父，我和乾越差点就死掉了。”

　　云轻尘低下头，看着小徒弟，欲言又止，“阿末，乾越说他只射了五只箭，剩下的那四只箭，是你射的吗？”

　　“嗯。”凉末有些得意，“当时，我的身体好像有股特别强大的力量。”

　　凭借小徒弟的功力，她是绝对没法射出四箭的。云轻尘为凉末疗伤时便感觉她体内的魔灵起伏的厉害，看来是借助了天魔的力量。

　　唉，云轻尘暗自叹了一口气。

　　这次秘境之险，两人虽然受伤，但最重要的是找到了火之精。

　　整个仙界，只有云轻尘一人修得神灵，所以借其灵力将火之精嵌入天阙神台。灌注过灵力的火之精-光芒四溢，玲珑剔透，一看就不是凡物。它能够帮助天阙神台吸收天地正-阳-精-华之气，以促进神台的修复。

　　而乾越和凉末两人，休息几日后便痊愈了。

　　此时的玉鼎宫，群情激昂。各派弟子加紧练功，迎接百年一次的盛会。

　　玉鼎宫每隔百年就会举行一次比试，一来考查众弟子的功力，二来选拨大弟子。

　　这次的比试，正让乾越和凉末赶上了。上届的大弟子是玄北镜牧，虽然凉末和镜牧的关系不错，但在她心里自然是乾越当上大弟子最好。

　　可镜牧拜在玄师伯门下已有百年，乾越只学了五年，怎么打得过他呢？

　　盘算好久，凉末总算想到办法。

　　凉末很喜欢玩镜牧的玄风听影镜，可每次要他都不给，后来凉末就去缠玄师伯。玄师伯捋着胡须道:“这玄风听影镜整个仙界只有两块，一块在镜牧这里，还有一块在你师父那里，你怎么不去找你师父？”

　　而镜牧很喜欢凉末的星辰剑，但因为镜牧不给她玄风听影镜，所以她也赌气不给镜牧看星辰剑。如果答应把星辰剑借给镜牧，他会不会让着乾越呢？

　　凉末的小脑筋转了两圈，决定去玉玄峰找镜牧。

　　镜牧正在帮玄师伯清理鹦鹉笼子，见凉末来了便招呼她坐下吃茶点。凉末吃了两块糕点，妞妞捏捏地将自己的小心思讲了出来。

　　镜牧笑着问道：“你为什么想让乾越当大弟子？”

　　哪有为什么啊？凉末在心里嘀咕。在凉末的心里，乾越和她始终都是续道师父的徒儿，对他当然比对玉鼎宫的其他弟子要亲密得多。

　　凉末晃晃手中的星辰剑，故作神秘：“镜牧师兄，你这次如果不答应就没有下次了。”

　　葛玄精通占卜之术，功力修为也属上乘。镜牧是他的大弟子，自然尽得其精髓。其实镜牧对玉鼎宫大弟子的称号并不稀罕，只是偶然打败前任大弟子，得了这个虚名而已。

　　见凉末满心期待，镜牧不再迟疑，爽快道：“比试会比的是真功夫，督教若知晓你此番行为，说不定又要罚你。乾越师弟虽入门晚，但资质极佳，明日必能夺得大弟子之位。”

　　他这番话实在委婉答应凉末，会在比试会上让着乾越。可凉末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哪里听得懂？只当他不答应，气呼呼地准备发脾气。

　　“凉末！”

　　凉末叉着腰，正要骂人就听见有人叫她。这声音很熟悉，转身一看，见是乾越。

　　刚才那番话，乾越都听见了，因而面色不虞。他对自己有信心，即使不能在比试会中胜出，那也是凭的真功夫。凉末这样一闹，就算他赢了，感觉也是镜牧让的。

　　凉末吐舌头，跑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乾越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他本是去菩提岛找凉末的，半路见凉末往玉玄峰来，便跟了过来。

　　“乾师弟，”镜牧叫住他，“凉末师妹年龄尚小，做事失了分寸，没有恶意的。”

　　乾越也不听，径直往山下走。凉末急忙跟上：“乾越你等等我呀！”

　　凉末追了一路，乾越既不看她，也不理会她说话，就闷头往前走。最后凉末急了，拽着他的胳膊喊：“你再不说话我就不理你！”

　　乾越蓦地停下脚步，明明她做错事该他生气，可为什么现在他却对她没办法？

　　“乾越，”凉末讨好地抱住他的胳膊。乾越叹了口气，问：“你为什么要去找镜牧师兄？”

　　“我也是想让你赢嘛。”凉末嘟囔。

　　“傻不傻啊你？！”乾越敲她的头，“镜牧师兄让着我我就能赢吗？前面还有那么多比试，万一我败下阵来……”

　　“不会的！”凉末笑嘻嘻地打断他的话，“你一定会赢的。”

　　“乾师弟。”顾清珞从远处走来。

　　凉末见着她，撇嘴。

　　乾越行礼道：“顾师姐。”

　　顾清珞盈盈回了一礼，“前几天燕婉的脚扭伤了，我便过来看看。”

　　乾越点了点头，没有再接话。顾清珞见状，又道：“听说玉鼎宫的比试会马上就要到了，乾师弟有时间吗，我们切磋一番如何？”

　　比试会前夕，仙门弟子都会相互切磋，以增加应战经验。

　　乾越瞄了身旁的凉末一眼，“多谢顾师姐关心，我这几天要盯着凉末练功，恐怕没有机会领教顾师姐的风采了。”

　　顾清珞看了看旁边捏手指头的凉末，笑道：“无妨，乾师弟什么时候得空了来找我便是，告辞。”

　　两人相互道别，凉末望天假装看不见。

　　“怎么了？”乾越问，“你不喜欢顾师姐？”

　　“没有啦。”凉末耸鼻子，她对顾清珞没什么感觉。不过顾清珞跟常燕婉交好，她不喜欢常燕婉而已。

　　“走吧。”乾越道。凉末下意识地问道：“干嘛？”

　　“盯着你练功！”乾越格外认真，提着凉末的衣领向前走，“修行五年，还未修得半仙之体，不准再贪玩了。”

　　“我又不是你。”凉末熊抱住乾越，趴在他的肩上。

　　乾越哭笑不得，“下来。”

　　“就不。”凉末耍赖，“快走。”

　　乾越没办法，只得任凉末黏在他身上，两个人像连体人似的向前走。

　　后面，顾清珞再次出现，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紫黑色长袍的男子--东阳宫掌教座下的大弟子路千绝。

　　路千绝的五官很分明，无端给人一种锋利生硬的感觉。眉峰和眼角向上扬起，微微有些邪气。

　　“他就是天神之子啊。”路千绝笑道，“也不怎么样吗。”

　　顾清珞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