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起天末》楚客人

16、火之秘境

　　不同于之前的那个漩涡，这次在掉落的过程中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凉末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跳进了火炉。

　　“砰”的一声，她再次接触到地面。

　　哎呀，凉末叫唤一声爬了起来。这水底下到底有多深啊，怎么一个接一个的？不过好在乾越就在旁边，她一起身就看见了。

　　“这又是哪里啊？”凉末揉着胳膊问。

　　乾越看着她，却没有回答。之前凉末掉进漩涡，他没有犹豫就跟着跳了下来，原本以为只是他单方面关心她而已。现在他掉进机关，凉末也没有犹豫地跟了下来……

　　见乾越不说话，凉末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是摔傻了吧？

　　乾越回过神，嘴角微微挑起一个不可察觉的弧度。他吻了一下凉末的额头，低声道：“因为喜欢。”

　　“嗯？”凉末没听明白，坦白说是没听清楚，乾越的声音太小了。

　　“没什么。”乾越拍了拍凉末的头，把她彻底散开了的头发拨到肩膀后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火之秘境。”

　　“呀！”凉末大叫，“火之精肯定在这里！我在河图洛书里看看有没有火之秘境的地图。”

　　说完，凉末再次拿出竹简，在河图洛图中找寻关于火之秘境的典籍。片刻之后，真的被她找到了。

　　不过这次结束后头脑的眩晕时间比上次长，好长一段时间，凉末就觉得耳边什么声音一直在“嗡嗡”响。

　　休息了好大一会儿，凉末才缓过劲来。乾越见她脸色发白，有些后悔让她用灵力贯通河图洛书找典籍了。

　　“没事的。”凉末把竹简递给乾越，“没有找到地图，只有小段火之秘境的记载。”

　　竹简上记载，火之秘境中有一个异常凶险的九焰绝阵。曾经有一仙门弟子到过火之秘境，但没有破解绝阵。

　　“这个绝阵一定很难！”凉末挠了挠耳朵，下结论，又指着另外一行给乾越看，“这里说那个仙门弟子法力很高，但最后还是死了喔。”

　　乾越低头沉思，没有答话。

　　凉末看了他一眼，小声问:“我们去不去找火之精？”

　　他们两人不过刚入门五年，修行尚浅。如果一个道行很高的仙门前辈殒命在此，那他们又有何胜算？

　　乾越又动摇了，他看着凉末，正要开口就被瞪了一眼。凉末瞪着眼睛，嘟囔:“我不管，要么我们两个都不要去，要么就一起去，你不准一个人行动，不然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乾越无奈地摇头，轻叹道:“你也看到了，这个九焰绝阵异常凶险……”

　　“管它险不险。”凉末一把抓起乾越的手，“既然修复天阙神台是你的使命，那就也是我的使命。就算因此死了，我也不怕。”

　　这个倔强的姑娘啊……乾越无可奈何，又有些莫名的欣喜。

　　两人相伴着向前走，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这里仿佛真的是一个火炉，皮肤上炙热的感觉让凉末觉得自己快要被烤熟了。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前面出现一个巨大的九层高台。

　　“乾越你快看！”凉末惊呼。

　　这座高台不知是用什么建造的，通体透明呈黑色，宛若黑色的琉璃。细长的红色游丝在其中流动，交缠成一簇簇火把，恰似燃烧的火焰。

　　高台之上摆放着一张火红色的玉弓，和高台的质地很像，仿若琉璃般透明灵动。旁边竖着火红色的箭，共九支。

　　高台底座的四周砌着一个环形的水池，池水沸腾，化做白色的水汽，在水面萦绕不散。

　　凉末拉了拉乾越的袖子，嘀咕:“这个就是九焰绝阵吗？看着好厉害的样子。”

　　“大概是吧。”乾越点头，这个九焰绝阵该从哪里下手呢？

　　凉末见乾越看着自己，就拍了拍乱七八糟的头发，摊手:“我可没簪子了。”

　　乾越不由自主地就笑了，“既然上面有弓有箭，肯定是让人射箭，不会一上去就又有东西砸下来的。”

　　“哦。”凉末又瞄了一眼那张大红色的玉弓，看上去很脆的样子，会不会一用力就断了？

　　“你在下面等我，我上去看看。”乾越道。凉末下意识地拽住他的胳膊，表示要一起上去。

　　乾越似笑非笑地叹了一口气，带着凉末飞上高台。

　　近距离看那张弓，真的超级大，几乎有一个人那么高了。凉末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伸手想摸一下。

　　“嘶！”凉末迅速收回手，“好烫啊这个弓。”

　　乾越拿过凉末的手，查看有没有烫伤。奇怪的是，凉末的手完好无事，连红都没红一下。

　　“啊，我知道了！”凉末恍然大悟，“这个肯定和常燕婉的承影剑一样，打伤人又不留下证据，最讨厌了！”

　　乾越看了她一眼，问:“你怎么知道常师妹的剑打伤人又不留下证据？”

　　凉末噘嘴，“因为她曾经用那把剑刺伤过我，哼，我最不喜欢她了，还有顾清烙。”

　　乾越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多说。他伸手把凉末拦开，示意她站远一点。

　　火红色的玉弓，晶莹剔透，散发着极其危险的气息。

　　乾越拿起玉弓，炽热的气流扑面而来。手掌贴着的好像不是玉，而是一把火焰，而且火焰的温度愈来愈高。

　　“乾越，看上面！”凉末喊道。

　　乾越抬起头，竟然看到了九个太阳。

　　周围景象变幻，两人正身处一片荒漠之中。正午的阳光灼烧着大地，寸草不生，只有漫无边际的黄沙。

　　凉末感觉体内的水份正迅速流失，她舔了舔嘴唇，才发现嘴唇已经干裂了。

　　“这是幻象。”既提醒乾越，又安慰自己，凉末指着天上的太阳，“射掉它们。”

　　乾越深吸一口气，抽箭、拉弦。

　　霎时间，他感觉地底似乎冒出一团烈火，从脚底一直蹿到手心，几乎让他拉不住弓弦。而迎面吹来的热风则仿佛化作利箭，刺穿了他的心脏。

　　烈火焚身，万箭穿心。

　　乾越稳住脚跟，拼尽全力射出第一箭。

　　其中一个太阳被射中，顿时燃烧起来。熊熊火焰，冒出的黑色硝烟在天际盘旋，如同鬼魅。

　　凉末盯着天空，忽见那团火逐渐熄灭，最后化作一颗流星落了下来。

　　“咳咳。”乾越一松气，手脚下便发虚，撑着玉弓当拐杖才勉强站稳。

　　现在他们身陷囹圄，如果破不了个阵就出不去，那他们的结局只能是渴死或者烧死，难怪叫绝阵。

　　凉末帮他拍了拍背，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很难受吗？”

　　乾越摇头。他不想让凉末担心而已，此时他心脏绞痛，四肢如同被火钳烙过。照这样下去，他最多射不过五箭。

　　但为了火之精，他必须坚持下去。

　　乾越复又拿起玉弓，忍住身体传给他的疼痛感，缓缓地静下心来。他们在秘境之中，周围的一切只是幻象而已。

　　凝神静气，乾越接连射出四箭，终于没支撑住，吐出一口鲜血。

　　“乾越！”凉末奔到他身边，扶住他的胳膊，“乾越你没事吧？！”

　　“没，事。”乾越艰难地说出两个字，又吐了一口血。凉末吓坏了，急忙渡去仙力，可没有任何作用。

　　乾越面色发白，身体却滚烫得厉害。他拉住凉末的手，想告诉她不要担心，可头脑中的意识逐渐涣散，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变得模糊起来……

　　凉末正在渡仙力，就感觉臂上一沉，乾越已经昏过去了。

　　“乾越！”凉末吓得大哭，“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苍茫辽阔的沙漠间，剩下的四个太阳灼灼地烤着大地。日光因为太过炽烈而发出一种惨淡的白色，两人的身影在其中格外醒目，也格外渺小。

　　不知何时，不知从何处，一缕清风拂过，带起细细的黄沙，吹干了凉末脸上的泪珠。

　　乾越虽然没有醒，但还有呼吸。如果不破解九焰绝阵，他们只能困死在这里。他们不能死，他们要找到火之精，要修复天阙神台，还要复兴神族。

　　凉末抹了一把眼泪，将乾越平躺放好。随后，她拿起玉弓。

　　重如万斤，炙烈如火，穿心刺骨，凉末咬紧牙关，射出第六箭。

　　九个太阳被射掉了大半，天空似乎暗了下来，温度也降低了一些。可是，射出一箭就几乎让凉末用完了所有的力气。

　　她大口地喘起，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哧溜消失在沙漠中。握弓的手在轻微发抖，凉末知道自己的限度在哪。现在，她已经在临界点了。

　　她看了一眼乾越，忽然握紧玉弓，强运体内灵力。

　　黑色的长发随风飘散，在苍茫的天地间透出一种孤寂而绝望的美。剩下的三个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

　　凉末的眼眸中，淡紫色的光芒若隐若现。手中玉弓的颜色突然加深，鲜亮的红色愈来越暗，近乎成了黑色。她脖子上挂着的小贝壳似乎受到感应，剧烈地颤动起来。

　　身体里某种力量蠢蠢欲动，但同时又仿佛被一道钢圈禁锢住了，无法施展。两种力量在她体内碰撞，相互掣肘，激烈地撕扯。

　　“啊！”

　　小贝壳裂开一个口子。

　　凉末抬起头，整个眼眸已完全被紫色的光芒浸染。那股巨大的力量猛然冲破禁锢爆发出来，足以支撑她射出最后的三箭。

　　刷刷刷！

　　终于，所有的太阳都被射中，化作流星坠入大地。

　　凉末精疲力竭，脚下一软，在乾越的身边倒下。眼眸中的紫光缓缓暗下，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看见了整片星空。

　　酷热的干燥一扫而光，万里星空，璀璨的星光一泻千里。大片大片的黄沙开始移动，流向地下深处。

　　远处波光粼粼，他们已不在沙漠里，而是躺在水中心的一块浮冰上。

　　遥远的天际，一个亮点正徐徐靠近。由远及近，才看清是一只三足乌，第三足似乎抓着某个东西；挥动的翅膀带着闪闪金光，细细碎碎的光芒随风散落，水光潋滟。

　　……

　　丛林中的玄北镜牧等人已经将整个树林和水池都找遍了，依然没有看到乾越和凉末的踪影。

　　顾清珞四处查看，有些担心，“他们不会出事吧？”

　　在她身边的常燕婉不耐烦地用剑挑开一处垂下的枝叶，里面什么都没有，“不会出事的，肯定是凉末贪玩，拉着乾师弟……哎呀！”

　　“怎么了？”顾清珞连忙扶住她。

　　常燕婉揉着脚踝，苦着脸道：“脚扭了。”

　　“镜牧师兄，”顾清珞喊了一声，“燕婉的脚扭了，我扶她过去休息一下。”

　　镜牧点头，让几个师妹跟着一起，看是否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钟楚丘停下来，道：“镜牧师兄，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啊。”

　　镜牧叹了一口去，他何尝不知道，可除了找他们又能干什么呢？

　　正苦恼，便听有弟子喊：“大师兄，尊者来了。”

　　镜牧连忙跑过去，跟着一众弟子对云轻尘行礼，“尊者，镜牧办事不利，将乾师弟和凉末师妹弄丢了。”

　　云轻尘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仁上尊者常年居于菩提岛，很多仙门弟子是第一次见其真面目，分外激动。果然人如其名，尊者一身白袍，神色淡然，眼眸澄净而深邃，似乎能看穿一切。

　　“你们且先回去。”

　　声线冷冽，略显单薄，却格外悦耳。

　　众多女弟子相互看了一眼，暗自窃喜。原来仁上尊者不止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果然名不虚传。

　　“尊者，”镜牧道，“让钟师弟带师兄妹们回去，我再找找。”

　　“不用了。”云轻尘道，“我会把他们带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