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起天末》楚客人

14、虚与蛇妖

　　雨林中的树木高冲云霄，浓密的枝叶在上方层层交叠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太阳光，因而显得有几分阴沉。藤蔓长长地垂下来，一根枝条就有手腕粗，时不时地打在众人的头上和脸上。地面被粗粗细细的树根覆盖，完全找不到路，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树根向前走。

　　镜牧打头，后面依次是乾越和凉末，顾清珞和常燕婉，钟楚丘垫后。

　　镜牧拿着玄风听影镜，寻找正确的行走路线以确保不触动阵眼。走了一段路，林中的树木变得稀疏起来，光线也明亮了一些。

　　林中寂静，一点都不像有妖兽存在的样子。凉末一路低着头，就见树根上残留着很多在白丝一样的痕迹，此时她发现那些痕迹似乎分了两个方向。

　　“果然是阵中阵。”镜牧突然停下来。凉末好奇，便问道：“什么阵中阵？”

　　“这捕兽阵中还有一个迷兽阵。”镜牧回答，“外面一层的捕兽阵只要不触动阵眼就和平常无异，让人放松警惕。掺杂其中的迷兽阵从外到内由弱变强，让妖兽不知不觉地走进迷幻阵图中。这里是两阵法力最强的交界点。”

　　难怪，凉末恍然大悟，指着地上痕迹说：“那种白色的痕迹分成了左右两个方向哦，是不是说明妖兽不止一只啊？有一只陷进了迷兽阵里，另外一只逃出来了。”

　　“很有可能。”镜牧点头，“先休息一下吧，我四处看看。”

　　一般在捕获妖力很强的怪兽时才会用到阵中阵，两种阵法一起使用防止妖兽逃跑。看来布阵之人对那只妖兽很了解，至少比他们了解的要多。那，到底是谁布的这个阵法呢？

　　镜牧查看阵法，钟楚丘关注周围的情况，其他人原地休息。

　　“凉末，”常燕婉踢了她一脚，“去打点水来。”

　　凉末正蹲着看树根上白色行迹呢，就被人踢了一脚。她瞪了常燕婉一眼，想说“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但又一想乾越或许也渴了，就拿着水壶想去找找有没有水源。

　　乾越正要说和她一起，一直没机会搭话的顾清珞瞅着机会坐到他身边：“乾师弟，我听我爹说，有一种修补天阙神台的方法。”

　　嗯？乾越脚下一顿，“什么方法？”

　　顾清珞莞尔一笑，乾越果然对这个比较感兴趣，“我爹说，八荒之下隐藏着两个秘境，一个是冰之秘境，一个是火之秘境。而在那火之秘境中，有一颗火之精。火之精集天地正气，拥有至刚至阳的功力。”

　　“火之精？”乾越显然没有听说过。

　　“是的。”顾清珞点头，“不过这只是一个传说。秘境之地到底在哪里，谁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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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末拿着水壶，越走越远。

　　走了好大一会儿，她看见一个池塘。水很清澈，一眼可以望见水底的石头。

　　“哇！”凉末舀了一把手，感觉特别清凉，“喝了这个水，大家会凉快一点的吧。”她嘟囔着，打开水壶的盖子，准备灌水。

　　可是，她忽然发现有些异样。

　　那清澈的池水中，隐隐约约浮现出很多半透明的物体，像一群游来游去的小蝌蚪。凉末正纳闷这水还能不能喝的时候，那些蝌蚪的颜色就变了。从半透明变成白色，再从白色变成灰色……颜色逐渐加深，最后变成了黑色。

　　而且在变色的过程中，它们的身体也在变长。很快，那些半透明的蝌蚪就变成了手臂长短的黑蛇。

　　“什么东西？”凉末大吃一惊，一屁股坐在地上。倒不是害怕，而是那么多密密麻麻的黑蛇，看着怪恶心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些黑蛇飞快地游向岸边，凉末察觉到不对，水壶一扔转身就跑，边跑边喊：“乾越，这里有怪物！”

　　什么声音？一直关注着四周情况的钟楚丘最先发现不对，镜牧和乾越也听到了。

　　“好像是阿末在叫。”乾越站起来，紧走几步，分辨声音的方向。

　　“阿末一个人？”镜牧一直在研究阵法，现在才发现凉末不见了，“燕婉师妹，你和清珞师妹待在原地，钟、乾两位师弟，我们分头寻找。”

　　说罢，他拿出几个响箭分给众人，“有消息或者危险就用这个联系。”

　　乾越点头，接过响箭就按刚刚听到声音寻去。

　　此时的凉末已经被黑蛇困住了，那些蛇从水池里爬出来，迅速占领了一大片地方。凉末看着密密麻麻全是细长细长的黑蛇，头皮一阵发麻，抽出星辰连劈数剑。

　　一些蛇被剑气扫走了，另外一批马上爬过来，眼看凉末周围的空地越来越小。

　　正在凉末思考如何铲除这些黑蛇的同时，池水突然沸腾起来。池中央“咕咕”地冒着水泡，逐渐变大变高。

　　“哗”地一声，一股水柱涌了起来。

　　那些蛇似乎受到招呼，迅速返回池中。白色的水柱中蓦然出现一个黑点，并且随着水柱的升高飞速上移。

　　凉末屏气凝神，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看见一个巨大的蛇头从水柱中蹿出来。

　　“啊呀！”凉末下意识地连连后退。

　　那巨蛇从水柱中一跃而出，朝凉末游来。张着血盆大口，还粘着长长的唾液。凉末终于回过神，拔腿就跑。但那蛇的速度明显比她快，眼看就要追上了。

　　完了完了，凉末在心里叫唤，今天要葬身蛇腹。

　　丛林枝叶遍布，凉末根本无法展开身形。刚跑出两丈远，巨蛇就蹿到凉末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嗷--”

　　那条巨蛇居然像老虎一样嚎叫，凉末看着那张黑乎乎的大嘴，害怕地闭上眼睛。

　　“阿末！”

　　熟悉的声音传来，凉末眼睛没来得及睁开，胳膊就被人抓住了，随即飞了出去。

　　在巨蛇吞下凉末的前一刻，乾越赶到。他一手抓住凉末，一手拿剑往蛇身上砍了一剑。那蛇吃痛，脸盆粗的蛇尾横向一扫，将两人逼向水池中。

　　乾越将凉末放到水池边一块凸出的石头上，对着巨蛇又连劈两剑。成叉字型的剑影裹着凌厉的剑气，直接打在巨蛇的面上，硬生生将它逼开。

　　“乾越，打蛇七寸。”凉末大喊。

　　乾越何尝不知道打蛇打七寸，但那蛇身形巨大，却格外灵活，一时间难以下手。

　　凉末站到安全的地方，倒也没了刚才的恐惧。她相信乾越，凭乾越的功力，不出一会儿就能把那蛇给收拾了。

　　她一心放在乾越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刚刚浮出巨蛇的那支水柱再次变大变高，并且形成了一个极速运转的漩涡，正向她移来。

　　“乾越，小心后……啊！”

　　乾越回过头，石头上已经没有凉末了。

　　“凉末！”乾越不再管那巨蛇，将响箭扔上天。毫不犹豫地扎进漩涡中，抓住那即将消失的一片白袍。

　　那漩涡吞下两人，却没有变大，反而越来越小……最后，水面归于平静。

　　循着声音赶过来的镜牧，只看到那条有三人多高、脸盆粗的巨蛇。

　　虚与蛇妖！

　　成精后的虚与蛇作恶之后便分身成无数小蛇逃走，以扰乱人的视线。它还会让其他小蛇围捕猎物，那些小蛇都含有剧毒，唾液能让猎物全身麻痹动弹不得。

　　每吞食一种猎物，虚与蛇就会多几项相应的技能。比如说老虎，虚与蛇吃下老虎后，不但能发出老虎的叫声，还能生出四只尖利的虎爪。

　　而虚与蛇的蛇胆，对练功极有助力，是邪-魔-妖-道追求的至宝。

　　这困兽阵莫不是为了收伏这蛇妖？镜牧一惊。巨蛇的腹部剧烈耸动，难道乾越和凉末二人被吞食了？

　　镜牧神色一凛，将玄风听影镜掷入空中，随即从腰间拿出两块太极八卦。

　　玄风听影镜中亮起一个困符，围绕在符纹周围的白光一层层打下来，将镜牧和虚与蛇罩在其中。虚与蛇大概感觉到来者不善，缓缓地游动着。

　　“嗷！”

　　虚与蛇再次咆哮，对镜牧发起攻势。两块太极八卦在镜牧手中上下翻飞，形成一个个卦阵，挡住了虚与蛇的攻击。

　　虚与蛇与镜牧不过一丈来远，原本一伸头就能咬住他，但现在却近不得毫分。数次强攻无效后，虚与蛇显得焦躁起来。

　　镜牧的手指仍在翻动，卦阵也越来越大。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玄风听影镜的符纹由上至下，而太极八卦的卦阵却是由下至上。上下两处紧密嵌合，形成了极其完美的牢笼。

　　很快，虚与蛇发现不对，因为它已经不能随意游动了。不知何时，周围竖起一层屏障，将它牢牢地禁锢起来。

　　只差最后一步，这锁妖笼就完成了。

　　昆仑虚有一座七重塔，能够净化妖兽的戾气。虚与蛇的蛇胆虽是妖魔练功的法宝，但如果将其净化就能成为仙门弟子疗伤的奇药。

　　所以镜牧打算活捉它，关进七重塔内。当然更重要的是，乾越和凉末可能在蛇腹中，如果伤害虚与蛇，他们二人也许会有不测。

　　“住手！”

　　镜牧将两块太极八卦合在一起，只剩下最后一步。此时，水池的另一端飞出一个粉色的身影。

　　一枚小巧的飞镖射来，正中锁妖笼的节点。即将完成的锁妖笼撕拉裂开一个口子，虚与蛇抓住机会，硬生生将蛇头挤了出来。

　　一个穿粉色长裙的女子翩然落到镜牧面前，“这蛇妖是我先发现的。”

　　镜牧看了她一眼，感受到一丝淡香的妖气。

　　妖气是有味道的，作恶的妖，散发出的妖气带着很重的恶臭味；但行善的妖却不同，他们散发出的味道很清新；而只有那些不但行善积德，而且极有慧根，潜心修道以期能位列仙班的妖，才会散发出香气。

　　“这蛇妖为恶兽，”镜牧分开太极八卦，稳住锁妖笼以防虚与蛇逃跑，“姑娘若是想要，我们大可商量，为何坏我锁妖笼？”

　　“我坏你锁妖笼就是与你商量，”那女子嫣然一笑，“若我有心破你锁妖笼，这蛇妖早跑了。”

　　如果立志修仙，用蛇妖练功是万不可以。镜牧暗自思忖，问道：“敢问姑娘，要这蛇妖有何用？”

　　“之前死去的那些村民，都是这蛇妖作恶所为。”女子回答，“所以我设下困兽阵想抓住它。至于其他用处，我无可奉告，请谅解。”

　　这女子的阵法精妙，之前发现的那两处痕迹显然是虚与蛇妖的一部分分身陷进迷兽阵中。如果不是如此，想必他也没这么容易就困住虚与蛇。

　　“镜牧师兄。”钟楚丘等人赶了过来，“乾越师弟和凉末师妹呢？”

　　“暂时下落不明。”镜牧回答。

　　常燕婉看了那女子一眼，小声问道：“镜牧师兄，她是谁啊？”她道行尚且，还不能识别出妖类的气息，所以有些疑惑。

　　“在林中设阵的人就是她。”钟楚丘回答，“用来抓蛇妖的。”

　　说话的间隙里，镜牧已经修补好锁妖笼。

　　虚与蛇剧烈地甩动着尾巴，无奈挣脱不了。镜牧暗念咒语，只见金光乍现迅速将虚与蛇淹没其中。

　　那女子似乎想动手，但看了钟楚丘等人一眼，感觉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抢回虚与蛇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金光熄灭之时，虚与蛇化作一片黄色的符纸落入镜牧的掌心。镜牧将其夹在两块太极八卦中间，小心翼翼地收好。

　　“哼！”女子冷笑，“算我倒霉，劳心劳力一场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这位姑娘，”镜牧拱手道，“我是玉鼎宫的弟子玄北镜牧，若你能说明抓蛇妖的用途，随时可来玉鼎宫找我。”

　　原来是玄北一族，女子暗中打量了镜牧两眼，难怪能够如此容易就结成锁妖笼。

　　玄北一族精通玄理卦阵，能够测凶吉知天命，是六界中相当显赫的一个家族。据说现任族长的嫡长子已入玉鼎宫拜在玄机长老门下，有望成为下一任天玄阁的掌门人。

　　她将来也是要得道成仙的，实不宜与此等人结怨。如此想了，那女子便拱手回礼道：“小女子名叫秦桑，他日有空一定去玉鼎宫拜访。”

　　如果她说出抓虚与蛇的用处，镜牧是一定不会把虚与蛇还给她的。

　　却说秦桑抓虚与蛇有何用呢？

　　秦桑为兔妖，这虚与蛇的蛇胆的确是妖族练功的至宝，但她却不是用来给自己练功的。要得道成仙，功力必须纯净，不然到渡劫时一定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她抓虚与蛇，其实是为了给妖王练功。她与妖王是好友，而且只有妖王的力量强大了，才能保护妖族不被欺负。

　　仙界和妖界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因为不断有恶妖到人间兴风作浪，所以仙界对妖界多有不满。捉到妖兽也会毫不犹豫地关进七重塔，绝对不会把蛇胆给妖王练功的。

　　秦桑暗暗叹了一口气，准备离开。

　　“请等一下。”镜牧喊道，“秦桑姑娘，你有没有看到另外两个人，一男一女，他们的打扮与我别无二致。”

　　秦桑耸肩，“我来的时候只看到两个人影，不知道是不是和你们一起的，他们被卷进池底里了。”